第六章 叛徒

梅花終於出現了！

梅花是竹軒的暗衛營與我們往來的一個最重要的圖案，雖然我並不知道竹軒當初怎麼會用梅花來做標誌，持有梅花令牌的暗衛表示早已身許國家，一輩子就潛藏在屬於他的地方，不婚不娶。

可是下午出門如果按照前幾天那樣，我一出去就會被認出來勢必是不行的。

正在發愁的時候，紅袖進來給我添茶。

我把梅花相約的事告訴她，也說明了我出去不太方便，她突然眼睛亮亮的看著我，壞笑了一下。

「孤雪，要不然你著女裝出門？」

什麼？！不要！

「你是不是瘋了啊紅袖，我可是晟國的將軍！從我征戰沙場起我就再也沒穿過女裝！現在，也不可能！」我堅定的說著。

但紅袖的眼神還是沒放過我，「女裝怎麼了？你是女子，穿女裝不奇怪！再說了，這淮陽王都的服飾你都沒穿過！難道你不心動嗎？我那天入城時看著這裡女子的打扮，甚美！你穿女裝肯定不會被認出來的！」

「不行，絕對不行。」我拒絕！

可最後的最後，紅袖還是給我換上了一身鵝黃色的薄紗長裙，再搭配上一頂紗帽，我站在鏡子前也沒認出我自己。

紅袖雖然掌管白羽營，內心依舊是有少女情結的將軍，她在房間研究香料，研究女子流行的髮髻和妝容。因為是我的婢女，為了不引人注目出門在外都是女裝。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美過。平常的我素麵朝天，根本不講究這些。從我入宮開始，我需要做的就是隱蔽天性，女孩子喜歡的一切我都不能喜歡。做暗衛的時候，短衣方便行動，也方便殺人。

所以我穿女裝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今日，也算是圓了夢，在晟國做不了的事，在宣國做了也無妨。

我把自己直接交給了紅袖翻騰，因為她的手藝肯定是數一數二的。

花鈿細蕊配上相應的簪子和步搖，淡妝配這一身長裙，我只覺得鏡子中的這個少女，和那些世界女子有些相似了。

「天吶！孤雪，你可太美了！怪不得你不穿女裝，你這一穿上，我都自愧不如呢！」紅袖滿意的說著。

只是可惜簫景策看不到了，以後……以後再說吧。

我帶好紗帽就出門赴約，留紅袖驛館待著。

走在街上，果然沒有被認出來，穿過人群按照江漓給我畫的圖紙，不一會兒就到了蓮香樓。

走上二樓，看到好幾個包間，這一下子讓我犯了難，字條上只說包間，沒說是哪一家啊……

我掀開紗盯著包房門口的牌子看了看，這裡都是些花名，什麼牡丹，蓮花的，我順著找，往裡走到最深處，就看到一個房間門口寫的「梅花」二字。

推開門，看到的就是一個熟悉又魁梧的背影。

「不知是否走錯？我來尋梅香。」我先開口。

只見那人聽聲轉過來，是那個副官。

他看到我愣了幾秒，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會兒點頭又一會兒搖頭的，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梅花香自苦寒來，正是。」他思慮片刻，應該是認出我來，回答道。

我們二人坐下，他剛才見我還有些難以置信，這會兒定睛一看就認出來了。

「孤雪……將軍，恕我眼拙！一時間沒能認出來您！」

我笑道，「沒事兒，只因入城時全城百姓都見過我，所以今天才喬裝而來，你不必在意。」

果然還是平時素凈些好！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在下馮清桂，原是晟國廬江人，如今的身份是宣國城防布控指揮使。」說著從腰間拿出了一枚梅花令牌遞給我。

這梅花令牌上有一層鎏金，是暗衛營的傑作，竹軒曾經給我講過這個鎏金工藝，且這個令牌上會有一個機關，只有持令者和發令者方能解開，解開后的機關就會出現持令者的名字，已經生辰八字。

