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境

白浮夢一頭鑽進公園中，雙手不斷擦拭著，但眼裡卻好像有一個泉眼，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公園裡有設置路燈，但是並不亮，往常便是十分昏暗的，只是讓人不至於看不清道路，再加上路燈本是設定了時間亮起的，今日天色雖然很暗，但是因為下雨的緣故，時間才剛過五點，還沒到路燈亮起的時間，茂密的樹木遮蓋了天空，公園裡如深夜一般漆黑。

白浮夢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不被人發現自己在哭，還是想找個地方徹底放聲大哭一場，但不管哪種都需要找一個沒人的角落，所以他一個勁地往公園深處走去。

公園有前後兩個出口，一直往前只會從另一個出口出去，所以白浮夢是向著公園中心的深處走的，那裡也有一個門，門後面是一座橋，連著另一個小區，白浮夢居住的是比較豪華的小區，對出入管控嚴格，所以就把公園這個門給封閉了。

他在這裡生活了三年了，對公園道路爛熟於心，哪怕不看路也能輕車熟路地向那道門走去。

然而，當轉過大門前的拐彎時，一道光卻射了過來。

剛開始白浮夢還沒有察覺，依舊擦拭著眼淚向前快走。但漸漸地，他發現不對了，這光越發地刺眼，而且竟還暖洋洋的，這不可能是公園的燈光，月光也不可能，只有陽光才會這般溫暖。

可，剛才暴雨傾盆，哪怕要放晴，那厚重的烏雲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散去的，怎會有陽光投下？

白浮夢抬頭看去，眼眶周圍通紅，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滑落，但目光卻漸漸變成了驚愕。

前方樹木形成的走道盡頭投來白茫茫的溫暖光線，看不清景色。腳下本該是半塑膠半石磚的走道，此刻卻變成了略帶柔軟的泥土地，散發著芬芳。

白浮夢向側邊的樹木間看去，印象中應該能看到隔著四五米寬河道后對面小區的圍牆，但此刻卻變成了森林，看不到盡頭。

這裡哪裡是他熟悉的公園？

「我這是在哪裡嗎？」白浮夢回身看去，身後一條泥土大道通向不知何處的遠方，兩側的樹木生長的茂盛，枝葉形成華蓋遮在走道上，些許白光從枝葉間灑落，走道上星星點點的，甚是好看。

可他分明記得自己來時拐了好幾個彎。

一道清風吹來，將他落下的淚帶了離去，好似為他擦拭一般，而剛才還止不住的眼淚也在此時停住了。

白浮夢將目光看向白光覆蓋的道路盡頭，眼神里透露著猶豫，又將目光轉向身後，身後的大道雖然筆直明亮，卻看不到盡頭。

『回頭估計也不能回去，不如順著路去探索，雖然不知道怎麼到這裡的，但這裡並沒有讓我感覺不舒服，反而還很愜意。況且眼下的情況顯然是超出我認知的，若是有危機，以我的能力想來也逃不出去，索性走下去探索，縱然死也是個明白鬼。』想到這白浮夢將目光投向道路盡頭，那裡被白光籠罩著看不清景色，雖然白光柔和且散發著溫暖，但說不定只是假象，穿過就會看到血液匯聚成的大河、染著火焰的大地，腥紅色的天空也說不定。

白浮夢定了定心神，向著盡頭走去，剩下的道路並不長，不過十數步就到了，白浮夢站在道路的盡頭，再前進一步就離開這條路了，但眼前依舊是白茫茫一片，好似一個薄膜擋住了。

白浮夢伸手向白光中探去，手掌按在了白色光膜上，軟軟的、暖暖的，好似剝開的水煮蛋。白浮夢將手收了回來，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光膜，感覺很奇特，隨即再次將手伸向光膜。

