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獸瀾瀾

沈空樓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江南聯盟里，年輕高手中的第一，他與寇光那一戰，更是讓他威名遠播，得了個「狂戰魁首」的稱號。當然，沈握也保住了他那一塊用來當彩頭，實為噱頭的天外玄鐵。

比武之後，寇光被沈空樓一刀嚇暈的謠言傳得滿城風雨，但後來沈握出來澄清，強調了寇光八天十二戰，實在是體力不支才昏倒的。同時，他還聲明，要送寇光一把百鍊精鋼所鑄的龍紋劍作為補償，而不少人都知道，沈空桑手裡那把劍就是鳳紋劍。此舉不言而明，乃是要為寇光和沈空桑指婚。

誰承想，寇光竟然一聲不吭，連送他的龍紋劍也沒拿，也沒和師傅師兄們打聲招呼，第二天一醒過來就離開了姑蘇城，孤身一人先回天目山去了。

寇光自然不是瞧不上沈空桑，男人誰不愛美人，更何況是沈空桑這種性格爽快的大美人，但寇光實在是無法忍受城裡這種遏制他氣息的氛圍，而先前那反噬之痛更是令他心有餘悸，根本不想久待，再一想，若是娶了沈空桑，自己一輩子都得住在城裡，那真是太折磨人了。

在別人看來，這是一個平步青雲的大好機會，卻被寇光棄如敝履，於是，寇光這個「第二高手」逃婚的事，又變成了第二個「謠言」，隨著各城各派賀喜使者各自離開，很快就傳遍了江南。

寇光回了天目山，就被掌門張博倫叫去訓斥了一頓，又被罰去後山祠堂，給歷代師祖爺掃地去了。

這掃地的一個月里，寇光時刻都在想著要弄把新劍，畢竟自己沒劍連出去斬妖都困難。

江湖上的劍主要分為三種，鐵劍、鋼劍、以及用奇金異鐵所鑄，號稱神兵利器的金劍。鐵劍最常見，便宜易得，但不耐用，遇到厲害一些的妖獸，可能連皮毛都傷不了。鋼劍則會鋒利許多，而且會有韌性，擊殺尋常妖獸，不在話下，寇光之前的佩劍就是這種，也是江湖上高手普遍所用。

而金劍就要罕見得多，多半都有名號，在名門世家中傳承有序，外人極難獲得。市面上能夠買到的，是金劍之中最下乘的百鍊精鋼劍，即使如此，也要千兩白銀。要知道，城裡小康人家一月所用，才不過一兩銀子。

除非是再能抓住只化形的妖怪，否則，很難短時間裡湊出這麼多錢。但自己手裡連把劍都沒有，又怎麼去斬妖呢？

寇光只好厚著臉皮，去找自己師兄們借劍，誰曾想，卻是被大家嘲笑了一番，說是沈家的乘龍快婿，江南第二高手，怎麼會看得上他們的劍呢，還不如快快去姑蘇城當個城裡的姑爺吧。

寇光對著這些師兄啐了口唾沫，就偷跑下山去了，準備憑本事弄點天材地寶，湊些錢出來買把好點的劍。

寇光拎著從倉庫里搜出來的一把銹跡斑斑的鐵劍，一路往北走，兩個月來飢一頓飽一頓，漸漸的就有點後悔獨自出走了，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最近江湖上的消息，漫無目的，毫無頭緒。

夜幕降臨，寇光躺在一條溪流旁，他剛喝飽了水，打了個嗝，肚子就又餓得難受起來。他心想，這回下山真是奇怪，按說已經是春夏時節，應該到處都有妖獸活動，但他走訪了十幾個農莊，卻都說最近安靜得很，連尋常野獸都很少看見。

沒了妖獸，自然也就沒了賺錢的路子，至於去找礦和採藥，那對於寇光來說，更是一竅不通了。

寇光本想用睡覺來打發這難以驅散的飢餓感，但是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便又起身，想進林子里找點東西吃，哪怕是酸澀的果子也認了。

說來也奇怪，很多人晚上什麼都看不見，但寇光卻反而對黑夜沒有任何異樣感，尤其是有月亮的時候，寇光看哪裡都感覺和白天沒有兩樣。

寇光在林子里穿梭了好一會，終於找到一小片漿果叢，取了一點嘗嘗，竟然還算可口，趕緊吃了起來。他只顧著一邊摘一邊吃，竟沒發現，一隻龐然大物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過來，就在他不遠處吃起了果子。

