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羽泉行宮
我在街上兜兜轉轉,順便又去了一趟蓮香樓,在「梅花」包房內檢查了一圈,沒什麼特殊的。包房間都是雙面牆,所以不會存在隔牆有耳。
我消停吃了一些餐食等待夜幕降臨。
等天黑再去收拾一下爛攤子,馮清桂的屍體不能就那麼仍在那裡。最好屍體都別留下來才是安全的。
可等我按照原路過去的時候,那裡的一切都被人打掃過了。
屍體不見了,地磚上的血漬也被人清洗乾淨,周圍的打鬥的痕迹都不復存在……
到底是誰?
善後工作做的這麼好。
可是他身上插的那把刀我當時沒有取走,萬一有人拿這個做文章怎麼辦!那個救我的貴公子是無辜的,我不能把他卷進來。
眼見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想著夜裡很快就會有巡邏的人過來,我還是先回驛館比較安全……
王宮,崇明宮內。
傅霽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寢殿,因為不喜歡被人管束,所以這偌大的崇明宮內只有兩個小太監照顧他。
見他回來,兩個人紛紛跑過來。
「主子!你可回來了,奴才還以為你被鎖在宮外了呢!」若飛擔心的說著。
若飛和若光從小陪著傅霽明一起長大,也是當初他被送來這深宮中南宣王府唯一帶來的奴才。
「沒事,」傅霽明的神色還有些迷離,在兄弟倆的攙扶下走到床邊坐下。
「主子,您怎麼了呀?奴才看你的臉色不太好,需要去尋找太醫來給您瞧瞧嗎?」若光問道。
本來出去一趟開開心心的,卻因為不經意間看一個姑娘被人尾隨,想著去救人卻又失手殺人……這滋味,臉色怎麼可能好!
但這件事又不能說出來,不然這偌大的王宮裡有誰能保護自己呢?
傅霽明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就是今天出去走了一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們先出去吧!」
支走了兩兄弟,傅霽明才能稍稍鬆口氣,自己在寢殿里瞎琢磨,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殺過人,血腥都沒見過!
可今天居然鬼使神差的為了救一個女子殺人?可當時情況危急,那個男的馬上就要殺了那個女子了!如果不出手,那今天命落黃泉的,還是那名女子了……
希望閻王不會因為我殺了一個壞人就派手下來抓我啊!求求了!
傅霽明心裡怕得要死,但細細想了整件事,讓一個女子免於這種禍事也算功德一件。
他躺在床上,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年僅六歲就被送到這裡來,如果不是天生想得開些,再加上聰明一些,可能自己根本活不到這個歲數。
想著想著,傅霽明就進入了夢鄉……
回到驛館時,紅袖和江漓都在房間等我。
我以為是他們給我收拾了爛攤子,結果說出來以後兩個人都一臉問號,表示今天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兒。
「這就奇怪了!」紅袖不解,「不是我們做的,難道是救你那個男子請家人來幫忙?」
我回想了那個男子今天的舉動,他自己都快嚇死了,回家肯定不敢說出來,「應該不可能。他的舉動怎麼看都是第一次殺人,不會想的這麼周全。」
我們三個人只能坐著相互發獃。
「對了將軍,」江漓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王宮裡傳來一道旨意,讓您明天進宮面聖。」
面聖?!
