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執虎符
戰事畢,楚軍敗,依孔明言,五年之內,楚軍不敢進犯。
而遠在京城的太后劉氏自然也是知曉了這消息。
「娘娘,森淼捷報。」清殿,大內官林晏手持密信朝著太后遞去。
「打贏了?那這捷報本宮還看什麼?」太后招了招手,並不想看那捷報。
「呃...娘娘,打贏了,但是...」林晏色撓,猶豫不知如何開口。
「但是如何?」太后不耐煩地問道。
「但是...驍騎將軍斬了兩人。」林晏道。
「驍騎將軍...哦安陽起啊...他斬誰了?難不成他還上陣殺敵,斬了敵軍兩員大將不成?」林晏說驍騎將軍,太后更是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安陽起,聞言安陽起斬了兩人,以為他騎了高馬上陣殺敵去了呢。
「呃不是...驍騎將軍他...把大都督的親弟弟給斬了...」林晏道。
「什麼...?樊,是,是叫樊禮是吧?為何,為何斬他?」太后坐直了身子問道。
「三台一戰,驍騎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追擊,然樊將軍違抗軍令,帶一萬大軍追出三台,卻中楚軍埋伏,死傷慘重,降逃無數,僅逃回了幾百人,驍騎將軍怒而斬之。」林晏將那封密信展開來念道。
「哦...一萬大軍就,就剩幾百人?那,那該斬,的確該斬...」太后也有些為之側目,雖說她不懂兵法不會打仗,但這一萬人只活著幾百人回來,實在是慘不忍睹。
「還有一人呢,還有誰被他斬了?」太后想起林晏方才說的是兩人,連忙問道。
「呃...還有一位是少府君嚴錡的內侄,隨軍督軍嚴琛,據驍騎將軍押回京中的證人所言,嚴琛命其在軍中散布謠言,說驍騎將軍與敵寇勾結欲意假公投敵,故而斬之。」林晏念道。
「謠言啊...也,也該斬,的確該斬...」太后自言自語道,似乎安陽起無論是斬了誰她都會這般寬慰自己。
眼下,只要安陽起平安歸來,途中不再生什麼變故,然後把虎符完完整整地交到太後手中,想必便能獲得其絕對的信任了。
「夫人,隨軍打仗,怎帶得這麼多東西?」森淼城營帳中,安陽起看著忙裡忙外收拾行李的項玉埋怨道。
來時沒什麼感覺,這離去時方知項玉帶了許多東西。
項玉沒有接茬,只是笑了笑,繼續整理起來。
「主帥!」孫濱自營帳外走來。
「何事,風風火火的,楚軍又來了?」安陽起疑惑道。
孫濱指著外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是,不是楚軍,是大都督!大都督帶著人馬殺進來了!」
「殺進來了?」安陽起一驚。
「呃也不是...是衝進來了!」孫濱連忙改口。
安陽起尋思片刻,連忙朝外走去:「隨我去見他。」
說是殺進來,其實也沒有半點不妥,安陽起斬了他樊斌的親弟弟樊禮,這樊斌眼下可真是滿眼血絲,只怕是有些許不周之處,那可真是要大開殺戒。
「安陽起呢!給我出來!安陽起!」這還沒走幾步,安陽起便聽到不遠處震天的喊聲,聲音的確與那樊禮有幾分相像,若不是眼下安陽起已經把那樊禮斬了,要不然還以為是樊禮來找茬呢。
「何人吵嚷?」安陽起帶著孫濱出現在樊斌面前,他知道叫罵之人就是樊斌。
此刻那樊斌正帶著他的人馬列在營帳之外,與安陽起的人手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
「哼,安陽起你好大的膽子!」只見一匹高頭大馬之上,與樊禮有幾分相像的壯漢騎在馬上,手持尖刀指著安陽起的鼻子罵道。
「你是何人?」安陽起裝作不認識那人一般,實際上安陽起早在六七年前的朝堂之上的確是見過這樊斌。
「好!好你個安陽起,一個小小的驍騎將軍,見了本都督還不行禮!」樊斌怒罵道。
「行禮?哦...你是大都督樊斌吧?幸會幸會。」安陽起故作恍然狀指了指樊斌,直呼其名道。
「你...!來人,驍騎將軍忤逆本都督,給我拿下!」樊斌怒目圓瞪,竟惱羞成怒。
頓時,樊斌身後冒出來數十個全副武裝的將士手持尖槍朝著安陽起走去。
而安陽起這邊也同時走來數十個帶刀護衛,刀槍相對,誰也不讓著誰。
「你一個小小的驍騎將軍,這是幹嘛!想造反嗎!」樊斌罵道。
「大都督,好一聲小小的驍騎將軍啊...你莫不是忘了,我除了驍騎將軍之外是誰了?還是說大都督明知故犯?」安陽起笑道。
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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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頓時被噎住了,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安陽起眼下是驍騎將軍不假,但他更是龍探,持假黃鉞,雖無實權,但論官位卻還在他大都督之上,朝中也就僅次三公。