依舊是軟軟的、暖暖的，跟剝開的水煮蛋一樣。這次他並沒有把手收回，而是稍微用力按了下去。

他用的力並不大，但誰知那光膜就好似小孩吹出的泡泡一般，輕輕一按，竟就破了開來，還發出『啵』的一聲輕響。

白浮夢急忙閉上眼，怕強光傷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強光卻並沒有出現，一縷風吹過，帶著清新的氣息撫上臉龐，很是舒服。沙沙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好似天地奏響的妙音，洗滌舒緩人的心神。

白浮夢輕輕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看去，隨即漸漸睜大了雙眼，臉上露出震撼的表情。

「我這是在做夢嗎？」白浮夢喃喃道。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條小溪環繞著一座島，一棵巨大的樹木立在小島的中央，樹榦很粗，樹冠如華蓋一般遮住天空，枝葉緩緩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音，點點光芒從葉間穿透，好似繁星。

白浮夢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想到樹下去看看。但是，腳步才剛邁出，立刻又收了回來。

『這裡不知是什麼地方，看似美妙，也許暗藏危機，還是小心一點。』白浮夢心想著，目光環顧向四周。

這裡好似是一片被樹林包圍著的空地，四周都是森林，森林外不遠處便是一條小溪，小溪並不寬，大概有一米半左右，成年人能很輕鬆地跳過去；過了小溪便是一個微微向上的坡道，小島外圈矮中心高，最高的地方便是大樹所在的地方。

大樹的根莖深埋在地下並沒有露出，樹榦大約有十個成年人合抱那麼粗，直徑估計有六米，高度大約十二米，樹冠如華蓋，是很規則的圓形，每一角延伸出去的距離都是一樣的，大概是七米，正好覆蓋小島一半的位置。

白浮夢後退幾步，想看清樹冠頂上的樣子，卻撞上了什麼，回頭看去，竟是一棵樹，身後的道路不知什麼時候竟消失了。

『嘶』

白浮夢倒吸一口氣，饒是此地溫暖宜人，還是讓他感覺到背脊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被困在這了啊。」

本來四周的森林就只有他身後有一條道路，如今連這條路也消失了，這裡徹底是被圍住了，似乎是在逼著他向大樹走去。

白浮夢看著身後的樹木，一棵棵間的距離十分的狹小，未周歲的孩子都擠不過去；他順著縫隙朝裡面看去，印入眼帘的是數不盡的樹木，好似衛士一般排列著，每棵樹木之間的距離都是一樣的，排列進黑暗中，不知道這片森林有多廣闊。

他又抬起頭看向樹的頂部，這些樹木自然不可能都跟島中心的大樹一般，僅有三四米高，白浮夢要是想爬也是能爬上去的。

「爬出去嗎？」白浮夢皺著眉頭說道，但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這裡會讓道路自動消失，自然不會沒有防止他爬樹的手段，貿然行動更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看來只能上島了。」白浮夢再次將目光轉向小島。

說是這麼說，但白浮夢自然不可能大剌剌地直接往島上衝去。他先是跪在地上仔細聆聽，看看低下是否有空洞的空間，隨即又將土地挖開一塊，中途停了一下，去將身後森林的樹下刨，直至刨出了樹根，測量了深度，才再跑回來繼續挖，挖了森林樹下坑兩倍的深度才停下。

剛才他身後的路悄無聲息地消失，難保不是這些樹是活的會移動，白浮夢生怕自己走著，地下突然冒出樹根刺穿自己的身體，把屍體拉到土裡做肥料，這種場景在電影里可不少。

但他並沒有挖出所謂的過去倒霉人的屍骨，泥土裡也沒有像是樹根穿行過的痕迹，甚至連蟲蟻都沒有。

白浮夢站起身，又來到小溪邊。小溪並不寬，不過一米五左右的樣子，一躍就能過，水質很清晰，能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景象。他趴在溪邊朝下看，頓時嚇了一跳，額頭上立刻冒出冷汗。

小溪雖然不寬，卻十分的深，水中無法準確推測距離，但估摸著起碼有六七米深，深到水呈現有些發黑的深藍色。水中沒有魚，水底也沒有一顆石頭，但是卻有一根根半米粗好似水蛇一般長條。

