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雁鳴樓諜影

第十章雁鳴樓諜影

俗話說「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

說得就是人吃不上的時候啥都不會想,只想解決溫飽問題,而一旦解決了溫飽問題,就會生出一些其他的慾望。

比如景雲,現在就覺得自己絕對就是個俗的不能再俗的人,這些天來每天到了戌時左右就會爬上屋頂,然後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

原因無他,只因對面一巷之隔的溫柔坊有座兩層半高的閣樓,在那最高的閣樓上,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紅衣女子在那撫琴。這並沒什麼奇怪的,因為溫柔坊離南市很近,而溫柔坊最繁華的產業就是酒樓妓院,全洛陽的娛樂場所差不多一多半都在溫柔坊,坊內吃喝玩樂的地方數不勝數,許多外地乃至外邦來的富賈商人使者都喜歡選擇在溫柔坊過夜。

自然,溫柔坊也是有名的消金窟,但這絲毫不影響它的夜夜笙歌,花紅酒綠,因為能來這兒消遣的大多都是有錢有勢之人。

而景雲坐在屋頂與那撫箏之人直線距離不會超過五十步,只隔一牆一巷,但這一牆一巷隔開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或許是為了保證房間內空氣流通,也或許是為了用窗外的寒風凜凜襯托此時此刻的意境,每次彈奏之前都會有個丫鬟推開對著坊牆外的那扇窗,所以每次景雲只要爬上屋頂,就能隔著巷子看到那女子彈奏時掛著粉紅面紗的側臉。

不過景雲爬得這麼高真的不是沖著看美人來的,搬入胡三萬家中的第一晚,景雲把一切安排妥當,拿出老乞丐送的那本《六韜》。正打算研究研究是什麼樣的書能讓那老乞丐這麼多年當成寶貝保護著。

可惜還沒看上兩頁,就再也沒心思看下去了,因為耳中傳來了一陣優雅的琴音,聲?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著,?好象塞外悠遠的天空,沉澱著清澄的光。

景雲忽然就被吸引了,走出房門見院中恰好有一把胡三萬平時用來維護房頂的梯子,於是就爬上了圍牆,坐在了一角的屋頂上靜靜地聽著那女子彈奏。

以後得每天那琴聲都會響起,景雲也就每天都習慣了爬屋頂,老乞丐曾說:「如果還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就盡量做自己喜歡的事。

紅衣女子每天彈奏的曲子都不一樣,有些景雲也曾在江南的遊船上聽過,自然也能分辨出來,可這紅衣女子彈的曲子,每次聽到,景雲的心情總能隨著琴聲的飄揚而動。

比如今夜,紅衣女子彈奏的是《漢宮秋月》原本主要表達的是漢代宮女哀怨悲愁的情緒及一種無可奈何、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

然而此時聽這紅衣女子所奏,似乎那被幽禁在深宮之中的人就是她自己,琴聲婉轉悠揚,哀怨聲聲卻又無能為力。

坐在屋頂聽著琴音,望著那輪彎月發獃的景雲不禁自言自語感嘆道:

「其實,我們每個人不都是被世俗的各種枷鎖所禁錮么?那些看不見的牆,比那皇宮大內的高牆又能矮多少」

譬如今夜,此情此景,花落月缺人自瘦,在同一片天空下,有誰能與我守一輪殘月,飲一杯月光酒,如我還不是獨坐牆頭,孤賞彎月,往事凄艷,奏往事,弦斷,琴聲迴響蕭瑟處。

今夜胡三萬也還沒歇息,正坐在院子里乘涼,見景雲正聽的如痴如醉,半天也不願下來,於是語重心長說道:

「後生啊,別看啦,那地方咱們這種人一輩子也去不了幾回,就算去了,那裡的人怕也瞧不上咱們這號的。」

景雲一聽這話就不太舒服了,說道:

「怎麼著?難道她們還有錢不賺,只因為我們是力巴?」

胡三萬解釋道:

「人家賺的是大錢,咱們這點零碎人家還真看不上」

緩了緩又說道:

「你還別不服氣,現在撫琴的應該就是雁鳴樓的招牌風柳兒,據說進去雁鳴樓不幹別的,只單純聽她彈一曲便要收費兩貫錢,這還只是在大堂和別人一起觀賞,若有貴客想上閣樓讓風柳兒當面單獨彈奏,則最少要二十貫,而且每天只接待一位,價高者得。現在應該就是在三樓雅間彈奏,你說價格這麼高,但每天都有人單獨包場,這些有錢人的錢是不是也花得太冤枉了,更奇怪的是,聽說這位風柳兒還是賣藝不賣身呢」

景雲心想,富貴人家揮金如土,有時候就是為了附庸風雅而已,沒什麼不能理解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概說的就是這些人吧。

