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話 愛的羅曼史(七)
徹底推開房門,房間內的所有幻覺才完全消失。
原來他們一直坐在樹頂,樹冠十分平整且結實,與踩在平地上基本沒有區別。紫羅蘭回頭看去,剛剛的房間已經無影無蹤,就如同從未出現過。紫羅蘭加深了對黑月能力的敬佩,剛剛自己從未覺得整個房子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紫羅蘭走到了樹的邊緣,向下看去,整個小島一覽無遺。這棵樹足有幾十米高,樹根有十人合抱那般粗,在樹的前方,一團團模糊的黑點在地面上蠕動。
「這棵樹叫做不朽神,是用歷代王的靈魂的一部分滋養而成。祂們在祭拜和祈禱。」黑月看了眼好奇張望著的紫羅蘭,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同時手指指向不遠處的地面,一隻手按在紫羅蘭的肩上,隨後他們的身影立刻出現在空地上。
「這也是幻覺?」紫羅蘭不解地看向黑月。
「我好像沒說過怪物只能擁有一個能力吧,只是比較困難。「黑月拉著紫羅蘭的手向前面走去。
「沒,沒必要這樣吧……」紫羅蘭老臉一紅,黑月回頭白了他一眼,繼續拉著他的手。
紫羅蘭只好違心接受,任由黑月帶著他走向一棵奇怪的植物。
植物的根部看上去像兩個互相纏繞的藍色蘑菇,中間有一個紅色的圓洞,裡面被雕刻出足夠塞下一個成人的空間,植物的枝幹類似樹木,上面乾裂出塊塊「鱗片」,頂冠則類似柳樹,枝條下垂,上面停滿了藍色的夢蝶。
祂們同時張開翅膀,朝著黑月飛去,很快把黑月包裹。
「不要鬆開我的手。」黑月在來時的路上已經囑咐過紫羅蘭,所以他剋制住一時的恐懼,任由那些夢蝶包裹完黑月再來包裹自己。
他始終沒有鬆開手。在那些蝴蝶包裹完自己之後,便紛紛回到枝條上歇息。這時紫羅蘭卻感覺自己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又說不出在那。
當他抬頭看到黑月之後,看到對方像貓一樣收縮瞳孔,一道道神紋朝眼瞳蔓延時,他才發現自己在蝴蝶飛走之後,已經不由自主地對黑月產生了無限的好感。
黑月也感覺到自己身上出現了同樣的情感,祂打了個響指,對自己下達了一個幻覺,但是無濟於事,那個情感似乎無法修改,祂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紫羅蘭說:「忍忍唄,你總不至於就這麼討厭我吧,所以我才討厭這樣的婚姻,被迫因相思樹產生愛的情感來滿足精神需要,這哪裡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感覺你們跟我們有的地方也很像呢,我們不少人就是為了物質需求才會為不愛謀婚。」紫羅蘭一隻手遮住眼睛,讓自己的情感克制住,「接下來要怎麼做?」
「交換信物,簽訂契約,在至少一個怪物的見證下。」黑月將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中,吹了個口哨。樹林中,鳥兒被哨聲驚飛,一個白色的老虎從天而降。祂長著一雙白色的翅膀,兩對耳朵,以及兩根尾巴。
「這……這是什麼怪物?」
「琴尺,因為擅長彈奏一把像尺子的琴而得名,我的朋友。唔……你還是少出聲比較好,你可以私下叫祂夜舞。」黑月低聲對著紫羅蘭說,然後喜笑顏開地用晦澀難懂的語言和對方交流起來。
然後,夜舞站起身來,身形迅速改變,原本三米多長的琴尺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比起黑月的真容,明顯是有著一對獸耳和人耳,兩隻尾巴外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夜舞更能讓紫羅蘭接受。
夜舞對著紫羅蘭勾了勾手,
將他喚到身旁,然後低聲說:「接下來,將信物交給對方吧。」
「你會說……」紫羅蘭詫異地看著夜舞,話未說完就被黑月咳嗽聲掩飾過去。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幻覺,黑月只是在充當翻譯而已。
