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塵1
父親乃鎮國將軍寧巍,先帝在時便隨之打江山,扶持其登頂九五至尊之位。昭平帝慕容晏登基之後,封先帝其餘四子鎮守四方,分別為東山王慕容夏、南安王慕容誨、西寧王慕容遲、北涼王慕容懿。鎮國將軍迎娶皇帝胞妹淮陽長公主,昭平帝封其為鎮國公,鎮國將軍府自此改名鎮國公府。
父親與母親成婚後,本相敬如賓,母親於昭平二年生下哥哥寧子煥,鎮國公上奏請封世子,皇帝大悅,隨即批複,准。昭平五年,母親再次有孕。但此時父親寵幸了母親身邊的一個丫鬟,母親大怒,遂與父親分房而睡,那丫鬟也被抬了姨娘。
昭平六年七月,她出生了,聽嬤嬤說,父親很高興,念叨:「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我看窈字甚好。」便為其取名寧子窈,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也有所緩和。皇帝聽說淮陽長公主產女,一道聖旨封寧子窈為安寧郡主,封地即在淮陽旁安寧郡。
可隨後那姨娘也產下了一名女嬰,父親欲為之取名寧子窕,母親言:「此名只配吾兒,螢火之光豈能同日月爭輝。」父親也覺不妥,嫡庶應有尊卑,便只取名寧敏。可自此之後,母親便搬出了國公府,常住公主府,她也時常兩邊往返。
她從小便受到萬般寵愛,性子難免張揚,可那寧敏和蓮姨娘仗著府內沒有主母主持中簣,拿下了管家之權,寧子窈常常也受到了一些軟釘子。父親是武將,不懂一些圈圈繞繞,他只覺得二女兒溫柔嫻靜,大女兒卻飛揚跋扈,所以在她提出想跟著父親去北疆時,父親立刻就斥責她胡鬧。
上一世,父親被押解回京之後,皇帝遇刺,刺客竟供認是國公府之人,而後父親的副將師亦奚告父親勾結敵國裡應外合,一時之間朝堂半數之人為鎮國公喊冤,請求徹查。
可事情轉折在,淮陽長公主手持與敵國通信之書信,狀告鎮國公,此案便成鐵案。寧子窈後面才知道,母親是為了保住她和哥哥。果然,皇帝念長公主受到蒙蔽,且其兒女亦是皇家血脈網開一面,只命公主帶著一雙兒女返回封地。
鎮國公府其餘所有人,即日滿門抄斬,甚至連秋後都等不及,一切發生的太快,等到她和哥哥知道事情的時候,已經是父親行刑的那一天。
她吵著要去救父親,她說她再也不惹父親生氣,她說父親不就是打了敗仗,罪不至死啊。母親拉不住她,她到刑場的時候,鎮國公府,上上下下七十餘口人,斬立決,她當場就暈了過去,父親眼中的悲涼和不舍,是她後面幾年日日的夢魘。
她足足昏睡了三日,醒來的時候,在長公主府,母親和哥哥都在身邊。母親抱著她,哥哥摸著她的頭,「阿窈乖,父親不在了,哥哥會代替父親守護阿窈和母親,絕不讓你們受到一點傷害。」
她不想說話,只是獃獃地睜大眼睛,母親抱著她泣不成聲,「阿窈不要怪母親,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你和阿煥。」
「為什麼?」她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沒有得到回答,她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無他,功高蓋主,帝王無情。」母親的聲音也沙啞了。
她終於哭出了聲,父親一輩子忠君愛國,竟落得如此下場,何其不公。
「窈窈,你父親的屍首,我讓人收殮了,可是不能明目張胆地開設靈堂,但你和你哥哥必須要在你父親靈前盡孝,等你父親下葬了,我們就回淮陽。否則,夜長夢多。」她聽著母親對她說道,無聲地點了點頭。
「母親,我先去父親靈堂看著。」寧子煥又摸了摸她的頭,用手指擦了擦她的眼淚,便走出去了。
她看著哥哥出去的背影,竟覺得有些蕭瑟。
父親下葬之後,也沒有收拾多少東西,母親帶著她們回淮陽。一路上很是顛簸,寧子窈和母親就窩在馬車裡不動彈。第二日晚上來了一群黑衣人,她當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母親不許她出來,而那群黑衣人走了之後,她看見母親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
而母親說的話,也讓她的頭腦嗡得一聲,「你哥哥,遇刺身亡了。」
「什麼遇刺身亡,她不管不顧地往馬車外面去,就看見哥哥的胸口插著一把劍,是他自己的劍,哥哥是自盡的嗎?那一群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即便她不知道,也能猜到,從皇宮出來的人。
她跑過去抱起哥哥的身子,「哥哥,哥哥,為什麼啊,你說了要保護阿窈和母親的啊,阿窈和母親還需要你的保護,你怎麼能這樣。」她使勁搖晃著哥哥的身體,「哥哥你別睡著了,母親叫阿窈來叫你過去,你別逗阿窈了,你再不過去,阿窈要生氣,母親也要生氣了。」
哥哥去世了,前鎮國公世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也傳出去了,雖然人人都有猜測,但無人敢宣之於口。母親病倒了,在她們到達淮陽之後,日日纏綿病榻,大夫來看過了,藥石無醫。
「郡主,長公主殿下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公主鬱結於心,心存死志,老夫無能為力啊。」那老大夫也連連嘆氣。
「我不怪大夫,但是請大夫依然盡心醫治我母親到最後一天,阿窈在這裡先謝過大夫了。」寧子窈心裡難過。
「郡主無需如此,老夫自當儘力而為,不過公主的病,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那老大夫說完,便拱了拱手提著藥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