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月飛花 第二十章 御筆惜花
秋意更濃、更深,更顯冷血、無情、殘忍。
落葉蕭蕭著地,寂寂無聲,彷彿是多情少女離別心愛情郎,滿懷哀怨、苦楚,極為不甘、悲憤,卻又無力、無法與之抵抗。
它們只能強迫自己忍受著離別帶來的不幸、痛苦,去靜靜的回味曾經的甜蜜、歡愉,靜靜的躺在大地上,寂寞、心慌、發瘋。
螞蟻立刻將它們殘忍的拉走佔為已有,期待冬天可以得到更多......。
陣陣秋風過去,朵朵紅花搖曳,片片花瓣起舞,......。
他見到這片花林臉上就流露出笑意,彷彿是久已在寂寞、空虛中忍受著虛脫、奔潰的情聖,看到心中愛戀多年的女神,說不出的激動、興奮,軀體都已激動、興奮而變得劇烈抽動、顫抖著,眸子里已有極為苦楚、疼惜之色。
御筆惜花縱身掠了過去,花瓣般偏偏起舞著,飄在朵朵紅花的嬌軀旁,欣賞著,欣賞著朵朵紅花那纖細、苗條的腰肢,豐滿、堅挺的......。
他似已痴了,痴痴獃呆的起舞著。
他靠近它們嬌軀卻決沒有撫摸、觸及,也決沒有褻瀆、侵犯之意,更沒有邪惡、淫狠之色。
就在他臉上紅暈最熱烈、喘息最劇烈的時候,就忽然脫掉自己潔白如雪的長袍、咬破臂膀。
長袍隨風飄動,鮮血貼膚滾落。
他已在長袍上畫著,畫得極仔細,極認真。
紅花秋風下搖曳、起舞著落葉、飄香,血花長袍上歡愉、喜悅著浪漫、生情。
......。
無生眸子槍頭般戳著他們,彷彿要將他們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他說道:「你喜歡花嗎?」
楊晴看了看花林,花林間飄動的人,那個只穿著一件褲頭飄來飄去的鳥人,心裡莫名的驚慌、恐懼。
她搖了搖頭,說道:「一點都不喜歡。」
「你真的不喜歡?」
「我很討厭。」
她說出這話就連自己都覺得太假了,假的令自己臉都有了紅暈。
「你真的討厭?」
「不是一般的討厭,是非常的討厭。」
她說著話的時候覺得自己臉有點發熱了。
「你非常的討厭?」
「是的,我不但討厭,而且厭惡。」
她說著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有些滾燙了。
「你討厭、厭惡?」
「非但討厭、厭惡,簡直見了想吐。」
她說著話的時候臉上已熱得沁出汗水。
「你要是再說謊話,我就將你丟到花林里。」
「我現在是害怕,真的怕死了。」
她的臉忽然蒼白如紙,紅暈忽然消失。
無生點點頭,說道:「我去採花給你。」
楊晴道:「還是不要了。」
「為什麼不要?」
「我是黃花大閨女,他就穿著件褲頭,這多少是不是有點不方便,你說這......。」
無生點頭。
他將她放下,走了過去。
她就在後面跟著。
無生道:「你不是黃花大閨女嗎?人家就穿著件褲頭,不是很不方便嗎?」
「是的。」
「那你還過來?」
「我過來閉上眼就是了。」
無生點頭。
他走過去,石像般挺立在花林前七尺處,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御筆惜花,彷彿不但要將他的軀體戳個窟窿,還要將他的靈魂戳個大洞。
惜花軀體莫名的抖動著,回過頭來就看到了無生。
他沒有說話,卻在嘆息。
無生道:「你在做什麼?」
惜花道:「畫花。」
他說話的時候就飄了過來,長袍迎風飄動,上面的血花嬌艷、歡快著,彷彿是不被凡塵所染的天上仙女,個個顯得極為歡愉、喜悅,沒有一絲悲傷、痛苦。
無生道:「你怎麼不去當個畫家?」
「我只會畫花,要是當畫家遲早會餓死的。」
「你是不是也很愛花?」
「是的。」
「你愛花為什麼不用墨水去畫?」
「花是紅的,墨水是黑的,」
「那你就用自己的鮮血來畫?」
「是的。」
「那你要是多畫幾幅不就死翹翹了?」
「是的。」
「你是瘋子。」
「但我不經常做瘋事。」
「比如說......。」
「比如說畫花。」
「畫花對別人而言是正常的,對你卻是瘋事。」
「我天天畫花,但次次並不是都用自己的血來畫。」
「那你用別人的?」
「是的,否則我早就死翹翹了。」
「這點你很聰明。」
「就像今天。」
「就像今天,你要用我的血來畫?」
「是的。」
「你確定要用我的血來畫花?」
「用槍神無生的血畫出來的花一定會更漂亮。」
「很好。」
「很好是什麼意思?」
「你來取我的血去畫花?」
「得罪。」
「請。」
御筆惜花笑了,忽然就飄了起來,長袍飄飄,手一揮,長袍上的血花就飄了起來,箭一般的射向無生。
無生眸子里已有笑意,空空洞洞的忽然已有了一種無法理解的情慾。
他的軀體輕煙般飄起。
血花從他軀體邊箭一般射了過去,射在地上,地上忽然多一個坑。
無生看了看那坑,臉上笑意更濃。
就算是用斧頭砍,也砍不出那麼大的坑來。
「你應該去跟棺材店老闆搞好關係?」
惜花手又是一揮,兩朵血花飄起,箭一般射了過去,比剛剛射的更急、更快。
「為什麼?」
無生軀體飄動,飄動著從兩朵血花之間而過。
根根青筋已因那兩朵血花帶所帶的勁風而隱隱抽動、顫抖著。
「你畫花不錯,挖坑卻更高明。」
惜花咬牙,兩手一揮,四多血花飄起,瘋狂、兇狠的射了過去。
「我會考慮的,說不定我會發財的。」
無生忽然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將槍一橫,四朵血花不偏不移的就打在上面,他的人石像般挺立著後退。
