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生離死別

此時的大詔府已經完全淹沒在一片刀光火海之中，魔族大軍從三面衝破防守，在城中見人就殺，防守的官兵有的奮力抵抗，有的早早投降，百姓猶如驚弓之鳥，在屋內的到處找地方躲藏，在屋外的東奔西跑忙著逃命，整個城裡亂作一團，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熱鬧熙攘。

李武、李衛兩兄弟正在率領自己的殘部在城中抵抗魔軍，他們兩人之前被杜成平調離城防，在城內搜索魔族餘孽，北城門破后，他們一直在尋找自己的指揮使和其他部隊，經過連番的廝殺，現在兩人的部隊已經不足百人啦。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幾隻同樣被魔軍衝散的友軍部隊，分別是東指揮使王戰和孫女王霖芷、西指揮使陳敦和楊威，他們各自的部隊也已經被殺的所剩無幾，但是憑藉各自實力，還是消滅了不少魔軍，但是對方實在人數眾多，只能且戰且退，向鎮扶使府衙大殿撤退。

王戰、陳敦實力過人，兩人本就身經百戰，又發揮巷戰優勢，擊殺無數魔兵，這使得一直在高處觀察局勢的兩人按耐不住，終於準備出手了！

王戰、陳敦像是早就注意到了，他們出現時絲毫也不慌張，來人也不偷襲，從房頂直落地面，站在兩位指揮使的前方不遠處。

都是從房頂下落，但是兩人確完全不同，一人是身穿紫袍，腳踏陣法飄然而下；一人身形魁梧，直直落下，落腳之地被他踩的粉碎。

「我是魔族第四隊先鋒，力獰，你們倆先誰來，或者一起上！」力獰指著王戰和陳敦說道。

陳敦向旁邊的王戰說道：「大哥，此人由我對付，另一個交給你了！」，轉頭對力獰喝道：「我，大詔府西指揮使陳敦迎戰！」

「你們都是我的，他只是來看熱鬧的！」力獰指著一旁的人說道，旁邊的人似是同意他的說法，負手站在一旁確無戰鬥之意。

「休得猖狂！」陳敦怒喝一聲，真氣爆發，持刀向力獰砍去，他一直跟隨鎮扶使沈辭，刀法也同沈辭一樣霸道犀利，但是因為修為不同，與沈辭自不可同日而語，但只見他身上橙紅色真氣躥升，憑藉君子之境五重的實力，這一招刀勢依然是力敵千鈞。

但是面對如此攻勢，力獰卻不見絲毫退讓，只見他雙腳分開，身子半蹲，同樣也是爆喝一聲，渾身上下暗綠色氣勁噴涌，他竟然達到了聖人之境的實力，陳敦不由得為之一驚，在陳敦刀勢劈來的瞬間，力獰雙手在眼前合十，竟然徒手接下這千鈞刀勢，在場眾人無不驚訝萬分，陳敦也著實沒有想到，正在他驚訝之時，力獰又用力一甩，將陳敦連人帶刀一起砸向了旁邊房屋，他整個人頓時沒入其中，可見力獰力量之強，真是匪夷所思。

「魔族第四隊，以力見長，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想那麼簡單就結束，哼，妄想！」王戰在一旁低語說道，他一直望著魔族兩人，不敢放鬆，王霖芷和楊威他們還在和魔兵們廝殺，阻止魔軍向前。

力獰望著破損的房屋厲聲喝道：「拿出點真本事來，不要爺爺的浪費時間！」

只見陳敦從破損的屋子走出，抹了抹額頭的一絲鮮血說道：「不虧是魔族第四隊先鋒，實力不凡！是我小瞧你了！」

陳敦不在像之前一樣貿然進攻，而是持刀抱於胸前，暗提真氣，擺出一副防守的架勢，力獰見狀似是極其不耐煩，也不觀察敵方用意，主動向陳敦攻去。

力獰雖然身形魁梧，但是速度卻一點也不慢，況且力量驚人，腳下所過之處，地面全是裂痕，徒手揮舞招式，勁風所過之處也是摧枯拉朽。陳敦刀勢也是相當霸道，但在力獰面前，卻顯得毫無施展空間，只能疲於應付，岌岌可危。

「不要玩了，時間不多！小心你們隊長不耐煩！」一直站在一旁的另一名魔人對力獰說道。

「好不容易來一趟，好歹也讓我活動一下經骨嘛~~」力獰一邊同陳敦顫抖，一邊回答道。

「哼，隨便你，你們隊長的脾氣，你自己知道！」那名魔人顯得有點不耐煩了！

「好吧，好吧，誰叫他比我強呢！」力獰有些生氣的說道。

只見他放慢了攻勢，出拳也不像之前剛猛，陳敦見他攻勢減緩，以為力有不至，趁勢凝神聚氣化守為攻，身上橙色光芒一閃，「霸刀斬」應聲而出。力獰見陳敦來勢，嘴角微笑，說道：「來的好！」

