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抵清秋一夜長
轉眼之間,蘇立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時間了,喬青、福伯相繼離世,而小翠也已經嫁為人婦,蘇立孑然一身,只感到無趣又無味,只得安慰自己,修心便是修行。
但是最近的蘇立不知何故,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終日里打不起精神,練劍也無法集中注意力,左思右想不得結果,蘇立決定下山走一趟,就當是散散心了。
一路從喬府踱步至集市中,耳旁絡繹不絕的叫賣聲,身前嬉笑追逐打鬧的孩童,來來往往面帶笑意的百姓們都未能讓蘇立的腳步停下分毫。
蘇立經過一麵攤,決定坐下來吃一碗面。
「公子,我這有素麵、菜面、還有肉沫面,您要吃哪種?」
攤主黝黑的外表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張口問道。
蘇立想了想說。
「來碗肉沫的吧。」
「好嘞,您先坐,肉沫面馬上就來!」
此時的攤主笑容更加的燦爛。
片刻后,蒸騰著熱氣,面上撒著蔥段還有一小塊肉泥的面端上了桌。
「公子慢吃,有什麼需要您叫我一聲。」
蘇立點點頭,拿起筷子開始攪拌麵條。
片刻后,蘇立吃完面,喝乾凈了最後一口湯,並不是這面的味道有多好,而是蘇立從小就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
攤主見蘇立吃完了立馬過來收拾碗筷,擦拭桌子並問道:「公子可真愛惜糧食,這面的味道還不錯吧?」
蘇立點點頭。
攤主見此時沒有其他客人,便坐下和蘇立說話。
「公子不是本地的人吧?」
「我住在猿啼山上。」
許久未和人交談的蘇立此刻也不著急離開。
「難怪,我說看公子面生。公子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蘇立疑惑道。
「為什麼會這麼問?」
攤主用手一指。
「因為公子一路走來和大傢伙都不一樣,大家都是抬著頭笑著走路的,只有公子你面無表情低頭看路,而且你給我的感覺很陌生。」
蘇立循著攤主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路上的行人,街邊的攤販,嬉鬧的孩童們臉上都掛著笑容,但是我又沒有值得開心的事,我為什麼要笑呢?蘇立沉思片刻不得結果,掏出幾文錢置於桌面,留下一句謝謝便起身走遠。
攤主收好錢,擦拭一下板凳,望著蘇立的背影嘀咕道:「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隨即對著街面上的來來往往人群大聲吆喝:「來吃面咯,好吃的素麵、菜面、肉沫面......」
蘇立繼續往前走著,走著走著抬頭一望,已經到了教書先生的家門口了。想想上次見小翠姐已經是三個月以前了,隨即上前敲門。
同開門的管家說明了來意,進了張府,在堂廳中坐等小翠,管家端來一杯茶,說小姐懷有身孕,來的慢些,請多擔待。
蘇立點點頭,毫不在意。
喝下半盞茶水后,小翠出來了,身子比在喬府豐腴了不少,肚子也隆起明顯,顯然在張府的生活過得還是不錯的。
甫一見面,小翠就開口幽怨的:「公子,你終於捨得來看小翠了,我還以為公子把人家忘記了呢。」
蘇立淡淡笑道:「小翠姐莫要胡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兩人一番交談,互道近況,蘇立也得知這戶人家對小翠著實不錯,剛進門時就不讓小翠做家務,現在有了身孕,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末了,小翠收起了笑意,望著蘇立說道。
「公子,你好像變得和從前那樣了?」
蘇立一頭霧水,露出疑惑的神情,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和從前一樣?
小翠見蘇立不解,繼續說道。
「就是公子剛上山那會的樣子,就是表面很親近,實際疏遠的很,然後......哎喲,就是差不多這樣的感覺,公子你知道我嘴笨,說不好的。」
蘇立還在思索。
小翠則繼續補充道。
「自從老爺走了以後,你給人的那種感覺就越來越嚴重了,你就像依附著老爺活著,老爺離世了之後你就沉悶了很多,雖然表面還是那樣愛說胡話胡鬧,但你的眼裡的光都消失了,還有上次福伯的喪事上,你給我的感覺彷彿像是變了一個人,好像我們不在一個世界活著一樣。」
小翠的話語猶如給蘇立的腦海中砸下了一記重鎚,蘇立也明白了他最近心中揮之不去的煩悶,也明白了那麵攤老闆說他格格不入的樣子。
自始至終,蘇立從未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他只是融入了喬府的生活,當喬府眾人相繼離去時,蘇立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他開始慢慢的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如果沒有小翠的這番話把他點醒,那麼他將會變成一個只會為喬青復仇的軀殼。
生活不是要有開心才能笑,而是沒有不開心就要笑。
當蘇立明悟后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當中。
蘇立望著夜空中的繁星,放聲大喊。
「謝謝你師傅!謝謝你福伯!謝謝你小翠姐!」
......
......
幡然醒悟的蘇立開始認真積極的生活,那些在心頭堆積已久的陰霾一掃而空,連帶著他的劍術和輕功境界都提升不少。
若是不願做飯洗碗,那蘇立便會上山摘果,林間狩獵,生活也自在愜意。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又過去了四個月。小翠已於一月前生下一女,前日里還要請蘇立下山喝滿月酒,並請蘇立給小女取名。
蘇立欣然赴約,那女嬰望見蘇立便咯咯咯的直笑。小翠笑道說這是認出了表舅了。
蘇立抱著女嬰,望著院內的秋葉,開口念道。
「前朝舊事過如夢,一抵清秋一夜長。不如就叫她清秋吧?」
張有才低頭呢喃幾遍,再抬頭時望著蘇立讚揚道。
「好詩,好詩!蘇公子真是大才。」
小翠也在一旁笑道。
「張清秋,張清秋,真好聽,還是公子厲害,既會說好聽的話,還會取好聽的名字。」
蘇立把張清秋舉過頭頂,抬頭望著她。
「小清秋啊,你可要記得我啊,我可是你蘇立表舅啊。」
「咯咯咯咯咯咯......」
被舉在半空的張清秋毫無半點害怕,直勾勾的盯著蘇立,張嘴直笑。
......
......
除夕前夜。
張有才夫婦帶著張清秋前往喬府,要求蘇立一起共度除夕,被蘇立拒絕了。
「我得陪著師傅和福伯呢,留兩位老人在家,怕是孤獨地緊呢,你說是不是啊,小清秋。」
說著,望向小翠懷裡的張清秋。
「咯咯咯......」
邀約失敗的夫婦二人也未太過遺憾,下山前小翠多次叮囑蘇立來年要去山下看望她。得到蘇立肯定會去的答覆後方才依依不捨的下了山。
......
翌日深夜。
桌上擺著各式菜肴,還有福伯最愛的魚湯,把酒倒滿三個茶碗,蘇立端起茶碗。
「敬:我在喬府的第三個除夕。」
隨後一口喝乾碗中的酒水,把其他兩碗倒在地面。舉起筷子就開始吃,吃飯的時候嘴裡也不閑著。
「你們兩個也吃啊,別怕嚇著我,你們不動筷子那我全吃完了啊。」
吃到最後,臉上紅暈明顯的蘇立拿起酒罈來到門外,也不顧天空正飄落的雪花,來到院子中央舉頭就飲。
「待到明年夏天,就是您第三個忌日了......咦,那我不是守孝兩年半了......嗝......睡覺去了,您二位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