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壽辰
「聽說了嗎,永安街那個醉鬼老六被人打死啦!」
白送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屋外十分嘈雜,細細又密密麻麻的聲音就這麼猝不及防的隔著厚牆鑽進了耳朵。
今天是初二,白爹照例叫了些雜役過來清掃白府。白府算得上中等宅邸,但只有白家一家人和奶娘,奶娘也回家探親,這裡不曾有丫鬟小廝之類的存在。
雜役們各自分配好工作,有幾位中年婦女被分到了白送所在的小院。
屋外的人還在閑聊,只是聲音又低了幾分,白送聽不真切,又睡不著,只好起身穿衣。
昨夜太累,今天又被人吵醒,白送只覺得眼睛有些痛,胳膊也有些發酸,她揉揉胳膊,看向了桌上的沙漏,距離辰時大概還有一刻鐘。
「真的嗎,死的很慘?渾身上下都腫啦!」屋外一聲驚呼,白送被嚇了一個激靈,但聽著談話內容也很快來了興趣。
她麻利的收拾洗漱完畢衝出房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在了正在除雜草的大娘們身邊,支起了耳朵。
穿藍色布衫的大娘說的正盡興,被突然冒出來的白送嚇了一大跳,好巧不巧,懶公雞白叫也在此時發出了高昂而亢奮的雞鳴。
大娘嚇得臉上的肉抖了一抖,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嘴裡喊著,「哎呀,我的天爺呀。」
「抱歉抱歉,我扶您起來。」白送也愣了一下,隨即急忙拉住大娘的胳膊,想拉她起來。
「我的天爺呀,你個小丫頭片子這麼冒冒失失的做什麼?」大娘正要瞪人,卻突然醒悟了什麼,「你是白家小姐?」
白送點了點頭,一時間對這個稱呼還有些不適應,她正要說話,大娘一屁股坐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急忙說道,「我沒事沒事,白小姐怎麼起這麼早,辰時不是還沒到?」
「我聽到你們說永安街死了人,就想問一問。」
大娘一聽這個就來勁,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三角眼也散發著正義的光芒,她抬手招呼著自己的小姐妹,又拉著白送的手腕蹲了下來。
初二清晨,白府小院,雜草叢中,五位可愛話多的大娘和一位風華正茂的少女蹲成一個圈,腦袋湊在一起,正嚴肅而認真的討論大乾國的未來。
太陽逐漸高升,她們絲毫不覺得熱。
「就是這樣,唉!我的天爺呀,那老六平日里討人嫌,可這麼突然被人打死了,也怪可憐的。」
「呸,可惜啥,那種人是一等一的潑皮無賴,死了也安生。」
白送在諸位大娘繪聲繪色唾沫橫飛的講述中淡定的擦了擦臉,同時也大概推斷出了酒鬼老六便是那日打大黃的駝背男人。
想起此人,白送忽的又想到了昨晚那位男子,不知大娘們是否知道。
「大娘,咱們大乾國主城是不是有一位官爺,長著桃花眼,還挺好……」
白送「看」字還沒有說出來,藍色布衫大娘和其他四位紛紛激動,「你說的是郡王北慕吧!」
「北慕!」原來是他……怪不得白送沒有印象,北慕是男主顧沉的好友,也是郡王,從小被送到皎兮國當質子,五年前才回來。但國主覺得北慕晦氣,並不重用,甚至連郡王的名號也未曾給,只安排到顧沉身邊做事。但在劇情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為了促進男女主感情線就被白送寫死了,死的時候好像還很凄慘。
「怎麼了白小姐?」
「無事,你們忙,我有事出去一趟。」
告別五位大娘,白送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距離國主壽辰還有三天,她已經想好怎麼預防火災。
因為酒樓為木質結構,當初便在寫小說之時簡單提了一下白家酒樓的防火系統。
白家酒樓後院緊挨著一個巨大的蓄水池,蓄水池從地下連接三根管道,管道又連接到酒樓每一層的各個房屋支柱和房梁,盤橫交錯,有序排列。每一根管道負責兩層樓,只要走水,打開相應管道的機關便可迅速滅火。
可就算如此完善的措施,小說中的白家酒樓還是不保。離壽辰之日還有三天,明天各國來使便會陸續到達,只要守著蓄水池以及管道機關,並每日找人檢查維修,便成功了一大半,唯一讓人不放心的便是那些燃油。
北慕是男主的人,必定會妥善處置燃油,再去查看也毫無意義,只要在壽辰之日時刻警惕,應該不會發生什麼。
很快,壽辰來臨。
第二日卯時,太陽還未露出頭,整個大乾國處於一片薄薄的白霧之中,建築房舍隱沒其間,宛如世外仙境,而今天的空氣也分外的清爽。
此時雖早,但街道上已有人影攢動,時不時傳來幾聲歡聲笑語,家家戶戶都忙著在自己家門上掛紅綢,還有大乾國的旗幟和一把寶劍。
