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紫夜冥王
突厥,龍淵城,
某棟閣樓之中,一個面戴半截紫色鬼面具,身著一襲紫色長袍的男子,正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發號施令。
而階下立著的,是七八位同樣打扮之人。
只是那虎皮交椅上的男子與他們不同的是,其衣臂上綉著一朵鑲金邊暗紅色的花,極為逼真妖艷,觀之攝人心魄。
而此人,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七夜冥王」中的紫夜冥王,由他所率領的紫夜部,常年活動於邊境大漠與突厥王國之間。
只聽他說道;「最近本座得到消息,突利可汗即將病危身亡。屆時龍淵城必會掀起驚濤駭浪,你等需早做準備,這次我們一定要拿下可汗之位。」
「是!」階下幾人齊聲響應。
隨即卻又見排在前列的一個鬼面男子上前道;「啟稟冥君,據屬下所知,突利可汗正值春秋鼎盛,前幾日還曾到鷹師之中視察,看起來並無患病跡象,怎麼會突然暴病?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這鬼面男子剛說完,隊列中又有一人站出,說道;「冥君,鬼鷹說得不錯,昨日,突利可汗還曾召見過屬下,他氣色頗佳,中氣十足,應無病患才對。」
若是突厥朝中或軍中有人在此,聽到這兩道聲音,定然會驚掉下巴,因為這兩人,一人是突厥的鷹師統帥,一人是突厥可汗的護衛軍統領。
聽到下屬質疑之言,紫夜冥王微微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冷聲道;「你等不必疑慮,只管照本座吩咐去辦就是。本座說他是暴病身亡,他自然不會有其他死法。」
紫夜冥王說話間眼中寒芒四射,殺氣逼人。
「屬下遵命!」
見紫夜冥王語氣如此肯定,階下幾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們的任務就是聽命辦事即可。
翌日,龍淵城北門外的某片樹林中,一個身穿一襲突厥貴族服飾的丑面少年正在撒尿。
而他身後立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身著金絲繡花紫袍,面戴著半截紫色鬼面具,正是那紫夜冥王。
另一個則是碧眼闊面,著一身突厥貴族服裝。
只聽那丑面少年邊尿邊問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啟稟少主,您交代之事屬下已安排妥當。」紫夜冥王恭敬地答道。
「那就好。」
丑面少年提起褲子,看了眼一旁那碧眼闊面的男子,又問道;「想必你就是那個什麼阿史那·慶隆了吧,你是突厥的第多少位王子來著?」
聽到這般問話,那碧眼闊面的男子面色一凝,頗有些不高興。
不過,他還是迅速將左手合禮,說道;「見過少主,屬下正是突厥第十三王子阿史那·慶隆。」
見阿史那、慶隆面露出不悅之色,一旁紫夜冥王的眼中閃過一道冰冷的殺意。
然而那丑面少年只是笑著拍了拍阿史那·慶隆的肩膀,說道;「好,走吧。」
隨後三人便上了馬車,朝城內的十三王子府而去。
當晚,突厥王宮內便傳出消息,說突利可汗突然染病,宮內御醫皆束手無策,所以特召在京無論鄉醫或官醫進宮為可汗治病,凡是能治好可汗之疾者,必有重賞。
聽聞此詔令,十三王子慶隆稱自己府內正好有一位醫術高超的醫官,便請旨帶他入宮,前去為突利可汗診治。
然而,第二日天剛微亮,王宮中再次傳出消息,說突利可汗重疾不治,駕崩了。大汗之位則由十三王子繼承,至此突厥一代雄主從此刻起正式落下帷幕。
原來那王子府中的醫官便是今日樹林中的丑面少年,也就是易了容的常宮遙,突利可汗突然暴斃,亦是出自他手。
至於為何易容?