白浮夢抬起頭看向島上的大樹，水底下的那些，都是這棵樹的根須。

「不會真的把我拉下去當肥料吧。」白浮夢再次看向溪里，溪底一顆石頭都沒有，更沒有什麼屍骨，甚至連一粒沙石都沒有，湖底好像是一整塊巨大的岩盤，延伸向島的底部，看不清最裡邊的樣子，隱隱約約能看到更多根須的黑影。

這條根本不是什麼小溪，是一個巨大的水潭，整座小島的底下都是空的。

白浮夢伸出手，想要試試水有沒有毒，手指停在水面上許久，還是不敢，收了回來。他沒有利器，這裡也找不到一塊石頭，如果水真的有毒，想要斷了手指救命都做不到。

何況，就算有他也不一定有這勇氣。

白浮夢跪在地上看向大樹，臉上的表情很是猶豫，水中那些密密麻麻地樹根讓他害怕。

許久，他嘆了口氣說道：「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上島一道路，這裡除了樹沒有一個活物，土中沒蟲，水裡沒魚，哪怕我在這耗著也遲早要餓死，何況這個地方也不一定安全。」

說道這，白浮夢心裡已有了決斷，站起身看向島上，臉上不再猶豫：「那些樹根那麼粗，我的身體怕是給它塞牙縫都不夠，希望它看不上吧。」說完便躍過了小溪，踏足小島上。

剛上島白浮夢並沒有馬上向前走去，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眼神環顧四周，眼見許久也沒有樹根從地底鑽出，這才向前走去，只不過依舊吊著精神，小心翼翼地。

小島不大，直徑大概是三十米，一側到大樹的距離約摸十四五米，白浮夢沒走幾步就到了大樹下。

走近了，更覺得大樹的粗壯，好似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一樣站在那，繁盛的樹冠就是他的手，舉著天空，有點點光輝從枝葉間穿過，灑在地上，灑在白浮夢的臉上，暖暖的，帶著很舒服的氣息。

白浮夢低下頭，在大樹的底下放著一塊坐墊，古樸，但是被保養得很好，恍惚間好像看到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坐在上面，抬頭望著天空，好像在思考什麼，但當白浮一眨眼，那道身影又消失了。

『他在看什麼？』白浮夢抬頭看去，只能看到點綴著光輝如星海一般的樹冠。隨即他又將目光投回那個坐墊上，心裡突然冒出想要坐上去的想法，想著如果坐在跟那個男人一樣的位置上說不定就能知道男人在看什麼，在思考什麼了。

念頭一起，就再也壓制不住，白浮夢不由自主地向著那個坐墊走去，跪下，轉身，就要坐上去。

一瞬間，好似靈光乍現一般，白浮夢突然清醒了過來，背後立刻被冷汗浸濕，就要站起，遠離坐墊。誰知那坐墊突然爆發出一股吸力，強行拉著白浮夢坐下了。

『完了。』白浮夢只蹦出這一個想法，就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坐墊上。

坐到坐墊上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象瞬間變換，頂上茂盛的樹冠消失了，屁股底下的小島消失了，小島外的小溪消失了，連遠處不知多廣範圍的森林也消失了，白浮夢出現在一片雲海之上。

他眨了眨眼，心裡滿是不敢置信，又回頭看去，身後的大樹也不見了。頭上是繁盛的星空，詭異的是，太陽與月亮都掛在天上，同時存在。而雖然有太陽，天空卻是黑色的，被星光照耀，太陽明明也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卻好像擴散不遠，不像是地球上的景象，反而像是在太空中，但身下又是蔓延向四周看不見盡頭的白雲，白浮夢伸手摸了摸，是軟的，他又用力按了下去，手掌很輕易地按了進去，很快連手臂也伸了進去，他連忙收了回來，怕按穿雲層自己直接掉下去。

但他還是不可思議看著自己的手掌：「我這是在做夢嗎？」

「這些，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一個聲音從白浮夢身後傳來。

白浮夢猛的轉身，只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名男子，身穿一襲青色的道袍，面白如玉，一頭青絲如女人一般長，披散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