紀延卿不是不讓我去嗎?這會兒有搞什麼幺蛾子。
「知道了。」我嘆了一口氣,只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早上醒的時候,天微微亮。
起床伸了伸懶腰穿好衣服推開門,空氣甚是清新。
想著許久沒有活動筋骨,昨天與馮清桂纏鬥有些許生疏,所以我決定今早要好好重溫一下以前學習的掌法。
等我練完只聽身後一陣拍手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陸朗行。
「陸相,怎麼起的這麼早!」我趕緊擦了擦汗跑過去。
陸朗行笑了兩聲,「我是個老人家了,起的早是常事。但是你這麼早起來練功,讓老夫開了眼啊!」
我笑了笑,「陸相還年輕呢,寶刀未老!」
陸朗行看著我的眼神變得慈愛起來,「陛下和我說你總是很用功,事事雖然不拔尖但是卻做的及其精通,一開始我還不信,現在想想還是為夫老了!」
我不反駁他,只能笑著。
「但宮裡一直有傳聞,說你與陛下罔顧君臣之禮,時常關起門來違背倫常,你可知道?」
陸朗行看著我,彷彿在等一個答案。我卻給不了他任何回應,我抿住了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用沉默回答。
「陛下不是不可以有情愛,只是身為帝王,他的心裡最好只有臣民和江上,方才能有的長久啊。」
陸朗行說完這些話,就轉身離開了。
原來陸相之前一直對我的偏見是因為覺得簫景策對我過於偏愛。
如果簫景策是一個正常人,他可以心裡只有一個人,不必在意其他。可他是天子,是帝王。他的心裡註定只能以百姓為先,而不是任何一個人。
我早就知道,卻因為貪戀簫景策的寵愛而忘了根本。
我當初選擇出宮,披戰甲,持刀劍,就已經選擇了戎馬一生。
現如今也不怪宮裡謠言四起,只怪我狠不下心。我心裡就算再悲傷,當初既然沒選擇侍奉在帝王側,現在也應該為他守好江山。
做一個臣子該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天色已經大亮,我還收拾一下準備去王宮覲見了。
出驛館就看到上次接我的那個小太監在門口候著,這個紀延卿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將軍,王上派我來接你去行宮覲見。」小太監畢恭畢敬的對我說。
「行宮?」我問道。
那個小太監倒是好脾氣的給我解釋,「昨夜王上覺得心中煩悶,所以去羽泉行宮小住,如今還沒睡醒。」
我點了點頭,上了馬車。
羽泉行宮在淮南王府的最西邊,路程頗有些遠,路上卻可以看到很多人間真實的景色。
到了行宮門口就看一排待刀侍衛站在門口,個個帶著青色面具,守備森嚴。
小太監帶著我走到一片花林前就不見了蹤影,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帶刀侍衛沒有,宮裨也不在,紀延卿到底是放心我還是不放心我呢。
我低頭賞花,這裡大概匯聚了世間所有的名花,有一些是我沒見過的品種,我想如果紅袖看到的話應該會很歡喜。
這裡香氣襲人,我聞著這些花香,心情也感覺很好。怪不得紀延卿會心情不好就來行宮住,話說在王宮裡也建一個這樣的花林,不就不用跑這麼遠了。
我自己在原地玩兒很久,差點兒讓我以為我是來遊山玩水的。
我正對著一棵櫻桃樹上的櫻桃觀望,心想這裡的果子應該沒毒,趕緊趁紀延卿還沒來的時候偷吃幾個時,背後傳來了幽幽的一聲,「想幹嘛呀,孤雪將軍?」
完犢子了……
我趕緊轉身行禮,「參加王上!臣,什麼也沒想干!」
也許是被我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逗笑了,紀延卿笑了好幾聲,全然不顧還半跪的我。
「想吃?」紀延卿走過來,他的長袍就蹭著我的身子,我不敢抬頭,也不敢移動,倒是感覺他距離我很近很*******身吧。」紀延卿瞟了我一眼就喚我起來。
「謝王上。」
我一個猛子站起來,發現他正在我的身後,我起來的動作可能有些大,差點兒把他撞進樹坑裡……
紀延卿一個踉蹌,他距離樹坑真的就只有我在使一點兒勁兒了。
他轉過頭來冷眼看著我,我趕緊轉動眼珠,千萬不和他的目光碰上。
紀延卿冷哼一聲,用手摘了幾顆櫻桃在手裡,「孤雪將軍覺得孤這行宮中的花林如何?」
「甚好,甚好。」我回答道。
紀延卿微眯著眼睛審視著眼前這個拍起馬屁如此不走心的女子,心裡很氣但又很想繼續玩下去。
「和你晟國比起來,哪個更好?」紀延卿繼續下套。
「回王上,晟國皇宮沒有這樣花里胡哨的花林。」
……
紀延卿憋著氣,差點兒要被氣死。
他命人尋遍天下花種,又經過多位匠人的精修才有了如今這般養眼的花林,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審美!竟然說這是「花里胡哨」?
我說完這話就後悔了,我這懟人的本事都是簫景策給我慣出來的,上次呈口舌之快就被紀延卿一道聖旨不準進王宮了,再來一道聖旨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王上……其實這花林很美,就是臣嘴拙……一時沒想好措辭,你別生氣……」我示弱了,我還要進宮連世子呢,千萬不能再惹他了!
紀延卿冷笑,「是嗎?孤看你很能說啊,都快把孤嗆死了!」說罷,把手中的櫻桃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扔,把頭別到一邊。
真是需要人哄啊……
「回王上,我真錯了,以後保證不嗆你了。」我把臉伸到他面前誠懇的說著。
紀延卿嘆了一口氣,「罷了,」然後撿起桌子上一顆櫻桃遞給我,我高興的接過一口塞進嘴裡。
哇塞,想必這裡的櫻桃樹應該是專人伺候,超級甜!
