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留君不住從君去
古戎飢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
燕子塢大火過後七天,曼陀山莊一片悲涼。王語嫣吩咐下去,穿白服,悼念慕容復,幾日下來,她的臉容憔悴許多,可知也是每日以淚洗臉。尤其當她知道慕容復放棄復燕,囑咐慕容明忘卻慕容家家訓,重新做人,並把三十多年的功力傳於慕容明,最後為掩護他們,力戰而死。她更是覺得痛心:「為何自己不相信表哥,如若自己早已知道表哥醒悟,也就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燕子塢被端,表哥葬身火海,阿碧身受重傷,明兒小小年紀傷心不已…」想到這裡,王語嫣再一次潸然淚下。
「夫人,您別傷心了,您已好幾天不吃不喝,再這樣您身體撐不下住啊。」紫渝勸道。
王語嫣對她揮了揮手,表示不想用膳,心想:「我的身體比起阿碧,又算得了什麼。」
想起阿碧,王語嫣便起身去飛霞閣看望,阿碧七日前在燕子塢大戰了一天一夜,不僅耗盡心力,深受重傷,且因慕容復的死,更是傷心非常,身體狀況岌岌可危。雖服用了曼陀山莊花千金煉成的廣陵仙芝丹,但還是暫無法下床行動。阿碧的付出,王語嫣心裡再也明白不過,阿碧做了這十年來,她這身為妻子應盡的責任。這一切,歸根到底是為了慕容明。
阿碧見王語嫣到來,欲想起來,王語嫣制止了她:「阿碧,你我乃姐妹,不許如此。明兒認你做義母的事,我已聽紫渝說了。」
「阿碧自知失規矩,只是當時公子要求,無法拒絕,這是不作數的。」
「這又怎算失規矩呢,這麼些年,我不敢面對錶哥,都是你在照顧他,即使表哥不這樣做,我也會讓明兒認你為義母。我早已視你為姊妹。日後我便喚你阿碧姐姐。」
「夫人,這不可…。」
王語嫣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該改口叫我嫣妹,你是明兒的乾娘,我是明兒的娘親,我叫你姐姐,這是理所當然,難道你嫌棄我,不想與我結為姐妹?」
阿碧略顯放心:「我又怎會嫌棄你,嫣妹。」。
王語嫣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沒有想到,表哥竟能醒悟過來,不再做復燕的夢。這才真的是放下執念,大策大悟。」。
阿碧泛起淚光:「公子能夠醒悟,且告誡明兒不要再擔著復燕的重任活下去,這對我們來說,已是功德無量了。只可惜,公子他….」
王語嫣握住阿碧的手,再次流下淚滴:「或許,只有那樣,表哥心裡才會舒服,才算解脫,你說對嗎?」
阿碧流淚點頭。
王語嫣吩咐下人好好照顧阿碧,用上等的藥材為她調理。便去學士書閣看慕容明,來到書閣,見慕容明正在種植茶花,臉容雖說憔悴,端視下卻是稍有釋懷。
慕容明身懷三十年的功力,聽力增強不少,不等王語嫣走進,他便已察覺,走過王語嫣的身邊:「拜見娘親,娘親身子不適,應多在房間休息。」
王語嫣聽后十分高興,慕容明從小就那樣的關愛他人,對身體不適的都會細心慰問,尤其是對她自己。
「娘親沒事。明兒,這幾天讓你經歷這樣的事,娘親…」
「娘親千萬別那樣說,能見爹爹一面,已是上天的恩賜,倘若自己沒去燕子塢,也就無法遇見爹爹,得知自己的家世,還有爹爹的囑咐。」
「你怪娘親嗎…?這麼些年,我都未曾說於你,有關你爹爹和慕容家的一切……」
「孩兒不怪娘親,
娘親不告訴孩兒,是怕孩兒接受家訓去復燕,后擔著慕容家世代的擔子,到時,孩兒也不能像如今那樣閑情種花,甚至有可能走爺爺和爹爹的舊路,最後害人害己。」
