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經紀人

()久違的高二文科班，王大力又回來上課了。

在教室門外，羅京和陳瀟像是為老朋友「接風」一般抱住王大力的肩膀，大家相互拍打！居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慨。就連朱志文也跑來湊熱鬧！

朱志文煽情地說道：「瑪麗，八大金剛不能沒有你，四人幫也不能沒有你！我們可想死你了！」

羅京沖王大力胸口捶了一拳，說道：「你小子不來上學，害得我們做什麼都沒心思。壞了我們的全盤計劃！」

「計劃？什麼計劃？」王大力撓了撓後腦勺。

「還記得我們上次約定一起去公園練太極拳的事嗎？你們要說話算數喲！誰說話不算數，我們『鄙視』他！」羅京提醒道。

「你這個『無恥（武痴）之徒』——四人幫對羅京的別稱。我當然記得。去，當然去！」

陳瀟也答道「好！明天就去」。

「既然你們都去，那我就捨命陪君子吧！瞧我這身板，估計也不怎麼適合練武！不過，『四人幫』不能沒有我！」瘦得像竹竿，眼睛高度近視的朱志文也表示加入。

四人商定：去之前，得先了解一下太極概況。所以，今晚的夜自習，四人幫集體「請病假」逃課去網吧。以便從網上搜一些關於太極拳的視頻來學習一下。然後，他們決定每天早晨六點前準時跑步到公園，像林婷婷一樣——跟著打太極的老人們學拳。

晚餐過後，四人幫進入「新陽」網吧。

碰巧，「太子潘也在！」

這裡是「太子潘」的老地盤，晚上是屬於他喝酒、打撞球、k歌、泡吧、呼朋喚友的時間。反正，他是不會無聊到在學校上夜自習的。唯一例外的是：這幾天，他身邊沒有女孩作伴。

望風的小弟過來彙報：「老大，他們居然在網上學太極拳。」

「哼哼，又是太極！這四個草包！想用太極對付我嗎？」潘安越想，越是氣不打一處來！

「老子待會兒去單挑他們四個。看看是他們的太極厲害，還是本公子的散打厲害！去，就說我要會會他們。」

「老大，你不怕被學校處分嗎？要不，還是找人做？」

「這裡是校外，是我的地盤。有什麼好怕的！不許找人，我親自上，我要他們以後在班上對我俯帖耳。」

太子潘叼著煙，自負地走到網吧門口。雙手插在褲兜里，藐視著正在聽小弟傳話的四人。

羅京霍地站起，叫上三人：「那蝦子太囂張了！敢單挑我們四個。我們去收拾他，祭祭我的拳頭。」

羅京這個「無恥（武痴）之徒」也並非浪得虛名！他自幼練習舉啞鈴，打沙包，俯卧撐，仰卧起坐。跑步。已經練出驕人的六塊腹肌。也算小有成就吧！上次四個打手打他一人，他打不贏也很正常。今天潘安居然狂言要「以一打四」。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荷爾蒙的作用下，青net期是衝動的。衝動得不計後果！

經此一役，每個人都成了失敗者！

羅京鼻樑骨折；眉弓被潘安肘擊，縫了九針；肋骨被潘安膝頂，右側第四根骨折。

陳瀟襠部受重創，必須進行手術。差點導致終身不育！

朱志文損失兩顆門牙；脾臟破裂，必須手術治療。

王大力左手骨折；下巴被潘安一記勾拳導致脫臼；成了熊貓眼，包子臉。

潘安左手骨折；右手小指骨折；鼻樑骨折；耳朵差點被朱志文咬掉！足足縫了二十三針；他的額頭被羅京用後腦勺重擊，輕微腦震蕩。

直到jǐng察趕到，戰鬥方才結束。五人全部被帶進派出所。然後，各人先自行療傷。學校給羅京等四人各被「記大過」處分一次。潘安被「開除學籍留校察看半年」。學校出面，請雙方家長到學校協商處分及醫療費用事宜。

王大力左手打了石膏，他最先離開醫院，回班上複課。

由於右手還能用，所以周五、周六他也去了畫室。這兩天，謝老師教他運用sè塊、分面與虛實關係的規律，寫生畫了幾個水果和幾件陶罐！王大力進步很快，運筆已經不顯僵硬，能36o度自如排線行筆了。周六，王大力還完成了一幅組合靜物默寫。謝老師給了92分。