他四處摸了摸,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大部分都被海水沖刷走了,最後他摸到他脖子上的項鏈,低頭沉默了許久,將項鏈拿下,認真對著黑月說:「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給我的,這個圓圈下連著十字叫做安卡,代表永恆,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黑月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調整過來,從虛無中拿出一把直刀放在胸前,同樣認真的對紫羅蘭說:「這曾經是祖父給祖母的定情信物,一共兩把,祖母的劍和祂一同葬在了一起,這把刀是祖父給我的,讓我交給未來的丈夫,它叫『對飲黃泉』,寓意是『如有來生,對飲黃泉』。」
紫羅蘭看著那把同樣被視作珍物的直刀,不知是蝴蝶還是別的緣故,真正得對黑月產生認同感。
夜舞則一幅置身事外的看客情懷,興奮地看著自己不開竅的好友,將陪伴了祂數千年的信物交了過去。當然在幻覺的作用下,祂沒有覺得眼前的紫羅蘭十分陌生,以為是自己熟悉的怪物。
紫羅蘭將直刀握在手中,卻發現這刀輕若無物,自己險些手滑沒有抓住,他將刀鞘抽出,一道青光照亮了四周,日月星辰都驟然失了光輝,刀身消匿在青光之中,難以分辨。他每拔動一寸,劍便重上一分,刀身也逐漸凝實,當他徹底拔出時,無窮無盡的雷光在刀尖浮現,紫色的電弧如同蛇般在刀身上纏繞,飛舞。他輕輕揮動,藍色的流光將一切分割,天上斗轉星移,所有人都彷彿進入了無法察覺的夢境,沒人在注視握著刀的紫羅蘭。
他興奮地看著這把刀,感覺渾身都燃燒起來,復仇的意志瞬間化作黑色的怨火,將他徹底點燃。就在他快要忘乎所以時,黑月的響指聲在他耳邊縈繞,所有的異變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暫時還不能駕馭它,你的靈魂有太多雜碎,這樣的你只會被這把刀吞噬,收起來吧,該做正事了。」黑月用只有他們懂的語言訴說著,紫羅蘭的內心瞬間變得安靜,所有的浮躁,憤怒都被清除。
他從宣洩的情感中抽離,看到了戴上了安卡項鏈的黑月。
祂換上了一套素白的弔帶裙,頭戴著藤曼與藍花組合的花冠,恬靜地對著他微笑,那多出來的眼睛,嘴和鎖鏈尾巴都消失不見,只留下無法處理的羽翼,縮在身後。祂在努力將自己的真身變成紫羅蘭可以接受的形象。
好美……紫羅蘭發自內心的稱讚了一下,然後將手伸出,與黑月合十,用家鄉的語言與她簽下契約。
「婚姻的見證者,您是愛情的掌權,您是生育的祝福,我在此以愛神【相思】之名發誓,我願意陪伴她終生,願意擔起一切責任,從此與她一同面對未來的一切,一同走向不歸的墮落之路。」
「宣誓人,紫羅蘭。」
「宣誓人,黑月。」
相思樹發出淡淡的十字星輝,夢蝶展翅飛向四周各地,將新人的出現轉告,地面長出黑色的草,將空地包裹,藍色的小花從地底冒出,點綴著周圍。
四個白色的顆粒在相思樹的周圍互相交替環繞,祂們永不停歇的舞蹈,將剛剛的一切銘記。
「憶尋嗎?」紫羅蘭問向黑月,內心不知何種緣故,愛意不斷攀爬著他的心頭,刺激著他的荷爾蒙。
「嗯。」黑月靜靜地回答,始終保持著類人的真身,變得更加矜持,還剋制不住去偷瞟紫羅蘭。儘管內心不斷強調著生殖隔離一類的話,但內心卻有另一道聲音迴響。
「那有如何?愛才是愛情的意義。而且你正好不喜歡孩子,不是嗎?」
「真不愧是你,愛神。」黑月對那道聲音回應說,卻沒有更多的反駁。
因為她並不知道,這樣單純的活著的日子還有多少。她看了紫羅蘭的生活,十分羨慕。怪物始終在按照固定的模式生活著,被貼上終身貫徹的標籤,這樣的生活即便沒有墮落,也會被自己拉跨。
她現在無比清楚她和紫羅蘭究竟差在何處,是那多變又永恆的人性。
從祂到她的轉變,是她此行最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