「娘親很擔心你,怕你太傷心…」
「不,娘親,爹爹將功力傳於我,並全力擋下賊子,讓我們得以保命離開。這……或許是爹爹解脫的方式。」慕容明黯然的說道。
王語嫣甚感欣慰:「沒想到明兒年紀小小便能如此懂事,自己真是小瞧了他,他的承受能力出乎自己意料。表哥,我們的孩子非常出色。你將功力傳於他,語嫣明白你為何要這樣做,同時也清楚我該如何做。」
「明兒,你爹爹傳了你數十年的功力,想必叫你學武對嗎?」
「是的娘親,爹爹傳我功力,叫我請娘親教我武功,讓我做個能文能武的大好男兒,這才是慕容家的傳人。學會武功,光復我慕容家,不再讓人欺凌。同時在江湖上除奸佞,殺兇殘。多行善事,就當是為爹爹贖罪。」
王語嫣泛淚:「表哥,沒想到你除了叫明兒放棄復國,還囑咐他好好做人,語嫣真的是怪錯你了。我已經是慕容家的罪人,我能贖罪的,能做的,就是遵循你的遺願,好好培養明兒,讓他成為真正的慕容家傳人,讓姑蘇慕容氏再次聲名遠播,聞名江湖。」
王語嫣望著慕容明雙目炯炯的眼神,心想:「這孩子懷有上乘功力,要成為上乘高手,不是難事,但若只是上乘高手,又怎對得起表哥對我的信任,我定要竭盡全力,讓明兒超越慕容家先祖的成就,成為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
赤霞莊上,曼陀山莊的家奴拿著王語嫣的信過來,並將燕子塢發生的經過,一一彙報了給了公冶乾,公冶乾已是將近六十歲的老人,卻依然精神抖擻,雙目逼人。他聽后大怒,舉掌便拍下身邊花崗岩桌子,岩桌頓時碎下,可見他的掌力深厚非常。當年,南慕容手下的四大家臣,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公冶乾排名第二,於是王語嫣,阿碧都稱呼他為公冶二哥。他掌力號稱江南第二,第一當屬慕容復。如今二十年過去,想必他的功力更是純青。燕子塢被端,他非常的怒氣加傷心,其心裡悲憤填膺:「自己多年侍奉的公子與敵人拼殺葬身火海,身為家臣不能相助,又有何臉面活在世上,不管公子以前做的有多不是,自己也是慕容家的家臣,應當以死盡忠。」若不是信中王語嫣勸其千萬不能自斃,慕容家的後代還需依靠,他早已舉掌自殺。
他勃然大怒:「我姑蘇慕容家竟然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一定找出那幫賊人,將他碎屍萬段。翔兒,馬上派人去曼陀山莊,保護庄內的安全,這次燕子塢被端,我們身為慕容家的家臣,沒有好好護庄,本應一死以隨主子,可既然夫人跟明兒都還健在,我們便只能為他們鞠躬盡瘁,你務必將生死置之度外,保護好他們,不得有誤。」翔兒是公冶乾的二兒子,說道:「爹爹放心,有我在就有夫人和公子在。」
曼陀山莊布置遵循九宮八卦,奇門五行,本就隱蔽,不為外人所知,現下再有公冶乾派人駐守,一段時間內都相當無事,王語嫣感謝公冶乾派人前來,便親自指點他們武功,讓他們短時間內有較大的進步,這對曼陀山莊的安危也是大有好處。
這段時間,王語嫣帶慕容明來到琅嬛玉洞,教他運氣,慕容明身上雖有慕容複數十年的功力,但若不懂得運用,也是無法習武,當日也是因為如此,險些一命嗚呼,幸有紫渝幫他安穩亂竄的真氣。