一來,是因為他的身份不便透露,
二來,則是他認為紫夜冥王所掌握的這個傀儡王爺並不可靠,此人心機頗深。
突利可汗一死,慶隆便下令封鎖了王城,加之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待那些個王公貴族反應過來,早已被拱衛王宮的鷹師將士將其緝拿到堂。
而慶隆則直接在突利可汗靈前繼大汗位,各大臣工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隨後其更是直接帶兵衝進幾個在京的王子府中,將他們府中老少屠戮殆盡。
一時間突厥王城之內血流成河,一片肅殺之氣,慘叫此起彼伏。
一夜之間,突厥變了天,王庭撼動,朝野震驚。
那些在外領兵的王子們聽聞慶隆發動政變,殺兄弒父,奪取大汗之位。
於是紛紛起兵,殺奔龍淵城而來,一時間整個突厥境內兵戎四起,戰火紛飛。
由此,長達十餘年的突厥內亂之戰拉開了序幕。
當然,所發生的這一切自然離不開這起事件的幕後主導者常宮遙。
來到龍源城后,他先是找到了紫夜冥王,讓其令潛伏在突利可汗身邊的手下,對突利可汗投用他所研製的一種叫「奇露軟骨香」的藥水。
此藥水飲之猶如清晨雨露,散發淡淡清香,非但無毒,反而宜脾宜腎。
只是服用過後,十二個時辰之內,會使服用者呼吸急促,面紅耳赤,渾身癱軟無力,高熱不退,看起來像是突患重病之狀。
其二,便是讓紫夜冥王將其所掌握的鷹師和豹師悄悄調回王城,將王城封鎖住,以免影響計劃。
其三,搬出阿史那·慶隆這個早就垂涎大汗之位的十三王爺,然後讓他將扮做醫官的常宮遙帶進突利可汗王宮,趁其不備,將其擊殺。
其四,扶持慶隆上位,繼承汗位,使其背上殺兄弒父,篡權奪位的罪名。
以此罪名,再加上他庶出的身份,必被其他王子所若不容,屆時便會都起兵討伐於他,突厥內亂肯定在所難免,以此消耗突厥之國力,致使其在無力擾亂天祚邊境。
這每一步,都是在常宮遙的精心算計下進行的。
何況紫夜冥王所部在此經營數十年之久,根底極為深厚,手中更是掌握有鷹師,豹師這等軍隊,完全不怕不能得手。
但令常宮遙萬萬沒想到的是,殺一個小小的突厥可汗,竟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麻煩。
那突厥王宮下面,竟然有一隻突厥的圖騰守護獸,突利可汗死時最後一刻,喚醒了這鬼東西,導致他如今陷入這般險惡的境地。
然而,關於圖騰守護獸的事,阿史那·慶隆卻並未與他說過,他可不相信這阿史那.慶隆會對此一無所知,由此可見此人心機之深。
不過事到如今,常宮遙也沒有精力去找他算賬,只得先想辦法解決掉這頭這頭怪物再說。
「媽的,這鬼東西怎麼如此了得,老子這都跑了一千多里了,還追?」
「若不是大哥這匹火焰駒,怕是已經死在這畜生爪下了,看來,得趕緊弄到避息花,不然危矣。」
常宮遙一邊逃命一邊罵罵咧咧。
「避息花」是天下十大奇花之一。
人帶於身上,可以遮避自身的氣息,但這花一般生長在崇山峻岭之中,懸崖峭壁之上,何其難以尋找。
常宮遙雖然是在說話,但胯下火焰駒那是快如閃電,留下一連串的殘影。
從突厥王宮中脫身而出,這才兩天時間裡,常宮遙可是輾轉奔命,從北疆突厥人的地盤已經逃到了南疆昆崙山下了,那蛇首鷹身的怪物仍然窮追不捨。
甚至好幾次他都差點成為這怪物的爪下亡魂,不過常宮遙硬是鷹口奪命,活生生地逃了這一千多里。
這要是換作其他人,怕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昆崙山,乃是古之神山,
上古《山海經、大荒西經》
記: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又稱崑崙虛,玉山。