旗幟長五米寬三米,為紅底,用黑色絲線綉出簡筆山水畫鋪滿整面旗幟,水中鎮著兩把交錯的刀劍,寓意重武,但不隨意征伐。而旗幟中間用金色絲線綉著大大的「乾」字,氣派十足。
至於懸挂的寶劍,刀柄則製作成了麒麟的模樣,是平安和國力的象徵。因大乾國缺乏礦產,普通人家買不起精鐵,掛著的寶劍多用木頭製作,再塗上顏料。
因為壽辰的原因,大乾國所有百姓都必須卯時起床,白送也掙扎著起來,和白爹以及大哥二哥掛紅綢。
白送打著哈欠,一邊攪動著懷裡裝著漿糊的碗,一邊想著今晚的計劃。
「送兒,想什麼呢?你這兩天臉色總是不太好。」二哥白搭輕輕敲了一下白送的腦袋。
白送回過神來,輕輕笑道,「沒什麼,就是有些困了。」
「那你快回去歇息,這裡有我們就好。」
「不行。」二哥白搭話音未落,大哥白給急忙說道,「今日一家人一起為國主壽辰做準備,是為了討個好彩頭,送兒你忍忍。」
「凈信這些,白白的折磨人。」二哥白搭嘴裡嘟囔著,暗暗的戳了戳碗里的漿糊。
「沒事,反正回去我也睡不著了。」
正在這時,白爹抱著旗幟走來,伸出手各在白給白搭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嘴裡催促著,「老大老二快點幹活,買菜可不能耽誤了,這幾天肯定忙得很,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們就歇一兩天,到處吃吃逛逛,送兒你就好生待著,不用你忙。」
白給白搭一聽可以歇息,眼睛瞬間瞪大了幾倍,大哥白給穩重,鎮定的點了點頭,而二哥白搭激動的拉住了白爹的胳膊,「爹,真的嗎?」
白爹邊搖頭邊笑,「當然,快點幹活。」
白送聽到白爹的許諾,心跳漏了一拍,「那就說好了,不許耍賴。」
「不耍賴,到時候你們兄妹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白送內心略微苦澀,這是她第一次試圖轉變結局,而只有四成的把握。不過就算結局如何,她一定不能讓白爹和大哥二哥出事。
不到半個時辰,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經忙完了手中的活,此時白霧散去,在陽光的照射下,大乾國旗幟的金色絲線閃著微光,隨著風獵獵作響,盡顯大國氣派。
辰時已到,除了皎兮國和永脈國之外,其他叫不上名字的小國也來慶賀,各國使團分批次進宮面聖,一路敲鑼打鼓,聲樂不斷,浩浩蕩蕩,一直持續了一個半時辰。
皎兮國人騎著高頭大馬,不論男女皆以面紗遮面,永脈國人坐轎子,轎子周圍竟圍了一圈柵欄,其他小國各不必說,各有特色。
各國使團進宮的路兩旁圍滿了大乾國人,他們穿著定製的新衣服,手中拿著各種小吃零食,嘈嘈雜雜,皆是輕鬆歡快的語調,白送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熱鬧的場面,心中更加複雜。
敲鑼打鼓了一整天,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夜色降臨,所有人統一點燃燃油,剎那間整個大乾國燈火通明,每條街道皆是燈光璀璨。
國主所在的宮殿開始點燃煙火,在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煙花。宮中慶典正式開始,宮外也依舊熱鬧非凡。
隨著夜色變濃,街道上的小攤子越來越多,各種雜耍小吃小玩意兒,都在這一天全部擺了出來,琳琅滿目,讓人挑花了眼。
而白送和離兮一直守在酒樓蓄水池旁,放著一張桌子幾碟小菜和一壺果酒,看著宮殿方向的各色煙花,聽著一牆之隔的人聲喧嘩,都沉默不語。
半晌,白送道,「離兮哥,委屈你了。」離兮擅長修理機關,白送便把他請了過來。
離兮修長白皙的手指端起酒杯,朝著白送的方向敬了一下,道,「我不喜歡熱鬧,還得感謝你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好的地方。」
白送淺笑點頭,也拿起酒杯敬了一下,仰頭輕輕一飲而盡。
熱鬧還在繼續,國主壽辰這幾日是要通宵達旦慶賀的,距離子時還有一刻鐘便是第二日,那是不是意味著白家酒樓不會發生大火?
可即使是這樣,白送還是開心不起來,內心總有一種煩躁和恐懼,撓的心裡十分不痛快。
白送閉眼撐著下巴,突然聽到離兮喉嚨里發出不正常的聲音,她急忙抬頭,發現離兮神色痛苦,額頭冒出了虛汗,他伸出一根手指,張著嘴想表達什麼,卻在下一刻痛苦難耐跌倒在地。
「離兮哥,你怎麼了!」白送慌張的跑了過去,半跪在地下扶著離兮。
「有,有人……」離兮從喉嚨里努力擠出這幾個字,而後便暈了過去。
而白送也隨即感到一陣眩暈,身子一軟,倒在了離兮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