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些夠嗎？

新海電視台地下停車場，一輛黑色埃爾法保姆車上，五官精緻的艷麗美人叼著一塊炸雞，形象全無地划拉著屏幕——

【我敢打包票，喬貞貞是妖精，絕對是妖精！】

【《大宋天子》里的閔妃簡直艷壓群芳，期待下一部。】

【喬貞貞，華夏第一古典美人沒錯了。】

「我說，下次咱公司能不能少買點這種艷壓熱搜？」喬貞貞把手機扔回給副駕上的助理，扭頭跟經紀人梅姐抱怨道：「你沒看到今天上午錄節目的時候那個氣氛？我還什麼都沒幹呢就把人都得罪光了。」

「這熱搜真不是咱們買的，你現在這熱度還需要花錢去買熱搜嗎？」梅姐立刻打開公關群自證，「粉絲行為，絕對是粉絲行為。」

喬貞貞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撥開懟到自己面前的手機，皺起眉頭：「粉絲行為，偶像買單，懂不懂？你上次不是說了要讓他們收斂點兒嘛？熱度已經夠高了，再這樣到處樹敵多沒意思。」

主要是還影響她談戀愛。

這次她心儀那個小帥哥在她對家的公司，還是得和人家公司的大花搞好關係的。

「好的，我馬上就去聯繫幾個後援會的會長……哎，祖宗，你喜歡板著臉沒問題，可千萬別皺眉頭，全公司上下都指著你這張臉吃飯呢。」梅姐一邊拍胸脯，一邊痛心疾首。

「放心吧，我天生麗質，絕對不會長皺紋的。」喬貞貞隨意地擺擺手。

「是是是，全華夏娛樂圈您最美。」梅姐表面恭維著，背地裡卻是叫苦不迭。

她這位藝人，一不控制飲食，二不注意表情管理，關鍵是還不愛去做醫美。眼見著馬上都25了，再不注意保養很快就長皺紋了，到時候只能去演媽不說，還連累公司賺不到錢。

可長點兒心吧。

梅姐的眼神出賣了她。

喬貞貞撇撇嘴，她知道自己這位老媽子經紀人會怎麼想。

但她是誰？她可是只活了幾千年的大妖。嗯……雖然修鍊的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兩百來年，但誰叫她運氣好呢？

有個輩分高的大腿罩著，什麼天材地寶一類的東西就沒缺過，憑著兩百來年的修為，愣是活成了一代傳奇。

說起大腿……

喬貞貞打開手機，看了看日子，說道：「下個月行程別安排得太滿，給我留兩個整天時間回一趟雲縣。」

「雲縣？」又要回老家？

梅姐臉上寫滿了不樂意：「小祖宗，您籍貫上寫的是西蜀市沒錯，但隔三差五往個貧困山區跑，也不太好吧。」

這年頭賣慘已經沒人買賬了。

眾所周知，如今藝人流行的人設是富貴出身，最好是能在媒體跟前排得上號的名門望族，再順帶喊兩句「不為錢財，只愛藝術」這種口號。

公司也是這麼給喬貞貞包裝的，什麼西蜀望族，將門之後。要是讓人知道喬貞貞的老家是剛剛摘了國家級貧困縣帽子的雲縣，不得又炒作一番黑料？

「不行，這趟必須回去。」喬貞貞懶得解釋。

掐指一算，她的大腿快醒了，必須得去接人，儘快教她如何成為一隻能適應新社會的好妖怪，不然得出大亂子。

「行吧，我先看看下個月有什麼安排，好了好了，別吃了。」梅姐眼疾手快，搶在喬貞貞伸手之前，一把放在置物架上的炸雞拿走，「你趕緊上去好好錄節目，錄完就下來，三點鐘還得去見品牌方。」

「知道啦知道啦，吃兩個怎麼了，我又不會長胖……」喬貞貞嘟囔歸嘟囔，還是帶著小助理下了車，接過對方遞來的墨鏡戴到臉上。

梅姐無語。

十個女星八個都是吃不胖人設，感情她還把這人設當真了？

透過烏漆嘛黑的車窗看著走得毫無儀態的喬貞貞，梅姐搖搖頭。當初公司把人交給她帶的時候她就不太看好這姑娘，空有一副好皮囊，別的一無是處，沒想到短短几年就一飛衝天了。

算了，也是命。

梅姐打開平板里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認真思索著上面哪家比較好得罪，哦，不，是哪些通稿含金量低些。

嗯，還要跟幾個粉頭聯繫，讓她們管理好粉絲，別在網上亂帶節奏給她家藝人招黑。

對了，見完品牌方之後還要拍廣告，之後晚上參加贊助商的晚宴，具體的事項還得再跟主辦方確認一下……

看在錢的面子上，忍了。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梅姐忙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彈了出來，還是個座機。

