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她說道歉
(如果、可以選擇出身……)
朦朧的月色消失了,現在是一望無際的黑夜主宰整片大地。這黑,是彷彿能夠吞噬掉一切的黑。
位落在枯山邊的一處懸崖邊上,有一少女正坐在上面,抬頭仰望著天空。
她的雙手放置在後面支撐著她的上半身,側面看上去,她就像是話本裡面的狼一樣,在月色里,獨自綻放屬於她自己獨特的美麗。
突然,一顆小石子從後方向著她突襲而來。她只是為之輕皺了皺眉毛,但卻沒有及時避讓,巧讓這石子正中砸在了她的後腦勺。
「唔」、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隨即抬手撫摸著自己的後腦。
那人用的力氣很大,她現在只感覺自己的後腦勺,先是一陣刺痛,隨後就是一陣陣接踵而至的、不知道從哪裡傳上來的麻木感襲來。
她迅速起身站著,即使不回頭看,她也知道,那個用石子砸她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刻,她看到有一五大三粗的男子正站在她的家的門口處。
他背對著屋內散發出來的光,矮小的門框只能將他的一副身軀顯露出來。
他的個子很高,高到叫人看不見他的脖子與頭,只能隱約看見他叉腰而立的龐大身影,立在門口處。
他叫劉武,是劉媚瀾的父親。劉媚瀾的父親與她的母親只生出了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劉媚瀾。
劉媚瀾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算是看著她們家是怎麼一步一步混到現在這個局面的。
劉武是個好賭、還喜歡喝酒的人,雖然說他有個當官的親戚,但是這個親戚終究是靠不了多久。
因為他常惹事的緣故,那人也怕這人給自己招惹上什麼禍事,從而導致自己的官帽不保。
所以,在劉媚瀾母親流產第三個孩子的時候,就差不多和劉武斷絕了來往。
劉武雖然著急,但是無父無母、品行又不是怎麼好的他,靠不上親戚,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可惜的是,劉媚瀾的娘第三胎流產之後,就喪失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劉媚瀾算是家裡的獨子。
常人都說劉武這男的殘暴,如果不打他的妻子,恐怕劉媚瀾母親的三個孩子都能好好活著。
但是劉武卻不願意這麼想,他始終認為,劉媚瀾就是個禍害,是她剋死了自己的兩個弟弟。
第一胎如果生的是個男娃,那他就不會剋死其他兩胎生不出來。
為此他常拿著劉媚瀾撒氣,還說劉媚瀾就是個殺人犯。有時甚至帶著劉媚瀾在外人面前造謠,說劉媚瀾在她娘懷孕的時候,就偷偷給她娘餵了落胎葯,讓她娘生不出孩子。
等他們老了,家的一切好的到時候就全都是她的,成親就帶走。
劉媚瀾也時常委屈,但是委屈終究是改變不了現實。
「劉媚瀾,你死那幹什麼,趕緊滾回來吃飯!」
他朝著劉媚瀾大吼了一聲,他的聲音很大,大到似乎整個鄜州的人都能聽見。
劉媚瀾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轉身朝著劉武的方向走去。她沒有用跑,但是也不算太慢,疾步和小跑差不多。
越靠近男子,劉媚瀾的心跳的就越快。撲通撲通的,幾乎是已經快要跳出來的程度。
「吃飯倒還積極,幹活不見你上心。」劉武吐槽一聲,轉身進了屋子。
劉媚瀾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俯下身子進門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要用刀在後面襲擊在他的心口。
甚至,她的整個身體都有一種想要躍躍欲試的感覺。她攥了攥拳頭,只是一會,終是將這個衝動給壓了下去。