王語嫣從小就愛看武學典籍,熟讀各門各派的武學,但卻不諳武功。開始只為能跟慕容復交流,讓慕容復關注她自己。她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僅熟知各門派武學的招式與路數,更對招式的實戰運用技巧有著深刻的認識,達到了隨口點撥,便能使人武學技藝大增,對招時能反敗為勝。若有時間,細心指點,想必定能讓一個人的武功更上一層。要知道,武功練至上乘境界,想要突破實非易事,但這些對於王語嫣來說卻並非難事。對武學有如此的認識,王語嫣完全可被稱為當世的武學奇人。
王語嫣對慕容明道:「明兒,這些各門各派的武學,有很多在武林中早已失傳。你記憶驚人,學會運氣之後,這些日子可隨意修習,體會一下各門派武功的異同之處。有任何不懂,可來詢問娘親。」
「是的,娘親,我學會運氣之後,感覺身體甚是舒適,有用不完的勁力,胸口也不會疼痛。這是……?」
「此番你學會控制,真氣便不會亂竄,你之所以感覺不舒適,其因便在於此。」
「這就比如游泳,學會了,就能控制身體,且能藉助水流在水中遊動,倘若沒學會,就不能控制自己,會淹壞在水中。」慕容明說道。
王語嫣一笑:「明兒所言不錯,娘親問你,你爹爹傳你功力之後,你有沒有真氣亂竄,全身疼痛難忍?」
慕容明回想起當時的一幕:「孩兒曾經痛的不省人事,但慢慢就不會了,像睡了一回那樣,醒來就沒事了。但孩兒看見紫渝抱著我。
王語嫣猜的果然沒錯,真氣亂竄須要有更強的內力,或是藥力方能治住,當時那樣的環境,也就僅有陰物才能壓制。看來是委屈了紫渝那小丫頭了,語嫣想起自己,阿碧與慕容復之間的事,再看看慕容明,心想:「他們還小,不懂的兒女私情,自己還是別去觸碰。唯有通過其他方式報答紫渝丫頭。希望這丫頭日後也能好好的照顧明兒……」
阿碧的身體經過調理后,病情稍微緩下,已能下床走動。王語嫣將紫渝幫助慕容明安穩真氣之事告訴阿碧,阿碧聽了之後,也是黯然,心想這跟自己的經歷非常相似。
王語嫣叫紫渝進來,深情的看著她,心想有一個對自己的孩兒如此好的丫頭,自己心裡也甚為高興,今後有她照顧,便大可放心。於是撫著紫渝的臉說道:「丫頭啊,這幾年你對明兒的照顧,我都看在眼裡,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真是讓夫人我欣慰。」
紫渝聽到,竟立馬跪了下來,急道:「夫人,是不是婢子做錯了什麼。請夫人責怪,夫人千萬不能說這樣的話,我八歲,便父母雙亡,是公冶老爺看我孤苦,撿了我,後來更是夫人你垂憐,才給婢女來到山莊,這幾年夫人對我的照顧,紫渝願意已死相報。」
王語嫣未想到自己的客氣,卻嚇壞了紫渝,阿碧立馬將她扶起:「傻孩子,夫人哪裡是怪罪你啊,夫人是讚賞你。」
王語嫣對阿碧說:「姐姐,公冶二哥不是一直想要一位女兒嗎?要不咱就讓公冶二哥收她為女兒,如此一來公冶二哥不就有一個可人兒了?」
阿碧稱讚的說:「妹妹這主意著實是好。我立馬叫侄兒過來,書信讓他帶給二哥。」
紫渝再次跪下說:「婢女何德何能….」
王語嫣喝住說:「你又說為了慕容家鞠躬盡瘁,怎麼現在就不聽了?」語嫣再扶起紫渝:「丫頭,我知道書閣中發生的事,當時情況緊急,我很感謝你對明兒所做的一切,這就當作夫人我感謝你的,你就收下,別讓夫人不安,好嗎?」
如此一來,紫渝便由一個小丫鬟瞬間成為赤霞庄的三小姐。身份大大的跳躍。紫渝哭著說:「,夫人的話我聽,婢子叩謝夫人的大恩大德。」
「還叫夫人啊,你應該稱我們為姑姑。」王語嫣笑著說。
「不行的,就算是公冶老爺,也稱呼夫人為夫人,婢子…不能。」
「那公冶老爺呢,這件事若應允,就應叫爹爹才對。這個總無異議了吧?」阿碧笑著說道。紫渝聽完后哭著笑了,像開了花一樣的活潑俏麗。
悲傷的日子終於有了點笑聲……
