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雨綢繆

「我就說，肯定是有精神病！」

剛剛為人民家庭和諧英勇獻身的李警官拿著個剝了殼的雞蛋，揉著臉上被一對姑嫂合力抓出來的紅印，語氣斬釘截鐵。

「那也是有錢的精神病。」戶籍警夏雯偷偷地點開某寶收藏夾，用手指摩挲著上面的一個個圖片，「她身上的衣服是雲錦啊，可貴了呢，光布料都能買這裡面好幾套，哎，也不知道我攢幾個月工資才買得起。」

「小江，別難過，讓你男朋友再給你買一個嘛。」

「就是，就是，小夏都說了，那女孩兒有錢，讓她賠。」

每個辦公室都有一兩個永遠和稀泥的阿姨。

「那是樣機，還沒發售呢。」江警官遭遇人生滑鐵盧，眼眶紅紅的。倒不是心疼手機，而是她快要被自己氣死了，還心理學碩士呢，她怎麼跟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小姑娘玩什麼心理學，「你們別胡說，我才沒哭。」

「哭就哭唄，女孩子完不成任務哭哭很正常。」李警官看熱鬧不嫌事大。她江如一平時自視為高材生，常常拿鼻孔看人，這次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江如一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吵什麼吵，系統里的比對結果出來了嗎？」

嚴所長板著張臉走了進來，他上午帶著人在外面出外勤，剛回來就聽說昨天聯繫他們去接的小姑娘一人折損了兩員大將，「上班沒有點上班的樣子。」

「所長，現在是午飯時間……」夏雯趕緊把手機塞到抽屜里。

「在系統上聯網了，人臉識別和生物識別都沒有，跟市局裡也都聯繫過了，暫時沒有符合特徵的失蹤案。」江如一生氣歸生氣，一邊揉發紅的眼眶一邊彙報進展，看得眾人紛紛側目。

不愧是卷王。

李警官遞給夏雯一個「全靠同行襯托」的眼神，後者為了掩飾尷尬，低下頭猛扒拉了兩口飯。

「小江怎麼還哭上了？」嚴所長這才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江如一身上。

不等她回答，李探長搶過話頭，指著自己的腦袋說：

「所長，那女孩兒八成這裡有問題。剛才她說要打電話，江警官把手機借給她，喏，你看。」

順著他努嘴的方向，所長很快看到了一個摺疊屏……不，是兩塊靠著幾組排線連在一起的屏幕殘骸。

不僅兩塊屏幕分家了，連屏幕本身也裂開了，裂痕分佈細密又均勻。

「真，點兒，打電話。」李警官比了一個手刀。

嚴所長：……

「對了，她還說自己認識喬貞貞。」李警官一邊說，一邊沖江如一擠眉弄眼。

「喬貞貞？」嚴所長很快從無語中恢復過來，「哪個喬貞貞？大宋天子？同名同姓？」

「她說是那個明星喬貞貞。」李警官還要開口，被江如一掐了一把胳膊，吃痛閉了嘴，她補充道，「避免弄錯，我給她看了照片。」

江如一平常是驕傲了些，但作為一名受過專業訓練的女警，她辦起事來確實也是一絲不苟。

在風禾一拳結果了她的手機，並問她喬貞貞為什麼還沒出現之後，江如一非常果斷地借了一本印著喬貞貞照片的雜誌，跟她確認了此「喬貞貞」是不是彼「喬貞貞」，然後表示自己要出去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情況。