殺人,她連雞都不敢殺,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劉媚瀾跟著劉武,二人進了屋子。劉武直接坐在飯桌的正中間,劉媚瀾抿了抿嘴,轉身跑出了房屋,進了一旁的側屋子。
這是她們家的廚房,不比正屋。這裡劉武只放了一盞燈,而且還小的可憐。劉媚瀾的母親平常就是在這裡給一家人做飯的。
此刻,劉媚瀾站在門口,望著屋裡忙碌的身影,胸腔處一陣發悶。
「娘、」她喊一聲。
正在做飯的劉母聽到這聲音被嚇了一大跳。她忙拿起燭燈舉著,稍愣一會才發現來人是自己的女兒劉媚瀾。
「啊,是瀾兒啊,你餓了吧,娘馬上就做好飯了啊。你先跟你爹在屋裡候著,啊。」她說話的聲音微微顫抖,想是被剛剛劉媚瀾的那一聲娘給嚇得。
她尷尬地笑了笑,笑容很是僵硬。
劉母雖然今年才是三十齣頭的年紀,但是模樣看上去,已經是盡顯老態,狀態和那些四五十歲的人差不多。
不,是要比她們還要老。
她眼角的皺紋,額頭上的抬頭紋都很深,全都是歲月在她臉上動的痕。
誰能想到,她就是當年被眾多男子追求的一等美人蘇寧。現在和人成了親之後,竟然已經混成了如今的模樣。
「娘,我來幫你吧。」劉媚瀾將自己的袖子捲起來,就要上前幫她。
蘇寧往後退了一步,「這不需要你幫忙,你去給你爹到庫房裡面找點酒就行了,娘馬上就弄完了,啊,聽話。」
她下意識將自己的胳膊給藏在身後,劉媚瀾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干。「那好,娘,我去找酒,你快點。」
「好,你快去吧。」蘇寧一直面對劉媚瀾站著,劉媚瀾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走的話,她就會一直這麼站著。
蘇寧直等著她轉身走了之後,她才接著忙活手裡的事情。菜目前已經被她做的差不多了,還剩下兩道菜沒有做。
她強忍著淚水,剛剛外面發生的事情都被她聽進耳里。她只怪自己沒有用,幫不了自己的孩子。
劉媚瀾家裡的庫房和人家家裡的牛棚差不多,四根柱子三堵牆,上面掛個茅草棚。
額,悄悄這麼說吧,這裡之前還真就是牛棚。想當年,這一家三口當年被親戚送到這生活的時候,那可算得上是這有名的狗大戶。
兩頭牛,三隻羊的。再加上他們家的親戚很有威望,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來巴結的人很多。現在不僅家道中落,常來串門的人也沒有了。
劉媚瀾找了一瓶酒抱著,從庫房出來。巧在這個時候,蘇寧也端著剛做好的菜從廚房裡面走出。
二人剛好就碰到了一起,蘇寧自覺給她讓開了一個位置,示意她先往裡面走。
劉媚瀾也沒有說什麼,走了進去。蘇寧跟在她的身後。已經是相隔幾步,但還是忍不住害怕。
她一手端著一個盤子,跨過門台的之後,快步走到劉武的面前,將菜放在他的面前。
「你這做的是什麼東西?看著就難吃。」劉武一臉嫌棄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蘇寧啞口無言。
她退到一邊,等待劉武接下來的動作。然而劉武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將他面前的筷子拿起來,吃著。
看來他今天的心情很好,蘇寧心想。那麼接下來,可能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她去端廚房做好的菜。
臨走時,她扯了扯劉媚瀾的袖子。意思讓她先給劉武倒酒,劉媚瀾點了點頭,蘇寧這才放心去了廚房。
劉媚瀾為劉武找來一個倒酒的杯子放到他的面前。打開酒蓋,酒瓶裡面的酒水倒在裡面。
酒瓶里的酒很少,即使倒扣也只能裝半碗。「這酒是什麼時候要的,倒之前你難道不知道要先嘗嘗?」劉武問。
劉媚瀾回答,「嘗過了,都是今日新要的。」
劉武聽了這話,將酒杯端起來,淺嘗了一口,隨後直接側過吐在地上。