在一處山腳下,有座規模不小的廟宇,雖四野無人,但這氣派看來卻似富貴人家的莊園。即便夜深如斯,燈火亦是亮的通紅,原本道廟應是一番祥瑞靜思之氣,可這一座,卻透出讓人不寒而慄的陰森。裡頭有八個人,一位道士般打扮的在座上,另七人均坐於地毯上。
一瞧來彪悍無比的漢子道:「師傅,如今咱們都成功了,為何不自立門戶?」
一書生打扮的道:「師兄這話差矣。亦要知道師傅只是成功奪取了武學,並非練成,此時若沉不住氣,到時死到臨頭這四個字怕是要到我們身上了。」
「師弟說的不錯,師傅此舉縹緲峰並不知情,若是知道了。怕我們吃不了兜兒走啊。」一青年漢子捂著八字須,侃侃而談了起來。
彪漢道:「師弟一副書生模樣,也就罷了。沒想到你這廝成名大漠數年,也這般怕死,真不知師傅當日怎會收了你。」
八字須男亦不反駁,只因這在場眾人都知道這彪漢顯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七人中有一位相貌不揚,且臉上有道足以遮半邊臉的疤痕的女子,她道:「師兄你就少說倆句吧,師傅自有長遠考慮,我等聽從便是。」
座上道士便是當日洗奪燕子塢的白木道人,他咳了兩聲:「知道為師為何不讓你們跟去么?」
見無人回答,他又道:「成大事者,定當要沉得住氣,你們是我這十年來新收取的徒弟,外面知情甚少。而我秘密收徒的意圖亦是要讓你們秘密行事。想一想,縹緲峰已遏制我等數十年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書生道:「師傅如今不也已和三十六洞眾人一同脫離了么。」
白木道人微微一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均是各懷鬼胎。跟我一同前去的也只是為了那無數的秘籍罷。且縹緲峰向來禮數深嚴,又有哪個真的是敢起來反縹緲峰的。」
書生道:「那師傅您的吩咐……」
白木道人道:「我遇見了一人,是他告與我和吳坤風,鑽地鼠,莫殷仇等人燕子塢的秘密。如今我更是與他同坐一舸,借他之力,相信不久,便可脫離縹緲峰,自立門戶。」
七人一口同聲:「師傅定將稱霸武林,德比天高。」
忽大廳外來了一陣輕風,廳內火燭搖曳了起來,不到一瞬,坐於毯上的七個人便一同倒下,僅剩白木道人在那瞪大眼睛,瞧著中間屹立著一人。
那人哼道:「就你們幾個跳樑小丑,也想稱霸江湖?我看你這老道是白日夢做多了,才會這麼木訥,口出這般荒謬之言。」
白木道人見他這般羞恥,臉紅了起來,怒道:「怎麼,燕子塢搶奪秘籍一行,可是至此之中都未見你出現啊,今兒個這般出場,是要為何啊?」
那人不屑道:「那般小事,又何需我親臨。」
白木道人眯眼笑道:「那可就對不住了,秘密雖說出於你口中,但未參與,也就分不得一杯羹。」
那人又笑道:「秘籍?叫你們去取,是因我瞧你們武功太低,不配做我下手,又且為了南慕容罷了,那幾套武功,也就你們這幫蠢貨,把其當寶。」
白木道人怒道:「閣下出言無狀,又使用卑鄙手段將我眾徒兒迷倒,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是要干戈不成?」
那人搖頭大笑:「你說我用毒?他們是均被點了穴道,這般都瞧不出,你修為之低,如今便不用再自欺欺人罷。」
白木道人早已怒上心頭,亦不言語,舉掌便沖前打去。那人亦不躲閃,嘴角笑意,從未減下,瞧著白木道人襲來的這一掌,毫無在意。
在掌勁快要打到之際,忽有一人擋在那人面前,像是地里冒出來一般。白木道人的掌印在他的胸前,出現之人即沒退,也無聲響,竟一點事也沒有。他出手極快的搭住了白木道人的手腕,亦無用力。