「哼,這裡可是軍營,難道你一個小小的驍騎將軍見了我大都督不應該行禮嗎!你是龍探又如何?在我這不好使!」樊斌索性直接開始胡攪蠻纏了。
「不好使?大都督不妨問問這假黃鉞好不好使?」安陽起說著便從腰間取下一枚黃色的玉斧。
見到那天子假黃鉞,樊斌徹底閉嘴了。
「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大都督讓開吧,我還要回朝中去歸還虎符呢。」安陽起擺了擺手道。
「慢著!」安陽起還沒走兩步,樊斌便喝住了他。
「還有何事?」安陽起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斬我弟弟樊禮,誰借你的膽子!」樊斌指著安陽起罵道。
「我斬樊禮又如何?大都督若再不讓開,我就是斬了你,陛下也頂多收了這黃鉞。」安陽起拿起手中的玉斧說道。
「你...你敢!」樊斌大喝道。
「來人!」安陽起一聲令下,營中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卒便圍了過來。
樊斌不由得有些心生退怯之意了,自己此番前來只帶了五千精騎,若是在這裡與安陽起發生衝突只怕是占不到什麼便宜。
「哼!你給我等著!」樊斌狠狠地瞪了安陽起一眼,便轉身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了。
安陽起看著樊斌遠去的背影冷笑兩聲,轉身走進了營帳。
自己前日斬了樊禮,今日樊斌就到了,這才兩天的功夫,從御北趕來這裡,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也不會這麼快送來。
真是可笑,森淼城戰事吃緊的時候不見他樊斌馳援,如今安陽起斬了樊禮,那樊斌卻是連夜快馬加鞭帶人來找他的麻煩了。
或許這樊斌是與嚴錡串通一氣構陷自己,抑或是自己在什麼時候惹到了那樊斌,但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在安陽起看來,這樊斌就算是手握兵權也難以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他就算是手眼通天,還不是得把他那十萬大軍乖乖地放在御北?
一段小插曲很快過去,安陽起便帶著夫人項玉優哉游哉地往京城方向趕去了。
兩天的功夫,走官道,不僅安全,速度也不慢,僅僅兩日便趕回了京城。
和安殿內,安陽起劍履登殿,一手將戰盔抱在身側,一手按住腰間將劍的劍柄,朝著高坐堂上的天子李朓走去。
「臣安陽起,叩見陛下!」將戰盔擺在地上,安陽起半跪行禮,由於身著戰甲故而不能行跪拜禮了。
「安陽卿劍履在身,這等繁縟禮節便免去吧。」小皇帝李朓坐在龍椅上用有些稚嫩的嗓音說道。
「謝陛下。」安陽起起身,有意無意地朝著龍椅后看去,卻沒有發現太后垂簾的影子。
「來人,賜座」李朓招了招手,雖說年幼,但身為皇帝的那種氣場卻也不弱。
盔甲在身,不便跪坐,一旁內官便搬來了一塊坐墩。
實際上這盔甲也是安陽起進門前才換的。
安然坐下,安陽起始終在瞄著龍椅之後,找尋著太后的影子。
難道是為先帝守靈還沒回來?
「母后忙,今日朕自理朝政。」似乎是看出了安陽起心中所想,小皇帝李朓說道。
「哦哦...臣冒昧,臣冒昧...」安陽起連忙道,沒想到這小皇帝眼睛還挺尖的。
旋即安陽起便揣度起太后的意思來,顯然所謂「母后忙」多半是託詞罷了,但太后的用意安陽起卻揣度不出。
「安陽卿破敵有功,想要什麼賞賜?只要不是朕的這張椅子,朕都給你。」李朓道。
安陽起聞言臉色一變,這句話顯然不是一個十歲的小孩能說得出來的,多半是太后教他說的。
但是在李朓的身上,安陽起卻看到了先帝李憲的影子,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都太像了,有那麼一瞬間安陽起覺得,這句話就算是沒人教他,是他自己要說的,那也說得過去,毫不違和。
「臣不敢邀功,治內安外,臣之本職,今日臣劍履登堂,就是向陛下歸還虎符來的。」說著,安陽起連忙從懷中拿出裝有虎符的木盒。
李朓頓了頓,旋即小手一揮道:「不必,安陽卿且留著這虎符吧,屆時若楚賊再犯我大順疆土,安陽卿只管帶著虎符調兵遣將去吧。」
頗為大氣,頗為豪氣,這小子有帝王之相。