「這是今日剛要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庫房看看。」劉媚瀾面無表情的解釋,也是的,這樣的事情幾乎每一次吃飯之前,都會上演一遍,她早已將這當成了家常便飯。
劉武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上的酒,「難喝成這樣,這能是今個剛要的?」
劉武怒吼一聲,而劉媚瀾就靜靜待著,沒有跑也沒有閃開。
「問你話呢,這是今日要的?」他突然開始生氣,一雙瞪得如銅鈴般大的眼睛死死盯著劉媚瀾。
他今日沒有過多洗漱,毛髮都很是潦草,現在的他,完全就像是剛被閻王爺釋放出來的老鬼,猙獰又兇狠,實名黑山老妖的老祖輩級別。
「是新要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庫房看看。」劉媚瀾再次解釋,但是劉武已經聽不下去了。
他伸手將劉媚瀾手裡的酒瓶奪過,直接扔向屋門處。
酒瓶被他扔到了門角,兩兩相撞的一瞬間,發出很大的聲響。劉媚瀾只是一顫,就再沒有了什麼動靜。
「放你娘的屁,這能是新要的。劉媚瀾,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是吧,敢騙你老子。」
「怎麼了,怎麼了?」蘇寧聽到屋裡的動靜匆忙跑了過來,看見劉武的模樣,倒是忍不住先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看看你生的這賠錢貨」,劉武怒罵道。
蘇寧將自己的衣角攥握在手裡,一臉無措。
「你他娘哭什麼哭」,劉武這才發現,蘇寧的雙眼通紅。
雖然蘇寧老了不少,但是依舊還是能看得見她相貌生的好,大眼睛,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我、」蘇寧即將要開口的話被卡在喉嚨處,劉媚瀾深吸一口氣,從蘇寧的身邊繞過去。
蘇寧哪裡知道她要幹什麼,更加在意劉武的反應。
「你要去哪?」劉武問。
劉媚瀾沒有回他的話,腳步加快出了屋子裡。
「好你個死丫頭」,劉武說著就要起來追上去。
「官人」,蘇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官人別去了,瀾兒這麼著急出去定然是有她自己的緣由。」
「有緣由?老子就不信,她能有什麼緣由。」劉武依舊咒罵,絲毫不給蘇寧面子。
蘇寧也是沒有辦法,只好靜靜在地上跪著。
沒過多久,劉媚瀾抱著三個空著的酒瓶子回來。將酒瓶子全部扔到地上,其中的有兩個已經碎了,只有中間的那個屹立不倒。
於是劉媚瀾上前將它拿在手裡,又再次狠狠摔在地上。
酒瓶摔碎,三個酒瓶裡面一點酒都沒有。乾乾的地面就是最好的象徵,這一幕,不僅看呆了蘇寧,更將劉武看得是有些摸不著腦門。
劉媚瀾在家裡一直都很乖,幾乎劉武是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劉媚瀾將他喝酒要用的酒瓶全部都打碎了,這樣那讓他以後還怎麼喝酒?
空氣在一瞬間定住,二人都不約而同地一直盯著地上碎了的酒瓶子。
「今日新要的」,劉媚瀾出聲提醒。
「你他娘的!」劉武反應過來,一掌拍在桌面上。
蘇寧起身將劉媚瀾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後護著,「官人,你有話可要好好說啊。」她嚇得發慌,抓著劉媚瀾的手不自覺顫抖。
劉媚瀾想要將她的手給拿開,但是蘇寧抓的力氣很大。劉武抬手指著劉媚瀾的鼻子,「你敢把老子的寶貝瓶子砸了。」
劉媚瀾皺了皺眉頭,不說話,她就一直盯著劉武。
「你還敢瞪我啊?」他怒喝道,蘇寧更加害怕,「官人,孩子可能也是一時不小心才闖下這禍事。」
劉武沒有應聲,心有點慌。劉媚瀾現在看他的眼神很冷,就像是要將他給殺了一樣,冰冷至極,和劉武的那個當官親戚一樣。
