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話 神戰 中

紫羅蘭在房間外徘徊，心中即是恐懼也是喜悅。他不明白，為什麼人類會和怪物有孩子，而且是在沒有任何身體接觸的情況下。黑月說，是因為靈魂的交融，既然她是怪物，自然有可能會按照怪物的模式生育。她也安慰說，怪物和植物生下孩子同樣有先例，這讓他不寒而慄。

但最讓他不解的是，黑月懷胎了9個月。而在他了解下，怪物往往只需要幾天時間就可以完成生育。這是他不安的來源，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期待，渴望能留下子嗣，懷胎生下人類，就像許多神話一樣。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焦慮不已，黑月又不同意他去幫忙。

在他不斷糾結之下，那個讓他著迷了三年的溫柔聲音從門內傳來。

「進來吧。」

紫羅蘭緊張地握住門把手，閉上眼顫抖地打開了門。他不敢睜開眼睛，害怕看到無數怪物奔湧出來，如同一條條黑蛇。想到這，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就好像自己曾經歷過這個場面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他看到躺在床上，正在慵懶恬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她用人類的身軀，像許多母親一樣將孩子抱在懷中。一對雙胞胎，一個毛沒有長齊，臉像小貓一樣皺在一起，哇哇地嚎啕大哭，和人類一樣。在另一邊，一個長著白髮紫瞳的男孩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祂有三張嘴，四隻眼，但它們卻毫不違和地在臉上安置，那是一隻笛琦。

他再次猛吸一口氣，在心中無數遍默念，無論如何這些都是他的孩子。很快，他接受了這個現實，臉上掛上笑容，再次看向孩子們。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因為某種意義上，人類在笛琦眼中何嘗不是怪物呢，但妻子卻毫不在意地接受了自己和孩子。

但下面的場景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笛琦孩子看了看父母和弟弟，發現自己格格不入后，祂用手抹了下臉，讓自己的「多餘的」眼睛和嘴消失，對著紫羅蘭笑著，用稚嫩的童音喊道：「爸爸！」

紫羅蘭心顫抖了一下，真心地笑說：「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給他們取個名字吧。」黑月現在十分虛弱。

「誰是老大？」

「最聰明的那個小傻瓜。」

紫羅蘭立刻明白她在說笛琦孩子，於是想了想說：「他們既是人類，也是怪物，就應該有兩個名字。我們分別取吧。」

黑月輕笑說：「好呀，大的叫黑將，小的叫黑臣好了。」

「那我這邊大的叫紫凌雲，小的叫紫凌霄好了。」

「那麼問題來了，我們該怎麼叫呢？」

「就各叫各的好了。」紫羅蘭笑著和黑將的小手擊了個掌。

…………

那是父親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以至於他忘記了逃離這個島嶼，母親也從未說過西恩的事情，她在逃避，她也沉溺在這美好的幻覺之中，感覺自己達到了幸福的頂點。

可，幻覺終究是幻覺。

…………

三年後，紫凌霄終於邁開了人生的第一個步伐，黑將就站在他身後，不斷鼓勵著他繼續前進。黑月則責備他不懂事，不知道扶著弟弟。

紫羅蘭笑著看這一切，彎腰種下他研究多次的植物，那個可以種在透明圈內的植物讓黑月驚喜不已，他希望有一天，這些植物可以徹底填滿那片區域，這樣一來，她會更高興吧。

哭聲傳來，紫凌霄摔倒在地上，不停地嚎哭，黑將雖然與他同齡，

但體現和心智都和少年一樣。

紫羅蘭有些同情他，這意味著他最天真無邪的時間會很快過去，無法再回到那個美好單純的童年。「太早熟也不好啊。」他放下工具，一路小跑到紫凌霄面前，安慰著他。

黑月這時卻沒有來幫忙，而是茫然地盯著天空。

「怎麼了？」黑將不解地望了眼母親，然後順著母親的視線向天空望去，也愣在原地。

這時，茫然看向天空的怪物越來越多，祂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獃獃地看著天空，放眼望去，如同一個詭異的祭祀場景。

紫羅蘭發現妻兒的不對，也朝天望去，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到太陽的光芒不再刺眼，他看到太陽張開了一隻眼睛！

無數烏雲開始在太陽周圍聚攏，神域立刻被陰影籠罩。一株株植物飛速枯萎，周圍的海水神秘地褪去。在天空上，一艘由魚骨拼接而成的輪船出現在祂們眼前。接著，輪船崩解，無數骨頭墜下，變成白色的骨雨。