惜花身形旋轉,長袍上的血花忽然一下子全部飄了起來。
可是他忽然箭一般的射向楊晴,射向正在採花的楊晴。
「不要采我的花。」他尖叫著,似已痛苦、驚慌。
長袍飄飄著地,血花朵朵已碎。
楊晴喘息著看見惜花撲來,看著他的樣子,彷彿要過來將他活活掐死。
然後她看到他撲來,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時候就一個人緩緩將槍縮回,就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披風緩緩迎風飄動。
槍尖滴滴鮮血滾落。
楊晴道:「你殺了他?」
無生不語,嘆息。
她忽然跳進他懷裡,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無生嘆息聲更長。
他說道:「你不是很討厭花的嗎?」
她不語。
臉上已揚起了笑意。
天地死寂寂,夕陽紅如血。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古道上,凝視著夕陽,彷彿要將夕陽活活的戳下來,戳死。
楊晴道:「你為什麼不走?」
無生不語。
古道旁忽然長出個人來,嚴格的說,是忽然長出半個人來。這人兩隻手握住兩口劍,戳在地上,軀體就這樣豎起來的。
這人的兩條腿竟然是沒有的,整個人亂糟糟的,亂糟糟的頭髮隨意的披掛著,臉上完全已分不清那道道是皺紋還是刀口子,下巴還缺了一大塊,左半邊臉上還有一個核桃般大小的黑痣。
眼睛銅鈴般瞪著無生。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眸子槍頭般戳著他,不語。
這人已在喘息,憤怒。
他憤怒的是有隻蒼蠅在圍著他轉圈圈,嗡嗡的直叫,叫得他心煩。
劍光一閃而過。
蒼蠅忽然斷成兩段,落在地上。
他手裡劍不停的戳著,戳著戳著就到了無生七尺處。
他說道:「不退怨花。」
無生道:「槍神無生。」
「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
「聽說你的槍很不錯?」
「也許。」
「你這個人很不錯?」
「也許。」
「我要殺楊晴。」
「那你來殺就是了。」
怨花的臉已因憤怒而扭曲,說道:「你不會乖乖讓我殺的。」
無生不語。
怨花道:「我有個很好的法子。」
無生道:「你說。」
「我找你決鬥,我要是死了就不用殺楊晴了。」
「好法子。」
「但是你若死了,我就不用客氣了。」
「是的,你可以來殺我了。」
「找其他人決鬥我是不挑時間,地點的,找你卻不同。」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把握能贏,換句話來說就是要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這樣死就死得不糟蹋了。」
「有理,你想做什麼?」
「我先去喝茶,有點渴了。」
他的劍使勁的戳著地上,戳著戳著就進了這家茶樓。
茶樓並不大,桌子卻不少,生意也不錯。
怨花進去坐下來的時候,裡面的客人就差不多沒幾個了。
他斜著眼說道:「我要喝茶。」
茶就來了,送茶的人放下就走開了。
怨花瞧了一眼邊上正在發抖著喝茶的人,淡淡的說道:「我在喝茶。」
這人果然不是傻子,顫抖著起來,走出去。
劍光一閃,這人還沒走到外面就斷成兩截。
陣陣秋風刮進來,樓里的血腥味更濃了。
濃得令人發瘋、虛脫、崩潰。
無生遞給楊晴一杯茶,她喝掉,她喝的到底是不是茶都沒有感覺到。
怨花獰笑,說道:「這茶怎麼樣?」
無生不語。
怨花道:「我除了喝茶還要去做件事。」
無生道:「什麼事?」
怨花道:「找漂亮女人睡覺。」
無生不語。
怨花左右看了看,彷彿很不愉快。說道:「結賬。」
結賬的人來了。
怨花揮劍,劍光一閃,這人就從中間斷成兩截。
他笑著,獰惡、兇狠、瘋狂。說道:「我不是想結賬,也重來沒有結過賬,更沒有帶過銀子、銀票。」
無生道:「那你找他來就是要把他劈成兩瓣?」
怨花臉上的笑意更濃,說道:「是的。」
「你是不是有病?」
「是的,就是我不高興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想殺人。」
「你為什麼不把自己也殺了。」
「我怕疼,殺了別人我的氣就會平息了。」
「你一不高興就要殺人來泄氣?」
「是的。」
「我建議你下次不高興的時候先把自己殺了,你就不會生氣了。」
怨花點頭,臉上每一根肌肉已因憤怒而輕輕的抽動著。
他說道:「茶喝過了,可以走了。」
他手裡的劍又在使勁戳著地上,戳著戳著就到了外面,鼻子喘息聲更大,「結賬,出來個人結賬。」
沒有出來,這裡的彷彿已是他自己的。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他出來就盯著怨花。「跟你決鬥是件麻煩的事。」
怨花道:「麻煩?」
無生道:「是的,決鬥就死個人而已,怎麼比黃花大閨女嫁人還麻煩。」
怨花不語。
額角汗水已豆大般滾落,渾身都已抽動著,他強迫自己忍受,然後他咬牙,轉過身,對著茶樓劍光一閃,茶樓就忽然齊腰而段,倒下。
無生嘆息。
楊晴摸了摸他的胸膛,說道:「他彷彿很不高興。」
無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