他這人最是要緊自己的小命,所以現在也說不上什麼話。
蘇寧轉身勸告劉媚瀾,「瀾兒,你快點給你爹道個歉,道個歉這個事就算是過去了。」
「我為什麼要道歉?」劉媚瀾反問,蘇寧沒法解釋,搖晃著她的胳膊,一直讓她給劉武道歉,說自己錯了,讓劉武不要生氣,明日就去重新要酒。
「他還沒有那個資格,給我當爹,他也配?」劉媚瀾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一反常態罵劉武。
蘇寧知道劉武要生氣了,將劉媚瀾推到屋外。
又將門給關上,上了板。劉媚瀾知道,現在的劉武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蘇寧待在裡面那就是找死。
她拍敲著房門,「娘,娘,讓我進去啊娘。」
蘇寧沒有開門,只是將她的手搭放在板子上,認命將眼睛給閉上。
劉武在她身後,掀翻了桌子。桌子打在蘇寧旁邊的位置,好巧不巧,蘇寧的一條胳膊剛好被他砸中。
蘇寧慘叫了一聲,癱坐在地上。門外的劉媚瀾開始尋找要進去的方法,她不再死磕門,而是對窗戶動了心思。
她走到窗戶前,用手推著窗戶,窗戶上的紙被她的手指戳爛,但窗戶並沒有被打開。
因為窗戶的鎖是在上面,而劉媚瀾因為身材矮小夠不著的緣故,推窗子成了她唯一可以用的方式。
劉武聽著窗戶傳來的響動,冷笑一聲,「這就是你給老子生的種,賠錢貨。我今就先把你打死,然後再出去弄死那個養不熟的兔崽子。」他將黑色的鞭子拿起,一步一步朝著蘇寧慢慢逼近。
鞭子從未被清洗過,上面累積的陳年血跡已經都變成了黑色。
這上面,多的是蘇寧的血。雖然受了很多年,但是每次看見,蘇寧還是會感覺到害怕。
她往後退著,嘴唇顫抖。雙眼之中盡顯害怕,「官人、」她的聲音很小,就像是蚊子叫一樣的小。
劉武沒有理她,站到她的面前,抬手一鞭子抽打在蘇寧的身上。蘇寧慘叫一聲,將手放在傷口前,捂都不敢捂。
她的后肩上的衣服被打爛,稍微有些發黃的皮膚被打出了血,陣陣的痛感讓她的大腦都變得有些昏沉。
「劉武!你放了我娘!」劉媚瀾在門口吶喊,既然她進不去,那就只能請劉武出來了。
「好啊,現在是連爹也不叫了。」劉武輕聲說著,蘇寧踉蹌著起身,站在門的正中間。
她抬起雙臂,護著自己的頭。整個人斜靠在門上,目光一直注視著地面。
她的呼吸很重,每一下都是用足了力氣。劉武將鞭子隨意一甩,鞭子落下打在地面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蘇寧的身子隨之一顫,原本就有些顫抖的身子,更加抖得更加厲害。
「滾開」,劉武道。蘇寧沒有動,像是被人點了穴位一樣站著。
劉媚瀾家的門是往屋裡推的,所以,只要蘇寧不閃開,劉武就出不去。
「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閃開。」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往往平靜的語氣往往都有著無窮無盡的殺傷力。
蘇寧不敢說什麼,但她堅決不肯讓開。劉武深呼吸一口氣,蘇寧將這聲音聽得很真切,好像就是近距離在她的耳邊一樣。
「官人,別打了。」她小聲勸告。
「別打了?行,我留你一條命,你讓開。」劉武順著鞭子,蘇寧又道,「官人,我說瀾兒。你別打她,別打她…」
她越說越小聲,甚至到了最後,基本是沒有了什麼響聲。
門外的劉媚瀾越等越著急,她怕蘇寧再出了什麼事,於是便不管不顧地再喊一聲,「你出來,劉武!」
「瀾、瀾兒。」蘇寧往劉武的方向看去,此時此刻,劉武的臉已經黑得不成個樣子。
劉武上前拽住蘇寧的衣服,一把將她扔到一邊。將插門上的門板給抽取出來,蘇寧上前抱住他的一條腿。「官人,你消消氣,消消氣好不好。」
她是跪坐著的,臉貼在劉武的腿上,卑微到了極致。
「我再說一遍,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