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探險,前
「弗蘭奇,阿蒙森,斯科特,沙克爾頓,丹弗斯,希爾.維嘉。」
「奇怪的名字呢。」
「這將是是直面恐懼,死亡,惡毒,腐爛,譜寫人類智慧和英勇的探險者之讚歌。」
「話說在前面,很恐怖的,心裡承受能力差的請跳過探險三章。」
但是目標不是獵奇,目標是歌頌勇氣。
歌頌勇敢者。
為一切為崇高獻身者,
鳴響禮炮!
目標,
於此,
魔王城。
丹弗斯視角。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三個小時,我來到了集合處——尤克妮娜,發現已經到了三名成員,其中有一個人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球——不僅僅指那傲人的身高大約有兩米高,也並不完全是他魁梧如山的身材,而是他那遠揚的威望——聖殿騎士弗蘭奇,他曾經在一次戰鬥中擊殺三十八頭含著腐蝕性口水,一拳能輕鬆砸扁鋼鐵盾牌的AKS巨魔。
AKS巨魔我曾經見過,也曾經用高級魔法堪堪擊殺過一頭亞成體,那是一次我不願意去回想的回憶,雖然很討厭樹人一族,但是如果沒有那個吝嗇小氣不肯讓隊友摘哪怕一個蘋果的樹人咧著綴滿粘稠不明液體的巨口,揮舞著如蛇盤繞的乾枯雙臂無畏地衝鋒控制住那可怕的惡獸,自己並不能抓住機會……
一聲長鳴把我拉回現實,那是一隻高空盤旋的獅鷲,這雄偉神聖的動物身上流光溢彩——那是它的飼養者(或者說是合作者)為它們披上的裝飾亦或是鎧甲,這可是在尤克妮娜,這種偉大神奇的生物也並不稀奇,稀奇地是它竟然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大人物要來嗎?
我不由得苦笑,輕輕地拉了一拉自己的長袍,那裡有一隻國寶級的捲軸,捲軸本身並不稀有,有高級的魔術師至今仍可以製作捲軸。
然而記載著長距離定點傳送的空間系捲軸,確實是在人世間絕跡很久——可是,我並不常在所謂的人世間遊盪。
我遊盪在最遠最遠的山,摸索在最黑最黑的洞,踏過最長最長的路,忍過最深最深的苦,這一切,都是為了,知識,這至高的為了向那世界的秘境窺伺,為了超越人類認知的知識!
苦難值得忍受,代價值得付出,哪怕是罪惡,為了知識,我也有勇氣扛起!
熊熊燃燒的探險的烈火灼燒著我的肉體,也鍛造了我的精神。
把這捲軸攥緊吧,這是我的入場券。
參與這場禁忌之旅——目標,是那魔王城!
無盡恐怖的居所,魔物橫行的地獄,如果到達那裡,說不定就能夠找到……
「人都到齊了呢。」
「是的,大人。」
看清……驗證……拼圖……最後一塊……「
丹弗斯,把思緒收回來吧。行動要開始了。」
聲音很輕,卻極具威嚴。我感覺背後發涼,抬頭便看見了那一襲紅袍的天才法師,王國的奇才,瑪露蕾朵。
她著實如傳聞所言傾國傾城,但她身上溢出的魔素讓人感覺可怕。
魔物也沒有如此魔力。
「想必你們一定仔細地閱讀了這一次任務的說明,其中盡全力地包括了這次任務的目的和盡量能夠寫得詳盡的危險,儘管如此,我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們對那裡……所知甚少。」
她頓了一下。
「然而,我相信,王國相信,人們都相信,偉大的勇士們,你們一定能戰勝困難,完成這一任務!現在,
我把珍貴的傳音筒交給你們,它兩天之後會失效,並且能量十分不足,但是在那之前,希望它能夠對你們有所幫助。」
我看見弗蘭奇上前,雙手接過了話筒,我看到他和旁邊一名身材同樣高大的黑衣人說了什麼。
行動開始了。
看起來很瘦弱和年輕的法師發動了空間魔法,由於傳送的空間有限,眾人只能擠在一起,傳送開始……成功了。我
看見那孩子臉上泛起了紅暈,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繁雜啰嗦卻又好像哪裡都不應該刪的如同長長廁紙一樣的任務說明裡標記的名字是希爾維嘉,她是女孩子嗎?這不重要了。
我馬上就能到達那難以企及的神秘土地……擠在人堆里,我興奮地簡直要出汗,要知道緊急亦或是血腥的情況我也見過不少。
第一個感覺是天黑了。
按理說我們出發的時候應該是中午,但是這種光強,很像是黃昏。
這就是魔王城嗎?
