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間

方華不懂車，當然不知道，原來車還要上牌照。他更不會注意到，自己坐著的，是一輛無牌照的黑車。不僅如此，其它九輛一樣的奧迪車，也沒有牌照。

一個系列的車，一個不同的方向，一樣的配置，一樣的人數，去往終點也是一樣的目的地。

方華是在車上餓醒的，像方華這種經常幹活的人，一頓不吃飯，飢餓程度和常人不一樣。好在車上有水，後備箱里全是礦泉水，說這是拉水的車，方華都不會反對。大瓶的，小瓶的，玻璃杯水都有！他不明白，有錢人的生活，怎麼那麼奢侈？喝水都要瓶裝的才行。礦泉水喝起來，遠沒有自己家後山的山泉水好喝！不僅感嘆，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看來自己也要快點適應，到了地方不會水土不服吧？那可把方夏村的臉都丟盡了！

車窗被防偷窺膜，從外向里貼著。留著前面的擋風玻璃，和主副駕駛窗邊的一小角，用來看後視鏡。方華的視角只能偶爾看看前方，倆邊方華試過，一點都看不見外面。

車子行駛多久，睡醒後方華不記得了，太陽透過防窺膜，亮著微弱的光。根據方華的判斷，差不多快到下午四五點鐘那個樣子。奧迪車速及快，早就已經進了城區，為了更快，司機選擇走外環路。方華盯著前方觀看，眼前的高樓大廈，讓他瞠目結舌。原來房子能蓋到這麼高，路也能修的那麼漂亮。一幕幕的視角，敲動著他的內心，再次賭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這將是自己工作的地方，也將是自己大展拳腳的地方。

看著看著，眼角的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沒人會明白方華為什麼哭。方華抹了把淚，拿起礦泉水瓶，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止住了淚水，也不在往窗外眺望。

外環路車輛稀少，奧迪又加快了速度。奇怪的是，這輛無牌超速的車，在城市裡開了那麼久，經過無數個攝像頭，沒有一個交警出來阻攔。半個小時后，車輛駛離了外環路，開往了南市的偏僻郊區。

***

南市郊區，德福庭，又名東方別院。

大門很講究，用的上好木材，門柄上鑲著倆個銅獅頭，看著相當氣派。外牆用紅漆粉刷過，請的最好的油漆匠，刷出來的效果也讓東方家的人滿意。最氣派的就屬，門牌匾，德福庭，如同書法名家寫出的三個大字，張揚而不失內涵。

德福庭總得看起來，有點類似四合院，一切以古建築建造而成。不同的是，德福庭前院沒有房屋，就是整個一個大院。大門正對主殿，主殿有三層樓。主殿和大門之間的大院，被四周的高牆圍了起來。

最讓人驚嘆的是，德福庭后的一片大湖，建築師在設計的時候，既然把湖裡的一條小分支，引進了德福庭。小河流穿過德福庭的內院，又流回來了湖泊里。現在望去，內院里的河流，任在流動，簡直不可思議。

院內風光無限，足球場大的內院，假山圍繞河流一次排開，從小山頭到山腳，水流永駐。流淌的河水，呈現海納百川之象，壯觀無異，統統匯入庭后湖泊。建築師奇思妙想，把主殿的倆側，也開通了一米寬度的小渠道，源德殿內留有一條青石主路，倆側水池通過渠道往外流通。

假山看似簡單樸素，實際內藏乾坤。八座假山，高低不一，山上沒有任何綠值草木，每座山體上都有河水圍繞，涌動不止。建築師絕對是位奇才，風水學文也是不淺，此宅百水流通，成就游龍戲水之象。八座假山聯合源德殿，形似大陸九州之光。此宅有占方圓百里，氣運之爭。

源德殿門敞開，倆邊水池旁各坐三位中年男人，男人們都是五六十歲居多，最年輕的也四十有餘。年輕男人輩分最低，坐的也是最靠近殿門口的位子。他拿起手中茶盞，沿著盞邊吹了口氣。北宋茶盞輕盈而優雅，伴著安溪鐵觀音發出誘人茶香。男人在這價值不菲的茶盞上，嘬了一小口，入口香甜的茶水，讓他不自覺的發出一聲讚歎。肅靜的大殿里，五人的目光立即匯聚到一起，目光如炬，男人趕快放下茶盞，不敢發出聲響，接著六人又把目光投到大殿之上。

大殿之上，太師椅坐著一位雪鬢霜毛的老者，老者癱坐在椅子上，左手臂上還在打著點滴，呼吸若有若無，看起來年衰歲暮，已經到了風前殘燭的地步，隨時有可能一口氣上不來，就過去了。殿下的六人也在為此擔憂，但無一人提起。

殿外，德福庭的大門口，倆人急得渡步。能讓方耀集團的董事長東方洪，著急的事還真不多。即使是南市面臨大面積金融危機，也不會讓這位五十多歲的成熟男人有一絲心慌。東方洪走到門外，手扶著四米多高的外牆，不住的觀察馬路。

「快到了，快到了！」年輕人看著手錶，16：56分。望著遠處的父親，智能手機撥通了電話號碼，電話那頭，從藍牙耳機里傳來餘音裊裊的女聲，「公子，準備好了！」年輕人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公子這個稱呼，很久沒人用了。比如，少爺，老爺，夫人，小姐。雖然放在現在，叫出口就已經變了味道，但是東方家族續往開來還在薪火相傳。舊時代的禮儀，身份的尊卑，在東方家的思想里，還在持續。東方洪貴為方耀集團的董事長，沒有老太爺東方雷的允許，連源德殿的殿門都不能入。輩分小，這就是規矩！除了規矩還有手中的權和力，此力非彼利。東方洪明白自己的一切，來源自哪裡，作為老泥鰍，他懂得往泥土鬆軟的地方攀爬。