安陽起如此想著,如果這些話不是太后教給他的,那麼這李朓還真是個帝王胚子。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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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陛下厚愛,然臣非將門出身,執此虎符如祜兒持刀,實是不值。」安陽起道。
「誒,值!如何不值?若是不值,安陽卿又是如何在森淼城退敵劍閣之外的?朕都知道,朕說你拿著,那便拿著,難道還要朕擬一道聖旨叫你拿著不成?」李朓的小眼睛眨了眨,旋即皺著眉頭說道。
安陽起心中一驚,這小皇帝這些話都是跟誰學來的?威逼利誘倒是一套接著一套。
「呃...臣,臣感恩涕零,呃...」安陽起磕巴兩聲,頓時連話都不會說了,原本一套又一套的說辭到這全忘了。
「這就對了。」小皇帝的眉眼漸舒,笑道。
「幾日行軍,安陽卿想必也疲累多積,飲了這慶功酒,安陽卿便歇息去吧。」李朓說著,便從一旁走來一個內官,手中托著一個銀盤,盤中擺放著一杯美酒。
恍惚間,安陽起似乎看到先帝李憲就坐在那裡,就好像剛才說話的不是李朓,而是李憲似的。
「怎麼,安陽卿不飲酒嗎?」見安陽起呆站在原地,李朓皺了皺眉說道。
「飲,當然飲...」安陽起回過神來,將那杯酒拿了起來,腦海里儘是先帝的身影,但回想起如今自己的處境,這酒,他卻飲不下。
「安陽卿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還怕朕在這酒中下毒嗎?」李朓笑了笑,笑聲清脆稚嫩。
「臣,臣萬死,陛下贖罪...」安陽起拿起盤中的美酒一飲而盡,李朓看在眼裡,儘是滿意。
「臣告退...」飲盡美酒,精神有些恍惚的安陽起便急忙告退了,身形跌跌撞撞,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安陽起滑稽狼狽的背影,李朓樂出了聲,並非出於什麼原因,只是孩童天生覺得有趣的單純心思。
「娘娘。」清殿之中,林晏躬身朝著太后劉氏走來。
「如何了?朓兒應付的怎樣?」太后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娘娘,陛下將龍探完全震懾住了,頗有先帝神韻呢!」林晏站在一旁,躬身低眉,笑著說道。
「有先帝神韻嗎...」太后聞言先是一笑,但旋即便呆坐在那裡,神遊起來,眸子里儘是複雜的思緒。
林晏見太后臉色不妙,便馬上乖乖閉嘴站定了,想必太后又想起了先帝在時的往事了。
「本宮還沒坐上這六宮之主的位置時,也是個烈女,曾雖先帝飲馬江河,醉酒高歌,痛快得很,怎類得這宮廷幃院,勾心鬥角。」太后說著,遠眺門外,聲音也柔和起來。
林晏不好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陪著笑。
「罷了...今日把虎符給了安陽起,你說是對是錯?」太后收了收神問道。
「太后,龍探若是想反,只怕是在森淼就反了,何須等到如今回朝?」林晏笑道。
「也是...」
安陽府,闊別已久,安陽起換下戰甲坐在庭院中,眼下已是立秋,雖說秋老虎仍在,但已有些涼意,若是來場秋雨,只怕會涼意徹骨。
「老爺,添件衣裳吧。」屋內,項玉手中拿著一面袍子笑盈盈地走來。
也不矯揉造作,安陽起便接過袍子披在身上。
「也不知這些日子了,黎仁那邊可有消息...還有那少府,那嚴琛說我斷他財路?呵呵...笑話,如不是這次隨軍,我怕是連他嚴琛的名字都聽不到,何來斷他財路一說?」安陽起好似自顧自的說著,又好像在說給項玉聽。
「老爺就別想這些了,安心歇息幾日吧。」項玉一臉無奈道。
安陽起笑了笑,伸出手去捏了捏項玉的小手,索性這次出征沒有什麼變故。
「爹!」院門方向,六歲的安陽彰朝著這邊欣喜地跑來。
「彰兒?怎麼想起來這內院找爹了?」見到自己這個兒子,安陽起也是稀罕得很。
「彰兒聽說爹打了勝仗,是真的嗎?」安陽彰孩童那明亮清澈的眼神望著安陽起,好像在等待著他的肯定。
「對啊,爹把壞人都趕跑了,你娘跟爹一起去的呢。」安陽起笑道。
「娘,是真的嗎?娘也去了?娘是不是也上陣殺敵了?」安陽彰轉過腦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項玉。
「娘就是去照顧你爹的,娘哪有那本事...」項玉道。
「那下一次,下一次彰兒也要去!」安陽彰信誓旦旦道。
「好啊,下一次爹一定帶著彰兒,好不好?」
「好!」
「別聽你爹瞎說,,,」
一家三口,在這庭院之中享受著短暫的安定,誰也不知在這亂世之中,明日會是如何光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