梅花令的材質是一種很堅硬的金屬，就算摔打也不會變形，落入他人手中解不開機關也沒什麼用。

「你對南宣王世子有沒有什麼了解？現在宮裡的那位是不是真的？」

馮清桂對我這個「是不是真的」給問蒙了，撓了撓頭一時語塞。

「將軍，這個真假的定義是什麼？我只知道這個世子送過來以後就交由太后撫養，從小是在太後身邊長大的……至於真假……」

也對，就算質子中途夭折也不會有消息傳過來，我思索很久，他不願意回晟國只會有兩個原因。

要麼，他是假的，真世子可能已經去世，所以他害怕回去以後被發現是假的會引發生活不滿，從而導致戰爭。

要麼，他從小的生活環境很好，宣國並沒有因為他是質子就苛待他，質子沒有歸國的先例，他又是太后親自撫養，所以對太后很依賴，想著晟國的親生父母可能已經當他死了，還不如留在宣國，至少太后活著，他不作死，就可以平安度過這一生。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和這位世子見一面？」我必須見到他才能想辦法，「但是……宣國的國主不讓我進宮。」

唉！紀延卿這個王八蛋，這個時候他分明就是針對我！

馮清桂皺著眉頭思考片刻，「進宮的話應該是不可能了，王上下旨沒有人會放你進去。」

「那怎麼辦？或者你在御史台有沒有關係好的官員？送他歸國都是御史台那邊在商議，他們總能見到這個世子。」我著急的說。

馮清桂應該是真的沒有辦法，所以哭想了很久都沒支聲。除了馮清桂，這淮陽王都應該還有別的暗衛，只是竹軒不在，要是聯繫起來我只能寫信給竹軒，再等他調人肯定就遲了！

早知道應該讓竹軒跟來，把紅袖留在上京城。

「在宣國的暗衛，你認識多少？」我發問。

「將軍明察，我們暗衛之間都互不認識，更不曾互相見過，僅聽竹大人的傳書行事，梅花令牌平日里如果沒有任務是不會帶在身上的，」馮清桂嚇得趕緊解釋。

他為何這麼緊張？！暗探之間相互不認識很正常，我也只是隨口一問，他就這麼緊張？

「關於……宣國邊境逃出來一大批自稱是北陳的舊人，這件事你可清楚？」

馮清桂點了點頭，「宣國其實在悄悄的納新兵，許多北陳舊人來宣國其實就是圖安穩，但是宣國軍隊應該是受到王上的旨意要求只要是身強力壯的男丁都要納入新兵營參軍。」

納新兵？只要身強力壯的都要……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為什麼沒有上報暗衛營？」我死死的盯住他，這麼大的事兒怎麼這個時候才知道！

馮清桂見狀，立刻跪了下來，「不是不報，這件事兒也是我聽我在軍隊一個炊事夥計處聽到的，這種消息如果寫信或者用暗語很容易就被截住，屬下不敢冒這個險。」

知情不報，這個人有問題。

他又四處望了望，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而且近來，我感覺身邊有人盯上我了。」

我皺眉，這個人不能留了。

我把我想問的問題一次性問全了，臨走時觸發了梅花令裡面的機關。

梅花令牌裡面有一針毒藥，需要我手動旋轉一下梅花印即可發動。他在拿起梅花令揣回腰間時，手會接觸到流出來的毒液，便會滲出毒液讓他誤以為是手汗，但其實碰上以後不到3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

梅花令也會因為這個毒液，就此消融。

有被人發現的風險，證明這枚棋子已經沒用了。

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竹軒的暗衛營里不配有這樣的人來抹黑。

傍晚時分，我從蓮香樓出來，隨著人群走，為了不讓馮清桂察覺異樣，我就算知道他在我身後跟著我，卻也沒回頭。

這幾天應該是什麼節日，街上已經有花燈被擺放出來。

大概走了一會兒，我轉身走進了一條小道里，身後那人還跟著。

我快步跑著，心裡卻是覺得寒冷。一個叛徒還妄想殺我？真是給晟國抹黑。

跑到一處死胡同，我停了下來，掀開面前的紗就看著馮清桂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樣子。