南市北郊區的馬路上，十輛奧迪相遇。好像一群黑豹，在馬路上，爭先恐後的追趕著獵物。操控黑豹的司機，用餘光瞟了眼手機時間，腳下油門一踩到底，遲到的後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16：58分。

「還有倆分鐘，你他么開快點啊！」副駕駛西裝男暴躁的罵道，「老子還不想死！」

方華有些手足無措，這是車上的第二句話，方華不知道倆分鐘后沒到，會發生什麼，心裡有些不好的感覺。思慮了一會，還沒發問，整個身體突然向右，猛的傾斜，方華抓緊安全帶，司機一個甩尾停車，車停穩了，車上發出倆聲嘆息。

「滋啦～」一串的剎車聲，九輛奧迪有序的停在方華的車後方。「帥哥，到了，哈哈，下車吧！」副駕駛西裝男高興的笑道。

「東西，我收拾一下東西！」方華拿過水瓶，見西裝男沒有在催促，喝完瓶中的水，下了車。

東方洪早就挺著籃球大的啤酒肚，跑了過來，喜出望外的大聲道，「歡迎各位，歡迎各位！」人在高興的時候，總喜歡把話說兩遍，東方洪說了不只兩遍，笑的很大聲喊道「歡迎，歡迎，各位到來准能大展前途……」

方華有禮的笑著，點了點頭。17：00分，夕陽盡黃昏，春季的清風徐來，吹過方華的臉，很暖。原來應聘的人不只自己一個，這讓方華覺得意外。不過公司費那麼大的盡，應該不會再趕人走吧！看來都不認識，幾人下了車站在一起，都沒有跟自己打招呼，方華也很識趣，站在幾人的身後。

簡單打量了一下九個人，高矮胖瘦的都有，皮膚黝黑，眼神暗淡。服飾搭配，舊里透新，衣服都不是全新的，應該來的時候，認真的洗過，一眼就能認出來，不是來自南市。

司機和副駕駛二十個人，被東方洪揮了揮手，開著車直接趕走。十個二十歲的青年，在東方洪的帶領下，排成長隊帶到德福庭門口。方華排在第九位，第十位剛好是明發。明發按些性子閉口不言，欣賞著德福庭的裝飾。

門口準備好的年輕人，半鞠躬，做出『請』的姿勢。幾人匆匆和他略過，方華瞅了一眼，心中一驚，男孩也能長的那麼好看，這才算的上標準的帥哥吧！剛才西裝男的那句『帥哥』，一分真九分假的水份，在他年輕人面前，好似對自己的譏諷。

進了大門，東方洪腳步很快，眾人緊緊跟著。四周壯觀的假山，沒人來的及欣賞。沒過一會，身後的大門，「嘭」的一聲關上了。應該是年輕人關的。方華邊走邊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從外關上，中間有一條小縫隙，年輕人星辰如炬的眼睛，方華記得。此時那一隻眼，正透過門縫往裡面看，方華嚇得一激靈，立馬扭回頭。

「怎麼了？」身後的明發小聲問道。

方華搖了搖頭，小聲道，「沒事！」

明發不信的，回頭瞅了瞅，什麼都沒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盯了方華一會，也就沒什麼了。東方洪從進門之後，就沒在說話，在前面帶路，走的非常快，讓幾個小青年，都不敢相信這是個五十多歲的人，能有的體力。

這段路用時並不多，大門和主殿的路是直線距離。中間僅有一座石拱橋，用來渡河。幾人還在驚嘆院內設計的時候，源德殿已經到了。東方洪帶人進了殿門，對殿上危危垂已的老太爺東方雷，鞠了一躬，退到明發身後，幾乎快要站在門檻上。

「退出去吧！」離老太爺最近的老頭東方渡，看起來已有六十多歲，以振奮人心，穿梁刺骨的語氣說道。

幾人和老頭大叔們，各隔一條水池。聽到聲音后，也被震懾道。特別是站最前面的年輕人，以為東方渡是在跟自己說話，當場雙腿有些發抖。方華和明發感覺還好，他倆離得最遠。

東方洪低頭彎腰的退出了殿門，順帶把門也給關上了。好在大殿中的吊頂大燈，非常明亮，亮光傳播在每個角落。方華想抬頭見識見識漂亮的電燈，覺得太沒禮貌，又沒好意思。

「你們的工作只有一個，通過了年薪百萬！」東方渡有力的老年音在大殿里迴響。前排雙腿發抖的青年，聽到百萬倆個數字，腿也不抖了，身體又努力挺的更直了一些。百萬這個數字，他們聽過，在電視上，在小說畫本上。如今百萬倆個字不是夢，就在眼前，幾人誰都想珍惜。沒人去質疑老人們的財力，殿內氣派的裝修，沒有一樣是他們見過的。方華也在刺激下，站出標準的軍姿。

接下來的一句話，把幾人的目光投向了殿上的老者。

「條件很簡單，一個一個的去讓我爹看看，他點了頭就是通過！」東方渡指著殿上的東方雷說道。

其他五個位男人，用打量的眼光看著方華他們，一個個也慈祥的說，「去吧！我爹會喜歡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