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旅人（二十八）

昏暗的房間內，少女輕靠著木椅，注視著窗邊沉默的少年。

從與林夢羽的交談結束到現在，他便一直站在窗邊，目送夕陽的最後一抹餘光消散，擁抱緩緩鋪灑的月光。

黑夜之下，城市是如此的寂靜，宛如沒有生機的死城，耳邊能聽到的，只有時不時響起的金屬碰撞聲，就像是看不見的小蟲子在耳邊掠過般輕微。

很多人無法適應這種充滿死寂氣息的地方，因為他們適應群體，喜愛熱鬧的環境，對此，兩人並不反感，反而有些羨慕；

但此刻，對他們倆而言，這種死寂的感覺反而是他們最渴望的，也是唯一能讓他們釋放出內心壓抑的環境。

寧靜的世界中，思緒飛速擴展。

恐懼，卻又感到舒暢，或許，這就是人類內心的矛盾，渴望尋求心靈的安靜，生理上卻又恐懼於這份安靜帶來的空虛和不安。

人，究竟是要追求心靈的安逸？還是應該追求物質的舒適？

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正確的答案，或者說每個人都有屬於他們的答案，誰對誰錯，沒有人可以判斷；

或許有些人會想要兩者兼得，以此規避對錯的問題，但在有限的經歷中，這是做不到的，就像是移動一隻天平，任何一絲絲的因素都會導致重心的偏離，而一旦偏移發生，便會在時間的積累下不斷傾斜，最終倒向一極。

月思考著，但她同時也明白，這只是浪費時間的空想，因為她不可能做出判斷，更不願意做出選擇。

思緒迴轉，腦海中不由的想起林夢羽所說過的話，那是言簡意賅，卻又蘊含深意警示；

「如果是她的話，又會有怎樣的選擇？」

······

「!······」

寂靜中，少女突然發出的驚嘆，將少年拉回了現實。

轉頭看去，月正坐在哪裡，目光平靜的注視著牆壁，嘴唇微微張開，臉上沒有一絲情感的表達，給人一種無法形容和理解的感覺。

就好像是迷茫中突然發現問題所在的孩子，短暫且不自然的停頓。

「哥哥，你有沒有覺得，林夢羽小姐變了？」

「？」月突然的問題，令走向她的耀停頓了片刻，腦海中快速回憶過去的發生的一切。

「或許吧······你想說什麼？」

月：「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從到這裡之後，她好像變了一個人，當然，只是指個別方面；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麼出現的變化，但她給我的感覺確實和之前不一樣，很細微，但我隱約就是能感覺到」

耀：「你的意思是懷疑有什麼東西影響了她？」

月：「嗯，尤其是這裡的環境更是加深了我的懷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哥哥還記得我們上次經歷這種環境是在什麼地方嗎，同樣的元素侵蝕，同樣的力量壓制感？」

耀：「你是指，惡風谷？」

「確實是挺像的，不過這和林夢羽······」說到這兒，耀突然停頓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嚴肅的妹妹。

月：「哥哥記起來了吧，我們當初第一次見到林夢羽小姐的地方；當時，我們還討論過，為什麼兩個貴族小姐會去到那種地方，而且只是為了一塊高級元素結晶。

雖說那種層次的結晶確實很稀有，但以她們當時的身份來說，想要得到並非難事，完全不必要親自去找，尤其還是對於林夢羽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來說；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就是那塊元素結晶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不能落到任何人手上。

然後就是這裡，當然在我看來其實中途還有一個地方，就是日曜城的地下迷宮的第五層，只不過與這兩地有著某種我說不出的不同，而且我當時忙著照顧雲燕小姐，沒怎麼注意林夢羽小姐，所以不好作為舉證；」

「其實差不多」耀這時小聲補充道；

「我向她保證過會保密，所以只能說這些」

月：「既然如此，那基本就可以肯定，林夢羽小姐帶我們來這裡的根本目的與另外兩處一樣，都是為了尋找與那塊風元素結晶類似的東西，其它的，包括路線在內的應該都是基於此基礎規劃。

至於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又有著怎樣重要的意義，或許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聽完月的話，耀思索的點點頭；

「就推測來說，沒有什麼漏洞，甚至很有可能是對的；

但是，即便這是真的，我們也不過是知曉了她目的的冰山一角，她究竟想做什麼，有什麼打算？作為旁觀者的我們或許永遠無法觸及；

另外，這和你所說的變化有什麼聯繫嗎？」

「還是一種個人的猜測」月輕聲回答道：

「哥哥對於迷途山發生的事情還有印象嗎？

遠離城鎮，靠近山谷，甚至想要破壞防禦結界，這些都是哥哥當時做的事情，而事後，哥哥卻對所作所為的原因沒有任何的印象。」

「······」

少年的腦海中回憶著，正如妹妹所說，他確實對於當時的行動沒有任何印象，僅有的，似乎只有某種難以表述的衝動，驅使著他靠近那片黑暗。

甚至於現在回想起來，他都無法理解自己是怎麼能在那麼短暫的瞬間接受當時的情景和自身的變化，就好像自己潛意識裡已經知曉了一切。

月：「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的變化，之前在日曜城的時候也是，突然間的氣息改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殘暴，嗜血，毫無差別的攻擊周圍的一切，而醒來后，卻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記得是叫混沌之息吧，林夢羽小姐對這種怪異變化的稱呼和解釋，她似乎了解這股力量，但仔細想想似乎又不是特別的熟悉，那麼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對此，我認為最有的可能的解釋是，她經歷過和見過，或是也擁有相類似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所做出的判斷和選擇；

而如果再將她那超出常理的力量和神秘與推論結合，那麼我所得出的結論便是後者。」

月：「如果說，哥哥的所擁有的名為混沌之息的力量可以使哥哥獲得遠超普通魔徒的強大的力量，那麼相類似的某種力量是否也能讓靈使獲得超乎常理的力量，甚至是做到全元素掌控呢？

我認為並非不可能。」

月：「而如果以上的假設能夠成立，那麼我們就能得出一個結論，和哥哥一樣，林夢羽小姐的體內也存在著一股未知的力量，它有影響甚至是奪取本體的意識能力。

而從我們一起經歷的日子來看，林小姐似乎並沒有被奪舍過，所以能得出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的那股力量較為落下，不具備那樣的自我意識，另一種則是林小姐的實力足夠強，能夠壓制那股力量。

「但不管是哪一種，我認為都不能排除對於意識和思想產生潛在影響的可能。

之前在那個村莊廢墟戰鬥的時候，林小姐莫名其妙的發獃，我懷疑，很大概率也是因為這一原因」

·······

隨著月細小的迴音在房間中消散，一切又歸於沉寂；

耀思考著，用著腦海中的所有記憶印證月的猜測，儘管很震驚，但猜測終歸只是猜測，想要證明光靠這些還遠遠不夠。

可是，

「似乎也沒有東西可以證明這一猜想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