留在調解室里的風禾的想法就簡單得多了。

華夏國的人可真厲害，畫的像比什麼曹仲達、吳道子好太多了，即使換了奇奇怪怪的打扮和妝容，面目上也有些改變，她也能通過那雙眼睛認出兔子精本精。

不過，這「電話」到底是個什麼法器？還消耗量還挺大的，打了一個不夠，還得再打一個？怎麼那個江警官看上去有點心疼呢？把人家的法器給弄壞了，是不是得賠點兒什麼？

趁著現下無人，風禾認真打量這間四白落地的屋子。

不得不說，這房子雖然看起來簡陋，但比一千年前的要結實上不少，透過牆上的窗戶竟然能清晰地看到外面，遠勝過宋時那些王公貴族家裡價值千金卻並不怎麼剔透的琉璃窗。

看來這華夏國的官府還挺厲害的。

隨便一個凡人便可移山填海，隨便一個公差就有傳訊法器，隨便一個衙門就有這價值萬金的琉璃窗。

她有點懷疑，這華夏國是不是已經強到人人會道法，戶戶有仙器了。怪不得兔子精在那條不要和官府作對前加了好幾個絕對。

還好經過這四千年的磨礪，別的不說，在收斂法力這件事上她修鍊得可以說是出神入化。

現下唯一的問題是，她十分有必要儘快融入人類社會。

不過還好，畢竟等會兒要見到兔子精了，不用再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夾著尾巴做人，還有點兒小激動。

她翻閱著江警官留下的那本書，上面的字雖然不大看得懂，但看著上面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突然對未來的生活升起憧憬來。

嚴所長站在調解室的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看到風禾雀躍的小表情，若有所思。

這表情怎麼有點似曾相識呢？

哦，對了，怎麼跟他上高中的閨女要去看演唱會之前的表情那麼像呢？

就差流哈喇子了。

所以，跑到深山老林里去裝失憶，是不是什麼新的追星套路？

原本他還想著拜託老同學去聯繫喬貞貞的經紀人問問情況，現在看來，很有可能白白浪費一個人情。

不過這姑娘確實棘手。

找家人朋友吧？人家不說，約等於沒有。

留在他們所里吧？人家也沒犯法，不符合程序。

送流浪人員救助站？就人家頭上那幾根黃澄澄明晃晃的，小夏說叫什麼來著……哦，步搖，就不符合條件。

讓人走直接不管了吧？按照人家「打電話」的那個力度，好像有點暴力傾向，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也不好交代。

嚴所長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這可能是他擔任幸福派出所所長以來，遭受的最嚴峻的考驗。

畢竟幸福社區迄今為止已經連續十七年獲得西蜀市最佳治安獎，他們參與辦過的最大案件是一起金戒指失竊案，後來還以失主維修廚房下水管時意外發現了失竊物而結案。

「照我說，直接打電話給四醫院精神科得了。」見上峰眉頭緊鎖，李警官趁機在旁邊口嗨。

嚴所長回頭，看到他剛走到垃圾桶面前，立刻怒目圓瞪：「不準浪費糧食！吃了！」

「哦……」李警官有點想抽自己，但領導畢竟是領導。

他心一橫，兩眼一閉，把在自己臉上蹉跎了十分鐘的雞蛋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無比真誠：「我的意思是，到時候救護車一來，束縛帶一穿，知道要被送進精神科了，一怕，可能就什麼都招了。」

「還是先聯繫一下喬貞貞的經紀人吧，萬一真是她朋友呢？」江如一翻了個白眼，精神科電話是說打就能打的嗎？警察隊伍里居然也有法盲。

「呵，你去聯繫啊？」李警官冷笑，翻白眼誰不會啊。

「巧了，我剛好有個校友是喬貞貞團隊的法務。」

江如一，k.o.

嚴所長很欣慰，其實小李提的建議也未嘗不是一個解決方案，至於小江嘛，分到他們這兒也真是屈才了。

「小夏，吃完了沒。」嚴所長心情好多了，「下午上班之前進去陪這小姑娘聊聊天唄。」夏雯年齡最小，又喜歡什麼明星啊漢服之類的，倆人應該能聊到一起。

這下幾個年輕人都有了事做，所里的氣氛一派祥和。

嚴所長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

他倒是有點期待這風禾真能是喬貞貞的朋友，萬一大明星能親自來接人，倒是可以替女兒要個簽名照，用來鼓勵她學習，嗯，期末考得好就送給她，要是得不好就送給侄女兒氣她……

不過大明星嘛，最多就是派個人來接人唄。不如還是先跟檢察院那邊通個氣，萬一真的得勞煩四醫院精神科也好快些走流程。

嚴所長一邊想著，一邊掏出手機給江州區檢察院的老同學打電話，他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這叫什麼，這叫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