王戰在一旁看的清楚，失聲喝道：「小心！！！！」，同時飛身上前準備加入戰團，阻止力獰。

但是因為距離較遠，已經為時已晚，力獰故意放慢攻勢，實際乃是他的殺招起手式，放緩拳勢用以匯聚周身之力，化為一招。

「殺戮一擊」，力獰一喝，四周暗綠色勁風四起，紅色光芒一閃，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右腳一蹬，頓時跺的地面粉碎，右拳隨即揮出，看似平平淡淡一拳，實則包含無盡真氣，以血肉之軀迎面向「霸刀斬」的刀勢擊去。

雙招交匯之刻，力獰真氣自拳勢爆發而出，直接將陳敦手中之刀震飛，陳敦也被拳風所傷，整個人倒飛而出，剛好王戰上前將他接住，不過依然受傷不輕，口吐鮮血。

「我早說了，你們還是一起上比較好！」力獰一招得手，語氣更加充滿了挑釁。

王戰見陳敦受傷著實不輕，短時間已不能再戰，眼前魔族兩人實力又深不可測，自己對付力獰一人尚無勝算，更不用說還有一人在旁，且實力不在力獰之下。回頭望了一眼，魔軍越戰越多，王霖芷眾人都在依靠狹窄的巷口疲於應付，眼看也將不敵，他內心一橫，將陳敦用真氣緩緩送回王霖芷眾人身邊，同時凝聚周身全部真氣，向巷口兩邊房屋的立柱上分別用力一擊，立柱瞬間斷裂，兩邊整座房屋失去重心，分別向內倒塌，攔住整條通往鎮扶使府衙的道路，將魔兵和王霖芷眾人從中隔開，魔軍之前只留下王戰一人。

「爺爺！！！！」王霖芷見王戰此舉，轉身跑向廢墟，大聲的喊著。

「快走，趕快撤至鎮扶使府衙！！！」王戰轉頭向自己的孫女怒喝道。楊威眾人見事已至此，只有拉著王霖芷準備後撤。

「想跑，哪有那麼容易！」話音未落，一陣青色的身影從王戰旁邊飛過，輕鬆越過房屋倒塌阻隔的廢墟，落在王霖芷和楊威身前。

王霖芷定睛一看，原來是之前劫囚被她和爺爺王戰擒下，交由杜成平關押的青衣魔人，難道他是被進城的魔族大軍救出來的？可是他不是被杜成平用陣法封住了？怎麼會如此之快脫身？正在王霖芷還在疑惑之際，青衣魔人已經向她和楊威攻來，而且攻勢完全不像被陣法所封。

「老傢伙，勇氣可嘉，可是今天你們誰也跑不了！」力獰咬牙咧嘴笑著，向王戰攻來，兩人雙拳四手戰做一團，雖然王戰實力已達君子之境最高級第七重，但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力獰身上那暗綠色的真氣，昭示著他聖人之境的實力，再熟練的技巧，再豐富的實戰經驗，在本質的實力差距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王戰每接一拳，身上都多一處傷，本身年事已高，不是因為真氣加持，怎麼受得了如此打擊，白色的鬚髮上染滿了鮮血，但是堅毅的精神卻毫不讓步，一直僵持著，力獰兇悍的攻擊始終沒有讓他倒下。

連一旁的另一位魔人也為之動容，說道：「人類之中，有如此勇者，可敬也！力獰，給他個痛快吧！」

力獰也感受到了王戰驚人的勇氣，眉頭微皺，收勢運氣，準備最後一招了結此戰，王霖芷、楊威眾人雖然正在和青衣魔人對戰，可依然關心著爺爺這邊戰事，但是卻苦無分身之術，只能含淚時不時望著爺爺，內心祈禱奇迹的發生。王戰也自知這是自己的最後一擊了，深吸一口氣，真氣內斂，雙手握拳，橙紅色光芒一閃，準備使出自己的最後絕學。

「戰魔拳~~~」

「殺戮一擊~~~」

雙拳相交，結局已在意料之中，王戰受此一拳，周身骨骼盡碎，整個人被轟飛而出，重重砸在自己所造的廢墟之上，再無氣息，一身戰功就此終結，但是不屈的雙眼依然怒目橫眉望著前方進犯的魔族大軍。