景雲沒有回答胡三萬,也沒有下去,只等著對面那閣樓的紅衣女子彈奏完畢,然後旁邊的丫鬟便會關上窗戶,每夜如此。

只是今夜那窗戶比往日遲了一息關閉,搖曳的燭火之中那紅衣女子好像扭頭往景雲的位置看了一會。

與此同時,雁鳴樓的頂層閣樓內,風柳兒剛剛彈完一曲,那位肥得連走路都有些困難的富家公子終於戀戀不捨的退出了閣樓,這是雁鳴樓的規矩,不管你再有錢有勢,在雁鳴樓你都要遵守這裡的規矩。

比如對於只賣藝不賣身的女子,不管她長得如何妖艷,也不管她出身如何卑微,你都不能對她們動手動腳,但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打動她們,錢,權,真感情,都可以。如果她們心動了,便可以帶回去做小妾什麼的。

曾經也有自以為有權有勢的高官子弟見這裡的某位賣藝女子才艷雙絕便想用權勢讓對方妥協,結果就是最後那位高官子弟的爹連官都丟了。

這樣的事還不只發生過一兩次,有些喝多了便想霸王硬上弓的客人,不管你的背景和身手如何,只要動了手最後的結果都是被修理一頓,然後丟出大門口。

所以有人說雁鳴樓的來頭很大,但大到什麼樣,沒有人能說的清,只知道這幾年再也沒人敢破壞雁鳴樓的規矩。

閣樓內,正準備關窗的丫鬟一眼就看到了還在屋頂的景雲,丫鬟扭頭道:

「小姐,那小賊又在那兒偷看呢,天天如此,你說他是不是在監視我們,要不要找人去把他收拾了」

風柳兒看了一眼說道:「不必,他不是細作,」

丫鬟又道:

「小姐,你怎麼就能確定他不是細作?」

風柳兒道:

「你見過這麼明目張胆的細作么,如果細作都像他這樣,還要我們這組織幹什麼,有左右武侯就夠了」

丫鬟忽然嘻嘻一笑道:

「說的也是,那他不會是看上小姐你了吧?這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他天天與那老力巴同出同回,想來也是一個力巴」

風柳兒忽的臉紅了紅,還好有面紗遮擋,沒被這秋蘭這多嘴的丫頭髮覺。

風柳兒道:

「別瞎說,我看此人只是喜歡聽琴而已,要說起來,應該算是半個知音吧」

半響,見秋蘭還在望著屋頂的那人,風柳兒道:

「關上吧,那人還在就著今夜的月光看書呢,想來也只是個暫時落魄之人」

再說胡三萬見景雲半天還是不下來,只交代了一句:「小心點,別把我的瓦踩壞啦,」便進屋歇息去了。

景雲見那透著粉紅燈光的窗戶終於關上了,正準備下去歇息,忽見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天空中似乎連一丁點烏雲都沒有,便把懷中老乞丐送的那本《六韜》拿出來打算看一會,反正還早。

這些日子以來,景雲都把這本書帶在身上,只要有時間就會看一看,現在景雲知道為什麼老乞丐說只要能把書中的東西學會七八成,便知道他說的左擁右抱不是吹牛了,因為這是一部兵書,而且還是一部絕妙的兵書,想來那老乞丐年輕時必是軍中將領,而且職位肯定還不低。至於最後為什麼會混成個乞丐,這是景雲一直想不明白的。

這部《六韜》的軍事思想比較複雜,差不多先秦各家的軍事思想在書中都有反映。書中最突出的是陰謀權術思想。《六韜》一開頭就說:「夫魚食其餌,乃牽於緡,人食其祿,乃服於君。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國,國可拔。以國取天下,天下可畢。」這就是說,國君統治百姓,就要像漁人釣魚,以釣餌來誘使人們上鉤,聽從驅使。權謀可以表現在多方面:第一,「予之為取」。就是欲將取之,必先與之。又說「能與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歸之……與人同憂同樂,同好同惡,義也。義之所在,天下赴之。」

對於其中的一些話語,對於目前的景雲來說,還無法看懂貫穿,因為對於軍旅之事,景雲從沒有接觸過,根本無法理解。

《六韜》分別以文、武、龍、虎、豹、犬為標題,各為一卷,共六十一篇,近二萬字。

《文韜》內分《文師》《盈虛》《國務》《大禮》《明傅》《六守》《守土》《守國》《上賢》《舉賢》《賞罰》《兵道》十二篇,主要論述作戰前如何充實國家的實力,在物質上和精神上作好戰爭準備。如對內先要富國強民,對人民進行教育訓練,使之萬眾一心,同仇敵愾;對外要掌握敵方的情況,注意保守自己的秘密,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景雲一字一句看的十分認真,還沒等看完第一卷的《文韜》,便聽到遠處傳來更夫的聲音,已經是午夜子時了。

景雲正準備把書收起來放入懷中,便看到雁鳴樓外的遠處巷子里忽然出現了五六個黑衣人,手握橫刀,似乎正在追趕最前邊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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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旌旗捲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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