毒液已經開始蔓延，他沒有幾分鐘了。

「你臨死前還有什麼要說嗎？」我問他。

馮清桂覺得四下無人，狂笑幾聲，「一個肩不能扛的女子也敢這麼囂張！今日還不知是誰的死期呢！」

說著就一個箭步朝我襲來，我看著他的動作，腿腳麻利。打了幾個回合，下來他就氣喘吁吁的在原地，毒已至心，我卻不想給他一個痛快。

我冷眼看著他，沒有任何的感情。

馮清桂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的馮清桂只感覺眼前的世界顛倒過來，看什麼都重影，使勁搖頭讓自己清醒卻無濟於事。手腳發麻，呼吸困難，感覺自己難受的想吐。

這輩子為了晟國潛伏一生，卻最後死在一個女人手裡，這怎麼能甘心呢？

「我愛上了一個人，她說只要我放下一切和他歸隱，她就願意跟我。」馮清桂無力地說著，他抬頭望天，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了。「後來我才知道，她也是個暗探，只不過是宣國的。宣國的暗探組織叫巒香苑，專門供美女給達官貴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會把什麼都交代了吧。」我有些擔心，英雄難過美人關，怪不得邊境的事一直都是紅袖的白羽營來報，竹軒的暗衛營卻一直沒有消息。

「他只知道我是晟國暗探，其他的……我沒說，我只想和她遠走天涯。」馮清桂笑了，他從腰間摸出了梅花令，上面的花印已經不見了樣子，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塊兒普通的金屬而已。

「但我，不想就這麼死了！」馮清桂喊出這句話時奮力起身，想要給我一擊，我正準備反擊，他卻在我眼前突然靜止。

馮清桂一口鮮血噴出來，死不瞑目。

我手裡本來藏好了一劑毒鏢，準備他一過來就殺了他。

在馮清桂倒下去的同時，一張男子俊秀的臉龐這時露了出來。

只見那男子弓著腰，眼睛放大到最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們四目相對，但緊接著就察覺到這個俊秀的男子應該沒有殺過人，他的表情逐漸扭曲，眼神中透露出了害怕和恐懼。

細看這個男子生的很好看，一眼看著就覺得精緻。寬大的臂膀，白皙的臉龐，除了他現在的表情太過於慌張之外，眼睛還是很好看的。

他身穿玄色長袍，胸前綉有一株形目的蘭花。應該是個貴公子。

他是在千鈞一髮時用一把匕首捅進了馮清桂的心臟處，只是……這裡這麼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見我的面色沒有任何改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聲音略微顫抖地說道，「你……你沒事兒吧……」

我眼睛一轉，準備把這條人命推在他身上，立馬裝哭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光天化日下，這人強搶民女，把我拉到這個衚衕里意圖不軌！多謝公子救了我！」

然後一把拉住他正在顫抖的胳膊準備逃跑。

他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拉著我一起跑，一直跑。

等到跑到人多的地方才停下來，但是拉著我的手卻從未放開。他緊緊的握著彷彿是害怕他殺人的事被暴露出來，一邊滿頭大汗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邊緊張的只能抓著我的手緩解他內心的迷茫。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就覺得好笑，這宣國的貴公子倒是純良，也可能是第一次殺人，所以他的樣子笨拙且不知所措。

我還準備嘲笑他時，他突然一臉認真的轉過來看著我，「姑娘，要不咱們去官府報官吧！」

報官？

嗯，果然是個未經世事的世家子弟，以為官府會給所有人一個清白。

「可是……他都死了，我就算說是他強搶我在先，但是死無對證怎麼辦？」

我這話一說出來他又傻了。

對啊，去了官府怎麼說呢？死無對證……萬一再驚動了王宮怎麼辦……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裡好笑到原地打滾。

不行了，不能繼續和這個獃子接著拖了，就當今日是他救了我，趕緊一別兩寬好了。

「勇士，今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不如就此別過！」

話一說完，我就掙脫開他的手麻溜地跑了，在人群中很快就溜之大吉。

「喂！姑娘！姑娘！」他站在原地盯著那個黃色的身影一下子不見了蹤影，「那……我該怎麼辦啊……」

正想著，看著遠處的士兵已經開始巡邏，糟了！該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