一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土地,並不算泥濘也不是很乾,前面幾步遠有一簇很罕見的陀羅花,但是開得很不茂盛,很遠的地方有極高的山峰,就像一把錐子插向高空,不清楚它究竟是在地平線之外還是以里。空氣中傳來一種奇怪而又刺鼻的味道,就像是燒焦的淋巴血吸蟲和枯松落葉毛蟲混合發出的詭異氣息,既黏糊糊又有一點肉油的香氣。
好吧,我已經儘力遠眺了,但是依然看不清,有一種類似霧的東西擋住了視線,而且反射出像是抽搐的彩虹一樣的光。
弗:「我們已經計劃好了路線,現在跟著我前進。如果有不願意的或者跟不上的,可以留下。」
他瞥了一眼希爾維嘉,然後把頭別了過去。而阿蒙森則把頭擰了過來,死死地盯住後者。
希爾維嘉用法杖撐著自己堪堪不至於倒下,她穿了一身戰鬥法師的緊身衣物。但是此時,她顫抖的嗓音暴露出她的驚恐。
希:「我還能一起走,可以幫忙……」
阿:「我們五個人,立刻舉手表決,願意在接下來的任務中帶著一個累贅的,舉手。」
希:「等一等!你們不能這樣!」
阿:「因為在討論你,所以,能投票的,人,里,沒有你。」
希:(被恐懼扼住喉嚨沒法說話)
在這危機四伏的魔王城裡,如果行動拖延,勢必增加暴露的風險,而且會根據造成影響的大小,招來未知的各種級別的魔物。
所以小隊絕不是越大越好,如果戰力齊全,功能允許,反而越小越好。
弗蘭奇和阿蒙森都是可以使用魔法和弓箭的戰士,斯科特是高移速的格外健碩的戰錘牧師兼裝備庫,沙克爾頓是強悍的戰鬥法師,而我么,把我拉進來當然不是因為我是見多識廣的科學探索者,而是我手中的捲軸——我宣稱,只有我能夠使用。
如此看來,似乎並沒有希爾維嘉的位置。
小隊中如果一個人喪失行動能力,那麼最好的選擇也著實是——拋棄他。
看來希爾維嘉——這可憐的孩子,這被矇騙的——一次性傳送耗材,已經毫無用處,她只能絕望地死在這裡了。
所以,我舉手。
果然,只有我一個人舉手。
完全在我意料之內,既然已經預判到結局,那麼向這可憐的小姑娘賣弄一下善良有何不可?