輪船消失之後，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在太陽的前方。在祂的周圍是十二圈大小不同，以祂為球心環繞的銀色圓環。祂盤坐下來，一隻手撐在下巴上，一隻手按在腿上。那十二道圓環同時與祂脫離，平面排列在祂身後，沒有規律地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太陽因此被分割成無數份，不同層次的陽光照在神域上。

「南宮鄴……」黑月喃喃地說，過去發生的事不斷刺激著她的大腦，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紫羅蘭抱起紫凌霄，一手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到房間里。

這時，所有的植物瞬間枯萎消失，透明圈徹底覆蓋在神域的各個地方。王宮暴露在絕對的真實之下。一個裹著粗白布的老頭顫顫巍巍地從宮殿走出，在祂周圍整齊排列著許多護衛。海洋掀起一層巨浪，一條純白的飛龍落在神域上，逐漸變換出人形。（由於黑月的修改，所有怪物都有了類人的特徵。而且祂們認為那個才是內心深處真正的自己。)

南宮鄴扶了扶內紅外黑的披肩，從虛無中摸出一隻羽毛筆，沒有說出任何提前的宣戰之詞，只是憑空書寫了一個單詞。

接著，在白布老頭周圍的衛士接二連三的爆開，黑色的瀝青噴涌而出，祂們無一例外在瞬間全部墮落。

老頭不在意地向前伸出手指，遠古蒼老的聲音從嗓子里發出，所有怪物的耳邊都響起了這個神秘的痴語，然後天空瞬間落下一道道厲雷，將南宮鄴的身影吞沒，刺眼的光芒將黑雲衝破，世界又重歸白晝。

但在極致的雷光過後，想象中的隕滅並沒有出現，南宮鄴依舊盤坐在天空，在祂身後的圓環上，一個個神秘瘋狂的字元不斷跳出，蒼白色字體出現在老頭眼前，上面用怪物語寫道：「剛剛，我就是你。」

一瞬間，老頭的身體中有無數電流通過，祂在瞬間就消散在怪物們的眼前。與此同時，一個白色的太陽在宮殿內升起，一個沐浴在白光的巨人抬頭望向南宮鄴，手指舒張，南宮鄴身後的圓環一個個被撕裂，空間被碾碎成無數的碎塊。

「王！」怪物們歡呼不已。

可南宮鄴被撕碎的場景始終沒有出現。祂的四周出現一張張寫滿文字的紙張，它們看似脆弱無比，卻奇迹般地將空間與周圍隔絕。祂站起身來，一本厚重的書凌空漂浮跟在祂的身後。祂每朝著神域跨出一步，海風就狂暴一層，極致的風暴出現在神域中央，將宮殿摧毀。

在風暴即將抵達其他地區時，白龍人雙手合十，白色的方格出現在地面，風暴立刻被轉移到海面上。王的背後生出九隻狐狸尾巴，周圍的一切不純都在消散，祂要將自己的精神純化，以發揮出匹敵神明的力量。

南宮鄴沒有阻止王的行為，只是微微寫下了一個及其簡單的三個字母：Sin。

接著，一隻巨大的眼睛撕開天空，將目光聚焦在神域中，所有的情感都被壓制和奪舍，純化之法不攻自破。王的身體開始顫抖，祂將白光凝聚成一柄光槍，對著南宮鄴投射出去。

文字再次出現在南宮鄴的四周，祂這次沒有轉移，而是將羽毛筆輕輕一揮。海洋掀起千米的巨浪，一隻巨大無比的魚從海底鑽出，將整個天空遮蔽！

「冥鯤，吞。」南宮鄴簡略地下達命令。冥鯤張開血盆大口，將天空染成紅色，吞下光槍。然後祂的身體朝著神域開始墜落。白龍人大吼一身，渾身冒出滔天的烈焰，身體瞬間衰老墮落的同時，將冥鯤的身體轉移到自己可控的極限。

即便如此，冥鯤只是蹭了一下，王所在的島嶼瞬間崩塌，白色的巨人也消失在怪物的面前。

「王……死了。」

南宮鄴登上了神域，紅色的騎士服和粉色的麥穗辮子隨風而動。祂的目光無情地掃過眾怪，一個單詞出現在祂身邊，隨後所有建築都消失在原地，高山化作平地，河流被填充。整個神域都變得一覽無餘。

祂的目光在所有怪物面前越過，最後停在一個男人身上。

「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