其上有神,豹身人面,號:西王母,下有玄鳥侍其左右,與蓬萊東王公,共管神仙飛升籍錄之事。崑崙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
此山萬物皆有,萬靈具明。
正因歷來知這昆崙山神秘無比,所以常宮遙才往此處逃來,希望在此山上能找到避息花。
但卻又有些擔心,若在這其中遇上比那蛇首鷹身的怪物還恐怖的存在,那可就真的是走絕人之路了。
常宮遙正還在猶豫不決,耳後一聲尖銳的長嘯傳來,震得他有些氣血翻滾。
風起雲湧間,但卻未見那怪物的身影。由聲音來源判斷,估計那怪物尚還在幾里開外,
可僅憑這嘯聲,已是如此恐怖,常宮遙當下心中一橫。
「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願運氣不會太差才好。」
說著一咬牙往昆崙山上賓士而去。
經過好幾個時辰的東奔西跑,常宮遙終於在這昆崙山天摩崖上,總算如願以償的找到了避息花,
只是這花長在了懸崖中央,此地又是茫茫一片白雪,懸崖更是百丈之高,四周又少攀爬之物,想要採摘實在要費一番功夫。
於是常宮遙將火焰駒拴於崖下,自己則上去採摘避息花。
然而,只道是好事不常有,災禍每每來,真箇是樂極生悲,他費儘力氣,眼看避息花伸手可得,只聽見崖下的火焰駒哀鳴一聲,轉頭望去,卻正敲見一群雪狼正在圍攻火焰駒。
而此刻火焰駒身上已是鮮血淋漓,處境岌岌可危。
見狀,常宮遙心中怒火衝天而起,也顧不得那避息花了。往下一躍穩穩落地,抽出腰間短劍,便沖入狼群之中,
他這幾日來本就是憋著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所以下起手來,那是格外的狠辣。
短短几分鐘時間,二十幾隻雪狼被他屠滅大半,剩下的十來只,畏懼他的兇悍,徐徐退去。
收拾完狼群,常宮遙也是累得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幾天都疲於奔命,再加上剛剛這一場大戰,身體已經脫力,要是此刻再來一群雪狼,怕真的是要交代在這裡。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常宮遙往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火焰駒爬去,心裡悲痛萬分。
這火焰駒雖然只跟了自己短短十幾天,但卻屢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可以說要是沒有這火焰駒,自己已是那蛇首怪獸的爪下亡魂了。
傷心未了,常宮遙親自挖了一個坑,埋葬完了火焰駒,繼續爬上天摩崖去採摘那避息花。
又經一番折騰,那避息花終於到手了,
心想,總算是能擺脫那鬼東西了,得趕緊回去,也不知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北疆的情形如何?家裡的安危如何?
朝中想要對付常宮家的到底是何人,也不知道查清楚了沒有?但想來肯定不少。
可他方才走出百米,後面卻又傳來了狼群的嘶吼,回頭一看,又來了一群雪狼,大概有三十多頭,其中幾頭正在刨著火焰駒的墳。
「畜生,豈敢……」常宮遙見狀,大聲怒吼。
心裡的滔天怒火,此刻再也壓制不住,周圍的雪彷彿都被灼化了幾分。
常宮遙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抽出那柄削鐵如泥的短劍,朝著狼群便殺了過去。
極致的憤怒轉換成了無窮無盡的殺戮,一頭一頭的雪狼就這樣被虐殺,鮮血紛飛,慘不忍睹,皚皚白雪被染得血紅。
轉眼間,二十幾頭雪狼被常宮遙屠殺殆盡,剩下七八頭懼於他的兇狠,迅速的向遠處逃竄而去,可是常宮遙怎麼甘心?