白木道人靠著燭光瞧這『地底冒出』來的人,竟發了瘋似的想要掙脫,那神秘人也立即放開,讓白木道人拚命後退,他想要大呼,就差沒喊出『救命』了,因那模樣是他這半載都沒見過的,是如此的可怖。
那人笑道:「這不像你的風格,可是怕我應付不了?」
那出現之人開口了,在這寂靜的廟內,聲音亦是讓人覺著陰森:「你若是連他都應付不了,我也不會跟你為伍。」
那人道:「那你這是為何?」
「這般愚蠢的貨色,沾了誰的身子,都會是侮辱,你當日救我一命,我此行便是當還了你。」
「哼,真是個怪胎。」那人道完便走到白木道人面前,又道:「你現在是想死也不成了。若聽話做條狗,或許還能活命。」
白木道人一面聽,一面流汗,顫聲道:「我若有什麼事,縹緲峰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人大笑道:「哈哈,現在倒想起縹緲峰來了?你是個出家人,卻六根不凈,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雖說聽從縹緲峰調度,可也是從未受到威脅。武林各大門派,哪一個有這般氣勢,且如今縹緲峰的手段比起昔日傳言,已是仁義到菩薩的程度,可你一聞武功秘籍,就想自立門戶,愚蠢至極,且看看你的手吧。」
白木道人大駭,眼瞧右手,竟發現又紅又紫,這才想起方才被那神秘人搭住了手。那人奸笑道:「萬蛇噬心的滋味,可不輸傳言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木道人顫聲道:「求求你,放過我。武功秘籍你全數拿去。」
那人不屑道:「我說過了,這幾套武學,根本就不配入眼。現下你只有兩條路,做我的狗,或自盡,兩條都不選,到毒功發作之時,可是連自盡的力氣都是沒有的,你會全身疼癢,抓破臉皮,痛苦而死。」
白木道人嘶聲道:「主人,求您放過我。」
那人微笑起來,給出一個眼神,神秘人凌空出指,點了白木道人的風池穴。白木道人的手即刻恢復了常色。
那人笑道:「從今天起,事無大小均聽從於我,若有反抗,便是死無全屍。」
白木道人面若死灰:「一切遵從主人。」
那人又道:「搶奪秘籍一事,詳細道來。半句不實,小心你的狗命。」
白木道人神色緊張,將那一事道了出來。
片刻后,那人瞪大眼睛,怒道:「你說什麼,南慕容死了……」
慕容明在琅嬛玉洞,閱讀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因他初次涉足武學,好奇心讓他大為喜愛,前幾日還會回房就寢,後來就直接在玉洞中住下了。他閱讀完后,讓王語嫣指點,兩個月內,便已將少林的大力金剛指,劈空掌,散花掌法,還有一門名叫攝物掌的功夫全部學於一身。慕容明用劈空掌對著一塊與人一般高大的巨石劈打,巨石頓時被慕容明劈成兩半,慕容明用指力,擊向巨石,巨石的表面前後被擊穿一個食指大小般的洞孔。還在王語嫣的面前,抖出了少林散花掌法,招式嫻熟,行雲流水。
王語嫣看在眼裡,心道:「看來無論是武功的運氣竅門還是招式,明兒都已嫻熟非常。只是功力方面欠缺火候。至於要收發自如,那更是大大不足。不過就算擁有表哥的功力,能在數月之內學會這些,還能有如此成就,已是夠讓人驚訝了,許多人窮一輩子都無法達到。這足以證明明兒是個練武奇才。且過目不忘的本領並不亞於自己。」
「娘親,孩兒練得怎麼樣。」慕容明施展完掌法后,氣若神定的問道。