當天下午，蘭教授以家長的身份參觀了信江書院的畫室。向謝老師了解了林婷婷學畫的情況。

事後，他來到王大力旁邊。看了看正在畫畫的王大力，笑著誇道：「這位同學，你畫得還不錯！左手都吊起了，還畫畫？滿勤奮的！你叫什麼名字？」

「林爺爺好（剛才蘭教授自稱是林婷婷的爺爺，他自然這樣叫），我叫王大力。聽媽媽講，是您出錢買了我家的破碗吧？對這件事，我還一直好奇呢！」王大力禮貌地回答。在目光與老人的目光相接觸的瞬間，王大力暗自驚奇：「那是一種極強的親和力；那是一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那裡有父愛一般的溫馨；那目光里滿是信任、慈愛和力量！讓他崇拜，讓他依賴！」

「好奇？那好啊！我們出去聊聊？」這也是蘭教授此行的主要目的。

「好！」王大力站起來，跟著蘭教授出去了。

兩人圍著cao場，邊走邊聊。蘭教授自我介紹道；「我是一個古董兼藝術品經紀人。其實，就是幫別人把這些東西賣出去，然後再收取傭金。」

「噢，難怪林婷婷畫得一手好畫！」王大力恍然大悟。

「我姓蘭，不姓林。婷婷和我也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們是相依為命的親人！」蘭教授不急不緩地繼續講著。

王大力以一種寫滿疑惑的眼神望著蘭教授。

「這些事說來話長，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蘭教授也不解釋。

「噢」王大力也不問。

「你家還有什麼古董嗎？我可以幫你們拿去賣，大家都可以賺點錢吧！」蘭教授像一個市儈的商人一樣問道。

「沒有了。就您老看中那破碗，也是我nainai在路邊撿的！我們一家人至今仍不相信那是古董。不過，您的那筆錢對我家起了很大的幫助！謝謝您，蘭爺爺。」

「是不是古董不要緊！反正，我已經轉手賣給別人了。我也賺了一筆。說說你吧，手為什麼受傷了？」蘭教授忙轉移話題。

「呵呵，這是被打的。」王大力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你既然叫王大力，肯定力氣也不小吧？怎麼會被打傷了？」

王大力解釋道：「當初父母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大概是覺得我們家裡的人都太弱小，希望我長得健壯一點吧。其實，我是名不副實的。」

「哦，那你覺得你的力氣有多大？」蘭教授又問？

「單手大約能提5o斤，雙手能抱16o斤，能扛2oo斤，雙手能推28o斤。」王大力一邊分析，一邊描述。

「喲呵！這麼清楚？」

「嗯，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直比較清楚！」王大力很自信。

「是嗎？那你為什麼不把『扛』的力用來『提』？為什麼不把『推』的力用來『打』？」

王大力陷入了思考：「是啊，既然同樣是自生的力量！就不應該有『大小』、『強弱』之分！」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上次林婷婷運轉太極，輕鬆敗退十個打手的畫面。

「蘭爺爺，有這樣的技巧嗎？」

「當然有！據說，太極拳就有一整套這樣的技巧。當你明白纏繞，卸力，借力和整力轉換的奧妙時，你就不會受傷，就不會被動挨打。」蘭教授繼續說。

蘭爺爺的話，像一把「金鑰匙！」讓王大力有所思，有所悟……

「好吧，王大力，如果你對畫畫感興趣的話，可以抽空畫點國畫，興許，我也可以幫你做一回『經紀人』。能幫你賺到不少錢哦！」

「國畫？我只畫過一次，已經交給謝老師了。我現在的畫，能賣錢嗎？」王大力道。

「對，就那樣畫，加上你現在的素描基礎。或許還行！要不要試試？」

「能賺點錢，改善家裡的經濟狀況，當然好！可是，我現在對國畫也只是一知半解！」王大力回答。

「沒事，明天上午，九點，我要在家裡畫一幅國畫，你若有空，可以來看看。」蘭教授說完，給了王大力他家裡的地址。

王大力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從此，王大力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貴人」！