這群雪狼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自己的底線,若是不把他們滅絕乾淨,難消胸中怒火。
再者,他也怕自己走後這群畜生再來打擾火焰駒。
念及此,常宮遙轉身便追了上去。
要說這群雪狼也夠聰明,見他追了上來,竟然分路而逃,追了整整半個鐘頭,也只殺了三四匹雪狼。
可也漸漸的發現了問題,這些雪狼雖然是分路逃,但他們卻形成了一個圈,保護著中間的一匹黑白相間的雪狼。
那頭狼應該是這群雪狼的狼王,所以常宮遙遙也懶得去追其他的狼,直取這黑白雪狼。
果不其然,見常宮遙對黑白雪狼動手,所有的雪狼都聚攏了過來。
然而常宮遙只是手起劍落,便有一匹雪狼死在他的手裡,此時的他就像是舞著鐮刀的死神,殘忍的收割著一匹匹雪狼的生命。
可常宮遙並沒有絲毫的憐憫愧疚之心,因為這些雪狼其心可誅,其行可屠。
短短几分鐘,地上站著的就只剩那匹黑白雪狼王,哀嚎一聲,狼王繼續朝遠處逃去,
可是這次常宮遙又怎麼會讓它逃掉呢,手裡的短劍瞬間脫手朝它飛去。
「鏜~」
一聲鋼鐵相撞的聲音響起,令常宮遙意想不到的是平時削鐵如泥的短劍,此刻竟被那雪狼王彈開了。
「該死~」
忍不住怒罵了一聲。可待他反應過來,那雪狼王早已經消失不見。
「就當是它命不該絕吧!」
感嘆了一聲,常宮遙也沒有再去追,今日已殺了它這許多族類,便饒過它也罷。
當下心中想道;「也不知那怪物離去了沒有,若是下去遇上它,怕是真的就得埋骨在這茫茫大山之中了。」
經過一番思量,常宮遙決定往南面行五十里后再下山去,免得遇上那倒霉東西。
說走就走,雖少了火焰駒代步,但五十里路程對常宮遙來說,基本就不算什麼大事,一個時辰足矣。
行了將近一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見天色已晚,常宮遙也沒有再趕路,
累了一天,肚裡早就飢餓難耐。也剛好停下來採摘些野果,打些野味來充充饑。
寒風顫抖,一堆篝火升起,篝火上兩隻烤得金黃的野兔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看到已經烤好的野兔,常宮遙食指大動,大快朵頤起來。
填得腹飽,不由得感嘆道;「如此美味佳肴,若是再佐與些美酒,才可謂是絕味,惜哉呀!惜哉!」
不過又轉念一想,「人生如何有十全十美之事?此次能逃得性命,已是莫大的幸運了,待吃飽喝足,休息一晚,明日早早趕路,免得又生出什麼事端才好。」
大約十來分鐘,常宮遙把那些野果野兔食盡,一天的疲倦頓時消了七八分。
一陣風呼呼的吹過,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昆崙山海拔幾千米,處在這半山腰間,白天倒不覺得,可這一到夜裡,著實是有些深入骨髓的寒冷。
「看來只有伐些樹木,暫時搭一個避風的之所了」
身隨心動,常宮遙提著短劍就開始砍伐樹木,剛才放倒幾根樹枝,撥開草叢卻見一石碑,
細細看時,只見那石碑古樸大氣,似經過無數歲月的洗禮,常宮遙舉起火把向前,只瞧見那石碑上刻有兩行大字。
「無垠村,由此南行十五里。」
原來是一塊路引,常宮遙看在眼裡,心中甚是歡喜,既然向前有村落之所,自己又何苦露宿在這荒山野嶺之中,說著也不顧那伐下樹木,抬腿便向南奔去了。
十五里的路程半盞茶不到他便趕到了,可擺在眼前的哪裡有什麼村落?明明是一道萬丈深淵,放眼望去,那崖壁上還龍飛鳳舞的刻著三個大字。
「隕神淵」
當下常宮遙心中一口老血噴出,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短命鬼閑著沒事幹,搞這種東西來戲弄老子,若是讓老子知道,非將你扒皮抽筋不可。」
真的是倒霉他媽給倒霉開門,倒霉到家了。
看來自己這是八輩子血霉都收在這幾天一起倒了,先是刺殺突利可汗被那突厥怪獸追殺,
好不容易找到避息花,火焰駒又被雪狼給弄死了,
現在眼看就要逃出去了,卻又出了這檔子幺蛾子。
萬千心酸換做一句,
「娘希匹的!」
事已至此,常宮遙也只能認栽了,先去弄些柴火,然後再砍些樹木搭個棚子,只得將就一晚了。
很快一切便準備妥當,有著柴火和棚子的抵擋,溫度瞬間提升了許多。暖意襲來,困意上涌,常宮遙便倒頭徐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