阿:「好的,一比四,我們走。」
希爾維嘉深深地望我一眼,我恰到好處地埋下了頭,展示我的無奈。
她超乎我意料的堅強,她沒哭出來,雖然我猜她眼裡會有淚花……我心裡閃過一絲苦澀,但曾經我,失去得太多,我已經麻木。
斯:「我背著她走。加上法杖,六十五公斤罷了,毫無影響。」
阿:「多一點累贅都有可能造成任務的失敗和整隊的覆滅。」
斯:「隨便你,把一個可憐的女孩留在險惡無比的必死環境里,不符合我的原則。我,帶她走。」
弗:「行了,迅速行動!」
斯科特把那可憐的孩子一把塞到他背後那巨大到恐怖的背包里,她就像一個掛件一樣插在那裡,但是她除了開頭不停地謝謝以外,再也一聲不吭。
我們前進得很快。
沒有任何魔物出現,這很奇怪。
但是前進得並不算太遠,噩夢便開始了。
哪怕僅僅是這噩夢的開端,也足以讓最見多識廣學者震驚,也足以讓最勇敢的勇士戰慄,那是一片鮮紅的汪洋,血一樣的鮮紅,血一樣的粘稠,血一樣的腥味刺穿人的鼻腔衝到人的腦子裡,這是血河,或者說,是血海。
沙:「我的探測意志顯示,這玩意很深,而且裡面有髒東西。必須有船。對了,這玩意不是血。」
斯:「我的背包里,有船。魔法摺疊的。」
很快地,一艘船在特殊的魔法注入后展開,我聽說過這種技術,這在鍊金術第三次大衰敗之前還很常見,特殊的金屬製成的船,可以在魔法和鍊金術的加持下被摺疊起來,占的空間小,輕便而且堅固。
重要的是,斯科特這艘船,空間也很大,我們六個人上傳竟然仍然有不小的空間。
我很佩服弗蘭奇第一個踏上這血河之上的船的勇氣,也驚異於斯科特和阿蒙森令人驚嘆的划船配合,沙克爾頓在船尾和希爾維嘉坐在一起。他們好像在聊什麼,但我沒聽清,我的注意力放在弗蘭奇身上,他站在船頭眺望四周,卻與船舷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也向四周望去,只有詭秘而又粘稠腥臭的無邊寂靜。這讓我想起我觀察過的一隻潛伏的蛇。
這寂靜簡直如出一轍。
薄薄的小船行駛在無邊的血海之上,就像血紅的紅酒之上漂浮一塊錫箔。
紅色,紅色,還是紅色。直到一聲如千百個嬰兒歇斯底里啼哭一般的嚎叫。
沙:「還很遠。小聲點。不危險。暫時的。」
沙:「但是,回頭,看起點。」
除了弗蘭奇,我們都回頭看了一下,哪成想這一回頭竟成了這場噩夢中最驚人的一頭夢魘,它竟然僅僅是躺在那裡,這場噩夢的起點就足以令人瘋狂——儘管我極力想否認這一令人理智崩塌的震撼場面,但是這不容置疑——島,是一個側放的頭骨。腐爛已久的皮肉構築了所謂的土壤,半淹沒的黑黢黢的眼窩望向我們,重要的是它看著我們!它看著我們!
沙:「是頭骨。死了,可能吧。」
沒有人再說話,沒有人再回頭看。寂靜又臨。阿蒙森嘆了一口氣。
然而,沙克爾頓尖銳嘶啞的聲音再次劃破了這遮屍布一樣的寂靜。
沙:「有東西!它來了!」
猛然,船首轟然作響,只見那堅固的金屬猛然變形扭曲,然而攻擊者顯然不僅僅想攻擊船,第二次,它迫不及待地衝出水面,挺立在船前,發出巨大的嬰兒啼哭一般的尖嘯,只見電光一閃,那怪物的頭上就插進去一隻纏繞著噼啪作響雷電的長矛,它那扭曲的如同腐爛凝膠狀魷魚觸手拼接而成一樣的面部扭曲抽搐,巨大糜爛的肢體就像殺人蟹的巨型螯肢一般迅速襲向這長矛的主人,弗蘭奇。但是沒來得及碰到弗蘭奇的盾牌,這可憎醜陋的攻擊者就遭到了沙克爾頓雷電火球的迎頭痛擊。
它的攻擊偏離了方向,使得弗蘭奇極具技巧性的躲過,順便在讓它吃了幾槍。
它僵硬地倒下,因為血海的粘稠,它竟然沒有激起什麼水花,就靜悄悄地,直挺挺地,沒入血海。