「練得不錯,明兒啊,這段時間你繼續在玉洞練功,娘親有事,不能常來看你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娘親,讓您掛心了,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娘親也要注意身體。」
王語嫣聽完之後,甚是欣慰。便就離去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王語嫣要麼則閉門閱書,要麼就出遊在外,曼陀山莊的日子安逸非常。
閑樂太平的日子,過的飛快,不知不覺,花開花落,一年便已過去了…
一天晚上,紫渝偷偷地過來玉洞,一年來,慕容明一直都在勤練武功,她極少見到他,心裏面一直挂念。她帶著慕容明愛吃的柳葉雞,來到洞中,卻未見慕容明,她叫道:「公子,你在嗎?公子?」
突然背後有人拍打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卻又沒人,再回過頭來,慕容明已在眼前。紫渝被嚇著,同時臉也笑開了花。
「好呀,公子現在會欺負奴婢了,柳葉雞還要不要呀?」紫渝將手中的雞在慕容明的面前晃了晃。
「要,當然要啦,你來看我,帶什麼來我都要。你別自稱什麼奴婢了,你現下是公冶伯父的女兒。」慕容明也是打心裡的笑道,攜紫渝坐在了花叢旁。
「奴婢習慣了,日後再改吧。公子,你練功很辛苦吧?」紫渝一邊剝開柳葉一邊說道。
「不辛苦,不過最近看的是奇門五行,較為複雜。」
紫渝遞給慕容明一個雞腿,說道:「據說我們山莊就是用這種方法建造的,公子學會以後,不就可再造一座?」
「恩,到時候我再建一座給大家。」慕容明邊吃邊說道。
紫渝聽到后樂呵呵的笑了。雖數月未見,但他倆彼此的感情卻是進展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僅是實實在在的主僕關係,變得親切,親近。
「紫渝,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不過你得先閉上眼睛。」
紫渝覺得奇怪:「閉上眼睛?公子又想整我啊。」
「哎,你快閉上啊,我不整你,我保證你看了開心。」慕容明滿懷信心的說道。
於是紫渝便閉上了眼睛,片刻過後:「好了嗎?公子。」
「好了,睜開眼睛吧。」
紫渝眼睛一睜開,大吃一驚,身邊圍滿了螢火蟲和蝴蝶,在她面前翩翩起舞。熒光入眼,再加蝴蝶的五顏六色,猶如身處一片七彩光之中。
紫渝激動的跳了起來,朝慕容明高興的說道:「多謝公子,這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景色。」說完便與蝴蝶嬉戲起來,像極了一位小仙女。蝴蝶和螢火蟲都是慕容明用攝物掌攝住的,使它們在一定範圍內飄飛。慕容明見紫渝如此開心,自己亦覺得滿足。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花叢風間。伴與瀟洒麗人,此刻夢繞花前。
又過了一個多月,阿碧的身子在一年的調理下,也終於好了過來。
她出門走走,紫渝雀躍地走了過來:「阿碧姑姑,您身體看來好多了。」
阿碧笑道:「有你這麼個靈巧的姑娘照料,能不好的快些么。」
紫渝笑道:「夫人知道了,定會很開心。」
阿碧聽到紫渝提起,忽覺得很久未有看到王語嫣的身影了,之前阿碧是覺著王語嫣要陪伴慕容明練功,以至於辛苦,不常露面。嘆道:「最近嫣妹陪伴明兒練功,定是日夜操勞。」
紫渝奇異道:「這一年來,公子練功都是一個人,夫人倒很少走去琅嬛玉洞。」
阿碧更為奇異:「哦,有這樣的事?那嫣妹她這一年來,在忙活些什麼?