「好吃嗎?」紀延卿問我。
我趕緊點頭,「超級好吃,您趕快也吃一顆!」
紀延卿就這麼看著我笑了,笑中帶著些欣慰,又帶了些感動,還有一絲的輕鬆……他不會把我當成是其他什麼人了吧!
看著我眼神中的疑惑,紀延卿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下,又和宮人吩咐備茶,手裡又遞給我一顆櫻桃。
「我的王妹,和你一樣。總是令人出其不意,有些可愛。」紀延卿笑著思緒飛揚,我看著眼前這位正在懷念王妹的帝王。
他的心裡也裝著一個人,即使再也見不到她,但是他的王妹卻永遠活在他的記憶中,也永遠活在他的心裡。
今早陸相的話再一次在我腦海中閃過,我也陷入了沉思。
紀延卿今天的穿搭很溫柔,沒有初見時的那般沉穩,一襲白色長袍,上面的金龍花紋也趴在衣服上卻也不失英氣,他的頭髮也沒有束起,反而是慵懶的散開,多了幾分少年氣。
「看著你,我真羨慕他簫景策。」紀延卿看著我說,還沒等我接話他就自顧自的又說起來,「他簫景策有什麼好,令我王妹那麼嚮往……還有你,」
我?
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不甘和羨慕,我不明白,我有什麼地方讓他誤解。
「你願意為了他馳騁沙場,在男人堆里討生活,卻依舊颯爽,是我從未從女子身上見過的。」紀延卿回答。
說了這麼一大堆,我聽的雖然歡喜卻也清醒,「王上,你該不會……要策反我吧?!」
紀延卿剛喝進去的一口茶立馬噴了出來,為了躲開我,他扭頭全吐在了一個太監身上。
哈哈哈哈哈,好狼狽。
我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給他,他接過也不忘白了我一眼,想必心中一定又開始生氣了。
「這裡景色這麼好,想必王上在這裡一定花費了許多心思吧!」
我趕緊岔開話題,把他哄高興了說不定可以見到傅霽明。
紀延卿眉一挑,捋了捋眼邊的碎發,心裡又開始盤算……
「這裡曾經是孤王妹最喜歡的地方,孤曾命人尋遍天下的花種,只為了修建這一座花林。」紀延卿托腮凝眸,我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改變了對他的想法。
那個人人都說殺伐決斷的帝王,也會為了自己的王妹尋遍天下花種,內心也有一塊柔軟之處的。
「那為什麼建在行宮而不是王宮呢?您跑來跑去的多麻煩。」我天真的問。
紀延卿睜開眼,眼中皆是落寞,好似繁花碎落了一地。
「孤是帝王,」紀延卿強顏歡笑,「孤的心裡不能只是裝著一個人,而應當裝著天下。如果花林建在王宮中,我就會忍不住去看它,心裡就沒法顧全大局,這對我來說是懲罰而非獎賞。」
這話……和陸相早上告訴我的一樣……
帝王心中裝著黎民百姓才能理智的治理國家,心裡若只有一個人,那心思就會不純,最後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見我分心,紀延卿的手指突然點了我的額頭一下,「所以,你知道我和簫景策的區別了嗎?」
我一怔,皺眉看他。
紀延卿得逞的笑了,舒展身子準備走。我趕緊拉住他的衣角,抬起頭看著他,抿嘴微笑。
「你又想幹嘛?」紀延卿問我。
「什麼叫我又!想幹嘛?」我直勾勾的盯著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王上,我……能不能進宮……見……質子一面啊?」
紀延卿一直看著我把這句話說完,眼神逐漸開始鋒利,他眼睛微眯,我都擔心他能不能看得到我。
「有什麼好處嗎?」紀延卿又重新坐下,一隻手拄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壞笑道。
我沉住氣,「您……想要什麼?」
只要不是以身相許,我什麼都能答應他。
紀延卿的嘴角微微上揚,一臉得逞的看著我,看得我甚是心裡發毛。
「不如……再穿次女裝……給我也看看?」
穿女裝!你們是對我有什麼執念嗎?
唉等等,他說「再」和「也」?
他怎麼知道我穿過?!
我瞪大眼睛皺眉看著他,這次換我眼神微眯,我才發現,眯著眼,也能看清楚他這一臉挑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