弗:「加速前進,不要停,我們來對付,阿蒙森和斯科特全力划船!快些過去,就能少一些……」
巨螯從血海中憑空生成一般破空襲來,這血一樣的臭粘液使得水下沒有一絲能見度。猩紅巨螯的攻擊被弗蘭奇大力彈開,順便對它迅速施加聖光系不明法術。只見螯肢它的主人再次潛入血海。
沙:「它的速度超乎想象!看來它盯上我們了。」
弗:「走!都要小心!沙克爾頓,總共還有幾次【疾風前進】?」
沙:「三次。」
弗:「一日三次?」
沙:「一年三次。」
弗:「那先別用,小心偷襲。」
沙:「如果它再來,我用【龍雷】解決它。但是小心它的援軍,我不知道它是個什麼玩意。」
我:「肯尼拉海妖,長得很別緻,這一隻更別緻,它……它弱火雷,但是這個關頭建議不要用這兩種魔法,天知道引出什麼。我建議攻擊它胸部正下方,我保證有奇效。援軍么……它獨居,有時候是夫妻,小心引出別的玩意就行。」
弗:「謝謝。讓我來吧」
又是寂靜,死亡前的寂靜。
船尾傳來巨吼,又是嬰兒的嚎哭。
阿蒙森抄起長劍,我向後看去,但是下一秒,竟是在船首躍起那怪物的頭顱。
弗蘭奇並沒有轉身或者移位!他奮力一擊,精準擊中了海妖胸部下方的關節,它渾身一震,以扭曲至極的姿勢抽搐,卻發不出聲音,又挨了四擊之後,它終於宣告死亡。
它看起來疲憊異常,浮在血海上,不時再抽動一下,那是未死的肌肉的無意義的掙扎。
它潰爛膨脹的屍體好似溺死了很久很久,與它的敏捷毫不相稱,粘液與腐蝕遍布的皮膚上血與膿交織……我看到那最大的潰爛處里開出一隻眼睛向我一眨,我立刻感覺到腳底一股陰森直直洞穿我的脊髓上升到我的顱骨,一種不該有的敏銳讓我意識到,這一切僅僅是冰山一角,這一切可能超出人類的認知更深更遠。但是下一秒,我僅僅是一眨眼,那眼睛它便消失不見。
我沒能開口描述這眼睛。
壓抑一種噁心的感覺,我顫抖著開口:我:「你們可以看到,它有兩隻螯,一隻極巨化,一隻小……啊?怎麼還有一隻,可能是變異吧。這玩意正常只有人胳膊那麼大小,反正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
沙:「你,很有用,臨敵時,請速說重點。現在,它死了。」
我:「但是……它應該食腐!它正常食腐!」
沒有人回應。但是我知道肯尼拉海妖的生活處有著恐怖的馮氏劍射魚,那東西是撕咬和殺戮的機器,群居的它們所到之處是地獄水域。而且肯尼拉海妖正常移速緩慢,這麼快的移速有可能是為了獵食。
但也有可能是為了逃避。
至少在我熟悉的生態系統中,肯尼拉是個三流角色。
我:「好吧,至少我們知道了,死亡的東西會浮在血海上,下次小心假死偷襲。」
沒有人回應。
船迅速行駛了很遠,但是我不經意的回頭一瞥,就看見那巨大的屍體極不自然地沉了下去。
它又活了,還是……我沒能啟齒。
巨大而又隱蔽的威脅沒有對我們出手,不太可能是出於仁慈,更可能是出自不屑。
我們安全得到達了對岸,僅僅是經歷了一次血海嘯,沙克爾頓竭力使小船沒有掀翻;看見了三隻漂浮腐爛的屍體,連我也認不清那是什麼;飄過一大群漂浮著的眼球,是的,血絲滿布的,帶有一點尾巴的(也可能是神經之類的東西),像是小氣球一樣的眼球群;聽到像是女人哭泣一樣的聲音,但是弗蘭奇有魔法可以導航避開那玩意;看見很大的黑影,感覺海域鼓了一個大包,不知道那是什麼;路過一個爛掉一半的鯊魚,但它滿不在乎地繼續遊動,它的破背鰭就像一塊碎抹布……總之,我們度過去了血海。
而黑夜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