寇光吃得正開心，抬頭就看到了這隻長得有點像兔子，卻足足有一頭牛這麼大的妖獸。他之所以敢確定這是妖獸，是因為那兔子居然長著一張人臉，準確的說，是一張俊俏柔美的臉。

寇光心中大駭，趕緊撿起身旁的那把銹鐵劍，一劍刺向了這隻兔子妖獸。誰知，那兔子妖獸卻連躲都沒有躲，轉過身來把屁股對著寇光，自顧自得繼續吃著果子。

寇光一劍刺中兔子妖獸，卻發現根本刺不進去，他抵住劍，運足內力，卻反而把銹鐵劍折成了兩截。

寇光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斷劍，心想只能用那把神奇的匕首了，但他剛有這個念頭，就被兔子忽然抬起的後腿，一腳踹飛出去整整三丈遠。

儘管寇光內力深厚，硬吃了這一腳，沒有傷筋動骨，但也是哇的一口把剛才吃的果子，吐了不少。

寇光心想，這妖獸看上去不咋兇狠，但實力不容小覷，剛才那一腳應該只是對他的警告，自己手裡沒有兵刃，只靠一把刃長五寸的匕首，怕是要生死相搏，自己沒必要把命丟在這，想到這裡，他就想趁那兔子妖獸還在吃果子，就開溜。

誰知，那兔子妖獸嘴裡忽然傳出了一個溫柔的女聲，說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大家萍水相逢，無冤無仇，幹嘛打我？不過我也踹過你了，大家算扯平。」

寇光雖然也跟著師兄師姐們出來捉了幾次妖，但碰到妖獸講話，這還是第二次。他和這兔子妖獸拉開了距離，又警惕地盯著那妖獸，說道：「我和你們這些吃人的妖怪，不共戴天！還敢說什麼無冤無仇？」

那兔子妖獸嘴裡停了下來，轉身朝著寇光，說道：「你說誰是妖怪？你說誰是妖怪！人家可是正經的靈族，天生有靈智，從來不吃人的！」

寇光還是第一次聽說「靈族」，他把這兔子妖獸看了又看，問道：「你真不吃人？」

「你這不廢話嘛？我剛不是和你一起在這吃果子？」

寇光鬆了一口氣，說道：「看你這樣子好像和我見到的妖怪的確不一樣，那些妖怪身上會有一股腥臭味，你好像聞著，還有一點香。」

「香？香什麼香，我可警告你，我是不能吃的！吃了我你會倒大霉的！」

寇光連忙擺手，說道：「能說話的妖怪，我們可不敢吃，聽我師傅講，以前就有人偷偷吃了妖怪的肉，變成了武瘋子，被人捆著到死都沒解開。」

「我都說了我不是妖怪，靈族，靈族你知道吧，就是和你們人一樣，天生有靈智的，但是我們的壽元可比你長得多了。對了，看你這樣子，和附近的農民完全不一樣，應該是他們說的什麼江湖高手是吧？」

「嘿嘿，在下正是青雲劍派弟子，我叫寇光，你叫什麼？」

「扣光？什麼破名字。我叫瀾瀾，正是一隻雲遊四海，增長見識的年輕說獸，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和世間所有靈族聊天，把知道的事，編成故事，再講給別人聽。」

「那看來你知道很多事情啊？」

「那是當然，自從家鄉出來以後，我這一路上可是知道了不少事情呢！」

「那你和我講講，為啥我們這一片一隻妖怪都沒有了，原先可是非常多的。」

「誒？你不知道嘛，從中原來了三兄弟，正在茅山開設法壇，給江南各地的妖怪傳道授業呢。」

「給妖怪傳道授業的三兄弟？那不就是化成人形的大妖嘛？」

「大妖？也對，你們把結丹的妖怪都稱之為大妖。不過，他們可是自稱司命大仙、保命大仙、得命大仙，聽這名號，估摸著有點法力，應該算是你說的大妖吧。」

寇光原先也聽他師祖王寒江說過，北面偶爾會有大妖過江來點化妖獸，每次點化之後，就會引發獸潮，鋪天蓋地的妖獸會來襲擊各城，尤其是防守薄弱的農莊，更是首當其衝。十五年前，寇光所在的村子受到妖獸襲擊，就是之前一波獸潮的尾聲引發的慘案。

寇光轉身想返回天目山，把這消息告訴師門，又轉過身，問瀾瀾道：「你說的這些確定屬實？」

瀾瀾說道：「反正是我這一路過來遇到的那些靈族和我講的，聽它們說，這還是兩百年來第一次，一下子就來了三位大仙傳法，那些妖怪還在茅山頂上蓋了宮殿，叫什麼九霄萬福宮。」

寇光心想，這事實在是太大了，自己回去稟告，要是被掌門問起是怎麼得知的，難道說是一隻大兔子告訴他的？不行，他覺得自己該先去探探虛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