最疼愛自己的爺爺慘死在眼前，卻無法相救，王霖芷逼開身旁的青衣魔人，瘋狂的跑向隔在自己與爺爺之間的廢墟前，此時她自己也已渾身是傷，但依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推開擋在自己眼前的所有東西，就算雙手滿是鮮血也沒有讓她停下，希望爺爺並沒有斷氣，只是受了點傷而已，這卑微的念頭使她的手不住的在廢墟上舞動。

突然胸口一涼，一把烏黑色的圓月彎刀透胸而過，是自己太悲痛，還是刀來的太快，她盡然沒有覺得絲毫痛楚，只是看著廢墟另一端的爺爺，眼淚不停的下落，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整座大詔府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抵抗的聲音越來越少，陳敦、楊威、李武、李衛和其他的將士們一起，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零星的犬吠、哀鳴和房屋燒著炸裂的噼啪聲，遠處的天空已經出現一絲魚肚白，大詔府最長的一夜終於臨近尾聲。

鎮扶使府衙內，柳義如帶著兩個孩子正在不停的奔跑，尋找著能離開的道路，身後不時傳來魔軍凄厲的吶喊聲，幸得兩個孩子真氣修為超常人許多，一路都緊跟母親，並沒有變成累贅，偶遇幾個魔兵，柳義如都輕鬆解決，左衝右突在府內邊躲邊找出路，但是隨著魔兵的增多，她們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小，三人正感焦急，突然後花園一面爬滿藤曼的石牆引起了雲若辰的注意，他隨即拉著母親三人來到牆前，感覺隱約似是有風從牆內吹出，柳義如拔開藤曼一看，居然是一座銹跡斑斑的鐵門，眼見四下無人，柳義如也管不了那麼許動，立刻用手中的白金絲撬開早已鏽蝕的門鎖，三人進入門內一看，四處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雲若水拿出隨身帶的火摺子吹燃后，三人才緩緩往裡走去，才走不過數丈，就聽後面傳來魔兵的聲音，原來她們進入后雖然關上了門，但是藤曼卻沒有恢復原貌，被附近的魔兵發現了。

柳義如想到前面可能是唯一的出路，就算出不去，躲一陣，等魔兵退去再出去兩個孩子或許還能活命，但是……，想到這裡，她將兩個孩子抱在胸前，無比溫柔的撫摸著這兩個自己永遠也摸不夠的孩子，強忍著眼淚，對他們說到：「孩子，你們聽為娘的話嗎？」兩個孩子用力的點了點頭，「那你們要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對方，知道嗎？」雲若辰想到了母親要幹什麼，死命的抓著母親說道：「母親，我們一起走，我們答應了父親，要照顧好你，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雲若水也跟著附和道：「是啊，母親，我們不要管他們，我們快點走，這條路難說可以通往外面。」柳義如再次摸摸了兩兄弟，柔聲說道：「好吧，若辰，你拿著火走前面，雲水在中間，媽媽斷後，我們趕緊走！」

看著母親真誠的目光，雲若辰高興的拿過火摺子，向前面快步走去，雲若水也放下心來，跟在後面走去，但是沒有走幾步，雲若辰突然聽見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猛然回頭，只見母親已經向入口衝去，他立馬拉上弟弟追了上去，邊追邊喊，但是柳義如輕功比他們快太多，一會已經出了鐵門，轉身立馬將門反鎖，迅速收拾了門口的魔兵，將藤曼和魔兵屍體整理如初，對著門內大聲哭喊的兩個孩子深深的望了一眼，帶著無限的深情與不舍飛身跳上旁邊的牆沿，發出既不十分明顯，但有清晰可聞的聲響，將附近的魔兵都吸引到了另一個方向。

兩個孩子哭喊著，看著母親遠離的背影，內心像刀絞般的痛楚，特別是雲若水，好不容易才見到母親幾個時辰，現在又只能看著母親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且這次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見！想到這裡，他幼小的心靈和身體再也抵抗不住，暈倒了過去。雲若辰本來也在不斷哭喊，但是突然弟弟暈倒在自己眼前，想起父親、母親不斷囑咐自己要照顧好弟弟，馬上收起悲傷，過來扶起弟弟，放在自己腿上，輕撫著他的胸口。過了一會，雲若水真氣逐漸順暢，慢慢醒了過來，看見自己躺在哥哥懷裡，略感心安，但是想起母親又開始哭了起來。雲若辰繼續安撫著弟弟，說道：「若水，母親為了讓我們好好活下去才去引開了魔兵，我們答應過她的，不要哭了，母親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我們必須靠自己堅強的活下去！」雲若辰堅定的話語，給了雲若水極大的鼓舞，他從哥哥懷裡站了起來，說道：「我不哭了，哥哥，我們走，答應母親的一定要做到！！」

兩兄弟互相望了一眼，點了點頭，向著黑暗的深處緩緩走去，他們倆深信這黑暗的盡頭就是那期待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