寫了一半的郵件還沒保存，她快要氣死了。

但她十分專業地剋制了自己的情緒，按下了接聽鍵。

萬一是哪位大導或者哪個高奢品牌打過來的呢？

「喂，您好，喬貞貞工作室。」

「您好，這裡是西蜀市江州區幸福派出所，請問是劉玉梅女士嗎？」

「呵呵。」

「您好？請問是劉玉梅女士嗎？」

梅姐笑了，這年頭這些搞詐騙的可真行，編得都精確到派出所了，可惜他們運氣不太好，因為她現在真的很生氣。

「ctm的騙子死全家！」

……

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傳來，緊接著，聽筒里里響起一陣盲音。

江如一：……

「喬貞貞說什麼了？」眼見著江如一表情不善，李警官當然要接著拱火，「啥時候來接人啊？」

「滾蛋！」江如一這次連白眼也不想翻了。

她確實有校友是喬貞貞團隊的法務沒錯，但校友畢竟只是校友，幫的忙也是點到為止，簡單地給了一個喬貞貞經紀人的工作電話。

想通過私人渠道去聯繫最當紅的流量明星，出現這種結果並不在意料之外，但不代表著她就要逆來順受被人諷刺。

「沒事，我剛剛聯繫了檢察院，他們馬上走程序，快的話，下午四醫院那邊就能安排醫生過來。」嚴所長剛剛走到大辦公室，就眼見著兩人快吵起來了，連忙出語安撫。

「看吧，哥十幾年的經驗不是白來的。」李警官得意洋洋。

「呵呵，別以為我不知道，咱們所里十幾年就辦過一件金額超過五千的案子吧。」江如一出言譏諷，「一言不合就把人往精神病院送，真有你的。」

「我……我不就是嚇嚇她么？」這句話才算戳到李警官痛處了，他也只是跟江如一杠上了而已，倒也沒真的想給人送精神病院，「只是解決一下問題而已，她油鹽不進，咱們能有什麼辦法？你看你那個手機，你敢把人隨隨便便直接放出去啊？」

江如一不再搭理他，轉身就往第二調解室去了。

嚴所長發揮了一向的和稀泥精神，當沒看到兩人鬥嘴：「那個，小李，你去開個司法鑒定的申請書用oa系統發過去，檢察院那邊說給我們走特殊流程，拿到回執函了給我說一聲。」

不遠處，二號調解室里。

風禾正跟夏雯貓在一起研究著她腦袋上那些頭飾。

「這兩個是火珊瑚花鈿釵。」

「我知道我知道，你這個是橫樑式的花鈿，一支上能有好多造型，可貴了呢。」夏雯滿心滿眼都是羨慕。

「也不是很貴，這個是拿一兩金錠子換的。」風禾記得這隻花鈿好像是在洛陽買的，洛陽雖然是西京，比起東京汴梁的造物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兩金子打的？五十克？現在金價一克三百多塊錢呢。

夏雯驚了，一支花鈿一萬五華夏幣還不是很貴？這是什麼新型凡爾賽說辭？她看向風禾，只見她眼裡一片真誠純粹，應該不是在炫富。

「額……」

「你喜歡的話送你一支啊，這個我多。」風禾把花鈿塞到夏雯懷裡——要與人為善，兔子精在《行走人間必備手冊》如是說。

「不不不，不行，我不能要的。」夏雯趕緊又推回來，她可是公職人員，怎麼能拿別人的東西。

而且，實在太貴重了，就算不是公職人員也不行。

「那你喜不喜歡這個，」風禾見夏雯扎了個大馬尾，把額前上方的簪釵取下來，「這個更好戴些，你平時梳這個髮式也能戴，就這樣推上去就好。」她一邊說，一邊演示。

夏雯看著那支簪釵上十幾枚彩色寶石，覺得自己的鈦合金狗眼快要被閃瞎了，這要都是真的還不得上百萬？

不，假的也不行。

她連忙拒絕：「不用了不用了，這個不適合我……」

哦，是不喜歡啊？風禾看看這支簪釵，又看看夏雯，確實，她穿得那麼素，這個是過於花俏了些。

「那步搖呢？你喜歡嗎？」風禾又從頭上拔了兩支下來，「這支是瑪瑙玳瑁的，典雅些，然後這支是隋唐時期傳下來的花枝步搖，是純金的，不過有些俗氣。」

好像是是哪個不爭氣的徒子徒孫從什麼安樂公主府上叼回來的。

俗……氣……

夏雯望著那支可以說是做得巧奪天工的花枝流蘇步搖，金絲牡丹栩栩如生，簡直不亞於她在何家村窖藏展上看到的那些宮廷珍寶，她居然管這個叫俗氣……

她十分震驚，然後拒絕了風禾的好意：「不了，謝謝，我們平時上班都不讓戴這些的，而且我們也不能收禮物的，那個……謝、謝謝你啦。」

「哦，這樣啊。」風禾有些失落，看來還是太過艷俗了，這小姑娘不喜歡。

「你能給我看這些我就已經很滿足啦。」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夏雯連忙出言安慰，「我平時最喜歡研究漢服了，嗯，古代的首飾我也挺喜歡看的，經常買票去博物館裡面看，離實物這麼近還是頭一次。」

「所以說，你是只喜歡看？」風禾有點理解不了這個愛好。

夏雯無語，喜歡是喜歡，可是就算買不起，也不能要啊。但看到風禾問得很認真，為了避免對方再把這種動不動五六七位數的東西塞給自己，她只有點點頭，「對呀，我喜歡看，能看看我就很開心了。」

「可惜我從家裡出來得急，也沒帶太多。」風禾有些惋惜，多好的姑娘，在金銀財寶面前絲毫不動心，自己居然連這一點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滿足她。

啊，又是這該死的凡爾賽。

夏雯的心在滴血，但依舊只能微笑著面對：「沒關係的，我已經很滿足啦。」

等待她的並不是預料之中的客套話——

「那這些夠你看嗎？」

風禾抬手。

夏雯愣住了。

剛剛推門而入的江如一愣住了。

站在門外正在給四醫院精神科打電話的嚴所長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