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塵2

寧子窈端著葯碗走到母親旁邊，「母親，該喝葯了。」

「好，母親很高興，我的阿窈長大了。不過母親應該看不到我的阿窈成親生子了，你父親和哥哥在等我。」她說完，伸手想要摸寧子窈的頭，有點吃力卻也摸不到，寧子窈微微低了低頭，她這才摸到了她的頭髮，動作很輕地撫了撫。

「母親說什麼呢，母親不要阿窈了嗎？」說著說著她就要流淚，「父親和哥哥相伴，可阿窈只有母親了。」

「我的阿窈要堅強的活下去，不可再隨便流眼淚了。」說著她嘆了一口氣，「皇家，對你父親不公，對你哥哥不公，對你不公，但是對我是公平的，我註定了是皇權下的犧牲品，可是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的女兒，沒有任何錯，到了地下，我無愧於慕容氏的皇權，但是卻有愧於你父親，你哥哥。我已經去信給了，皇帝，這些年我與他終究是一母同胞，終歸還是有一絲情意的。我走之後，這淮陽，和安寧郡都是吾兒的，足以夠吾兒阿窈安寧一生。」

「不，母親。」她已經泣不成聲，緊緊握住母親的手。

長公主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不哭了，母親乏了，你也去洗洗臉好好休息。」

說著，便閉上了眼睛也不再看她。

寧子窈回到自己的房間，久久不能入睡，現在跟在她身邊的人全部都是到了淮陽才新挑選的，她感覺到這個世界只有自己和母親了，要是母親不在了，真的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了。

「郡主，郡主，長公主不好了。」

寧子窈一聽這話，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衣服鞋子也來不及穿，就衝到了母親的房間，此時房間已經有好多人了。母親身邊的芳嬤嬤站在一旁，默默流著淚，旁邊還有一個太監一樣的人。

母親靜靜坐在桌前，桌前放了一壺酒，一個酒杯，她看了寧子窈一眼，「阿窈來啦。」邊說邊給自己倒了杯酒，倒好了也不急著喝。她看向一旁的小太監，「我所說的，皇兄，都應了？」

那小太監一直低著頭，「是。」

「好，謝皇兄。」說完，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那一杯酒下肚，她嘴角就沁出了血絲，她抿唇忍了下去，「宣旨吧。」

那小太監這才緩緩拿起一道明黃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今朕聽聞淮陽長公主之死訊，痛心不已，然淮陽與朕一母同胞，朕實不舍唯一外甥女受人欺凌。故晉安寧郡主寧子窈為公主，淮陽及安寧郡均為其封地。安寧公主此生，非詔不得回京。欽此。」

寧子窈聽到這個聖旨的內容，胸中只有滔天的恨意，她定定地不動。

「阿窈，接旨。」是母親的聲音，很輕。

「臣女接旨，謝主隆恩。」說完她握著聖旨，重重的往下一拜。

「此行雜家已經按照皇上的吩咐完成了，就不打擾公主續話了。奴才告退。」說完那小太監便走了。

「你們都下去吧，阿窈，母親想和你說說話。」長公主揮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寧子窈。

「母親。」寧子窈知道母親喝下的是一杯毒酒，現在應是強撐著說話，她的聲音很輕，甚至怕嚇到母親。

「阿窈，皇帝在當上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就不是我的哥哥了，自然也不是你的舅舅了。他是要置我於死地的，因為他害怕我為你父親翻案，他害怕在史書上記下他不容有功之臣。我死之後，他的心也該放下了，何其幸運我的阿窈身為女兒身，他才沒有想到趕盡殺絕。但是阿窈，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自己。」說著她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打開，「這裡有一個你父親的令牌，可以號令你父親以前的舊部，他們，」她把聲音壓得更低，「就在淮陽和安寧郡交界的山林。」

她頓了頓，「另外一塊令牌是我的長公主令，母親也有一隻暗衛，跟皇帝的輕羽衛一樣都是皇家暗衛，可是母親手上的人也不多，護不住你哥哥。」說到這裡，長公主眼中有淚意朦朧，「但是，母親希望這些至少能夠護住我的阿窈。以後，這些都是你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的阿窈本應隨心所欲才對。」

說到最後，長公主的嘴裡已經不斷地在嘔血，她也不擦，但寧子窈看著急了，她蹲在母親身邊，兩隻手慌亂地想要給母親嘴角的血跡擦掉，可是怎麼也擦不掉。

「好了，阿窈，你把母親的妝都弄花了，記得給母親整理得漂漂亮亮地，母親不入皇陵，也不和你父親合葬，你就把母親葬在風景好一點的山上，多種一點花，母親喜……」

話還沒說完她就倒下了，寧子窈接著母親的身體，「母親！」

她就這樣抱著母親的身體過了很久很久，才叫人，「來人。」

進來的是芳嬤嬤和另外幾個丫鬟，她看了看芳嬤嬤，說道：「麻煩芳嬤嬤幫我把這個盒子收起來，我把母親扶到床上，給母親梳妝。其他人把這裡打掃一下，這麼亂，母親看到會不高興的。」

從父親戰敗的消息傳來，這一年，她喪父，喪兄，喪母，如今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寧子窈只想報仇，她只想讓這個天下亂起來，讓這個皇權動蕩不安，以慰父母兄長在天之靈。

於是她用父親和母親的令牌，用三年在淮陽，藏兵十萬。聽聞北涼王造反之時，借道淮陽，大開方便之門，將十萬私兵與北涼王軍合軍，直指京闕。

她身邊之人也一個不留，盡數歸於北涼王世子慕容雍。而後她在淮陽被一群黑衣人擄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被封為秦王的六皇子慕容奕。

「好一個安寧公主，也算是我的好表妹，瞞而不報，強兵十萬。以女子之身做到如此地步，可敬可敬。」無論他說什麼，寧子窈也不答話。

他也不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安寧公主智計無雙，武功蓋世，為何會輕易被擄？」

「難道是你認為目的已經達到，懷著必死之心？讓我想想你的目的是什麼？報仇？可惜，安寧公主，可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聽聞這話，原本平靜的寧子窈突然暴躁起來，她想掙脫束縛，可是卻沒辦法，「慕容奕，你說，你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安寧公主，你的仇人太多了，因為鎮國公，擋了太多人的路。」他說完這個，本欲開口再說些什麼，一個人快步走到他身邊耳語。

寧子窈模模糊糊聽到兩個字，遷都，眼見著秦王的臉色大變，但是只片刻便恢復，他轉身欲走，想起了她，「無論如何，安寧公主今天是休想活下來。」

他話音一落，便有一個黑衣人走過來，將一把匕首送進了她的胸口。

她，真的好恨，她狠狠地瞪著眼睛，她也知道她這次應該是要去見父親母親和兄長了。

眼睛快要閉上的時候，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寧子窈，你醒醒。」

是誰？如此放肆，竟敢叫她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