蘭教授離開后，王大力腦袋裡一直在思考：「纏繞，卸力，借力，整力、轉換、太極、國畫……」等問題。

次rì，還不到七點，王大力就到了廣場。他打算趁機找個環境清幽的地方，思考昨天蘭爺爺講到的一些問題。然後再去看蘭爺爺畫國畫。

遠遠望去，他看見「蘭爺爺獨自一人在一棵大榕樹下面打太極。」

一身白sè的練功服！一個鶴童顏的老者！忽而沉穩、舒緩，忽而輕靈、飄逸、動作圓通無礙！以蘭爺爺腹部為中心，似有一股氣流在膨脹！白sè練功服也隨之鼓起，身後榕樹葉子也似乎在這股氣流的激蕩下微微拂動！

王大力驚訝：「好一幅唯美的畫面！好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

王大力忘記左手還打著石膏，不自覺地跟著蘭爺爺的動作依樣畫葫蘆般比劃起來！疼痛讓他清醒。他便單手比劃！

老年人是有遠視能力的。而且，蘭教授本身就耳聰目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所以蘭教授看見了遠處悄悄跟著比劃的王大力。

王大力不忍上前打斷老人練拳，老人也故意把學習的機會留給王大力。所以，大家都裝著沒現對方！

反覆練了兩輪，蘭教授收回了功夫架。他立在原地，好似自我揣摩一般，慢慢地、反覆地做了「8字圈、順逆纏、襠走鍋底、含胸拔背、沉肩、松肘、重心轉移、步法變換……等基本動作。」

王大力也單手跟著做了幾番。一邊做，他一邊對應老人昨天給他留下的幾個問題：「化力、卸力、借力、整力、纏繞、轉換……」他這番思考著。不知什麼時候，蘭爺爺已經離開了。

不知不覺間，就快到九點了。王大力急匆匆向蘭爺爺家走去。

門開了，只有蘭爺爺獨自在家。蘭教授告訴王大力：「林婷婷下周要參加盛世天籟的比賽。他一早就去音樂學院，請專家指導去了。下午才會回來。

蘭爺爺的家寬敞、整潔、大氣、古sè古香、藝術氛圍十足。客廳里，足有兩張乒乓桌大的畫案上，蘭教授已經鋪好了一張八尺宣紙。宣紙旁邊，jīng致硯台，水洗，羊毫、狼毫等各式大小的毛筆，一應俱全。硯台里，上好墨汁正散著它獨特的麝香味！

王大力還在四下張望。蘭爺爺打斷道：「以後會有機會再看的，今天我們就開始吧。」

蘭教授來到畫案面前，將一支食指粗的長鋒毛筆，往水裡浸泡一會，颳去多餘的水。筆尖在硯台里蘸了些許墨汁，又在一個白sè的瓷盤裡調和，並讓淡淡的墨sè緩緩浸染至筆根。就在這水墨浸染間，只見老人迅疾地提起毛筆，在宣紙上連綿不斷地勾畫起來，只聽見筆尖與宣紙摩擦所出的細細的沙沙聲。只看見宣紙上留下『如煙』般的淡墨暈染線條。線條通過疏密、快慢、乾濕的對比，交織出一片煙墨山水；緊接著，蘭教授蘸上稍濃一點的墨水，緊跟剛才的節奏，穿插於剛才的如煙線條之間。並與其有機結合，相互浸染，衝撞！兩種sè彩的線條奇妙組合，使剛才的山水生出了飄渺的體積感。如此這般，墨分五sè，濕、淡、次、濃、焦；力分五層：急、輕、厚、緩、重。勾畫了出遠山、近水、雲遮霧繞，樹木蒼蒼。生機勃！

看蘭爺爺的整個作畫的過程，就像是看蘭爺爺再次走了一遍太極！看得王大力目瞪口呆！這徹底顛覆了他對繪畫技巧、步驟、用水、用墨、用筆的和姿勢的「孤立」認識。

這是水、墨、畫、人的形神合一，是一種高度的渾然一體！

這不止是一套高絕倫的繪畫技巧。它更像是蘭教授對太極拳、對大自然、對生命之道的一種全新的詮釋！

不到一個小時。一幅氣韻十足的山水畫躍然紙上。好一幅《江山萬里圖》！整幅畫散出一股讓王大力熱血沸騰感召力！

多年以後，王大力仍舊對這節課記憶猶新！他提到：這是他整個藝術人生里最關鍵的一課。這一課，就像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讓王大力開了竅；是這節課讓王大力從此有了脫胎換骨的蛻變；是這節課開啟了他嶄新的繪畫之旅；是這節課引領著王大力通往繪畫藝術的神聖殿堂；也是這節課帶給了王大力取之不盡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