紫渝道:「夫人要麼閉門閱書,要麼就去山上走走,每次都不帶任何下人。這一年來,我們幾乎不怎麼見到夫人。」
阿碧覺得事情不對勁,便道:「紫丫頭,你領我去學士書閣,咱們看看嫣妹去。」
於是阿碧與紫渝便走向王語嫣的書房,推門一進,發現王語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阿碧走過去,叫道:「嫣妹,嫣妹….」她發現桌上的紙有血,而王語嫣早已暈了過去。
阿碧大驚失色,趕緊扶起王語嫣,大叫道:「來人啊,夫人出事了!」
床上,王語嫣睜開了眼睛,看著阿碧還有紫渝都在流淚。她卻是欣慰一笑,心中想到:「自己快不行了,幸心愿已了。這一刻只需吩咐後事,她虛弱地對阿碧說道:「明兒…我想…明兒。」
阿碧含淚道:「我已叫人去喚明兒了,他很快就到。」
聲音一落,慕容明就已趕到,他看到王語嫣這副模樣,不由得留下眼淚,心中責怪自己一年來勤於練武,竟未掛心母親,更是沒關注母親的身體。此刻慕容明才發現,一年來並未見王語嫣幾面。他急忙走前握住王語嫣的手,以他強勁的內勁,一下便能把清脈相,慕容明張皇失措,淚水直流,聲音發顫:「不…不會的,不可能的。」慕容明從小便看醫書,他很清楚王語嫣此刻的脈相極為虛弱,有心力交瘁的跡象。
「娘…告訴孩兒,為何會如此!」慕容明恐慌萬丈的問道。
王語嫣知道她自己命不久矣,有些事須得告訴慕容明,和安排後事。於是便忍住一口氣,艱難地朝著阿碧說道:「阿碧姐姐,以後曼陀山莊交由你來主事,待明兒長大后,再傳他莊主的位置,姐姐定要打理好曼陀山莊,千萬別像燕子塢那樣處於危難之中,好好輔助明兒,光復慕容家。」
「妹妹,你別這樣說,你會沒事的。」
「姐姐,你先…答…答應我。」
阿碧流著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王語嫣對著慕容明,聲淚俱下:「明兒,知道娘親為何為你取名『明』字嗎?你爺爺為了復燕,給你爹爹取名『復』字,而娘親是期盼有一天你能放棄復國,深明大義,並為慕容家正明公道。因此取名『明』字,前者娘親是看到了,後者娘親恐怕……」還未說完,王語嫣吐出一口血。
慕容明眾人,瞧見此番場景,無不傷心掉淚。王語嫣撐著一口氣,叫慕容明靠過來,王語嫣貼著他耳邊講道:「山頂上的一間密室,無妄位方向。娘親把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那裡。」說完,王語嫣望著慕容明,掌心貼著慕容明的臉,疼愛之情表露無遺。
「明兒不要傷心,娘親只是累了,要睡了,這些年,娘親沒有睡好過一次,娘親對不起慕容家,生前,娘親未能見你爹最後一面,現下娘親要去陪你爹爹了。明兒,你一定要好好的記住娘親說的話,遵從你爹爹的遺囑,還有…日後不要與大理段氏為難…要…」王語嫣未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慕容明嚎啕大哭:「娘親!不要離開孩兒!啊……」
房屋裡環繞著悲哀不絕的斷腸聲…泣咽震天…
一如往前,留君不住從君去,君跡何處,裙擺飄雨露。回首風流,燕子塢下住。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梁鴻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