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營救寧王
一行人跟著甘丹見過瓊布喇嘛和噶理巴,兩位高僧見到老朋友帶來的優質茶葉,都非常高興,甘丹麻利地用新茶葉給兩位高僧和客人泡了酥油茶,賓主相聊甚歡。
約半個時辰后,冷飛龍一行辭別高僧,甘丹要送他們出去,冷飛龍推辭道:「從這裡出去我都熟悉,不敢勞煩扎巴!」甘丹說了聲「施主請自便」就離開了。一行人走了不遠,拐到了寧王經房附近,冷飛龍帶著兩名親兵迅速閃了進去,張岳和孫大林則留在外面望風。
正在打坐誦經的寧王見到突然閃現的冷飛龍,不禁大吃一驚,冷飛龍簡要地說明了來意,並從貼身衣物中取出李知廷和劉曦寫給寧王的親筆信,寧王看了一遍,輕輕放下信箋,沒有說話,而是閉目沉思了起來,見此情景,冷飛龍和兩名親兵擔心寧王不願出山,心下著急,但又不好催促,只好急切地看著他。良久,寧王才睜開眼睛,重新把信又仔細讀了一遍,並將信給旁邊的兒子趙騏,年輕的世子快速地看完,滿臉興奮,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輕聲地對寧王說:「父王,我們終於熬到頭了!」
「是啊,終於熬到頭了,本王還以為將老死在這裡!」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的寧王眼裡也閃爍著淚花,多少個不眠之夜,他遙望著南方,想著在北夏人摧殘下風雨飄搖的國家和痛苦掙扎的百姓,自己卻只能呆在這個敵人的寺廟裡念經禮佛,不禁潸然淚下。現如今,國家在強敵的進攻下節節敗退,丟掉了大半的土地和子民,但仍然有無數的仁人志士在敵人的鐵蹄下不屈地抗爭,用鮮血和生命延續著大杭國的國運。雖然多年的拘禁致其身體非常衰弱,此去關山萬里危險重重,但身為皇族血脈,就是死也要死在大杭國的土地上,這是他期盼多年的夙願!
「馬上走!」寧王站起身來,環顧著眾人,身上那股垂垂老矣的頹廢之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冷飛龍彷彿又看見了當年那位淡定從容、指揮著千軍萬馬浴血拚殺的王爺,不禁心潮澎湃。
「王爺、世子,你們得委屈一下,換下行裝。」冷飛龍說著,示意兩個親兵換裝,「好的,換衣裳。」寧王說完,和世子很快脫下僧袍,換上兩位親兵剛從身上脫下的帽子、衣服、鞋子,冷飛龍仔細檢查無破綻后,對寧王說:「王爺,我們走吧!」他怕耽誤太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在大家往外走的時候,寧王突然停住了,他很清楚,這個寺里除了寺外的守衛,北夏人還在僧人中安插了眼線監視他們父子,他們這一走,兩位親兵會不會被發現、能否逃得出去,這都難說,一旦出現意外,便會招來殺身之禍!於是,他轉身走到兩位親兵面前,深施一禮,兩位親兵受到王爺如此大禮,大感意外,慌忙不迭地回禮。寧王回過身,低聲說道:「走!」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經房。
張岳和孫大林正在緊張地觀望,見到一行人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冷飛龍做了一個成功的手勢,兩人點頭會意,此地不便見禮,於是五人匯合后徑直朝寺廟而去。來到大門口,幾名守衛看到冷飛龍,主動打起招呼,「冷掌柜事辦完了?」看來冷飛龍給的銀子發揮了很多作用,「軍爺,」冷飛龍謙恭地摘帽彎腰致意,「瓊布喇嘛對我送的茶葉很是滿意,故而很順利。軍爺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哈,小民儘力辦到。」
幾人跟在冷飛龍後面從守衛身邊經過時,幾名守衛警惕的眼神仍然在幾人身上掃視,不過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在揚州時,冷飛龍考慮到了這一點,於是挑選的兩名親兵和寧王父子很是形似,無論身高、體型、臉型都很相似,於是幾人順利地離開了寺廟,和接應的徐坤匯合后,回到了客棧,幾人正式拜見了寧王后,分頭去做晚上撤離的準備。
塞外荒涼,夜晚氣溫驟降。隨著夜色降臨,雞鴨回窩、牛羊歸圈,亥時時分,鎮子上的居民就已經休息了。苦寒之地,加之兵禍不斷,因而居民都早早躲在家裡,整個鎮子一片漆黑,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客棧里,沒有一點燈光,勞累的旅人都已進入了夢鄉,客房裡傳來一陣陣的鼾聲。張岳躺在床上,閉目休息,徐坤則坐在窗前,警惕地看著外面馬廄里的幾匹馬。子時時分,張岳起身,把一個包袱緊緊地斜跨在身上,他把房門無聲地打開了一條縫,伸出頭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異樣,就閃身來到了廊上,在旁邊兩間客房的房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隨著房門打開,寧王父子、冷飛龍和孫大林都悄悄地溜了出來,每人身上一個小包袱,大夥掩好門后無聲地下樓來到了後院。徐坤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布條分給大家,幾人立刻到馬廄把馬蹄包裹起來。孫大林到門房看了一眼,門人正在呼呼大睡,他躡手躡腳地把後院院門打開,幾人牽著馬魚貫而出,孫大林把院門關好后迅速追上去。
天上稀稀拉拉掛著幾顆星星,街上一片漆黑,連狗都被凍得躲到屋子裡去了,只有風在鎮子上空盤旋,整個天地間看不到一絲生氣。幾人借著星光,按照白天探好的路線疾步朝鎮子外走去,呼呼的風聲恰好掩蓋了腳步聲。快到寺廟時,幾人拐進了旁邊一片樹林,把馬藏好,徐坤、孫大林和寧王父子留下,張岳和孫大林貓著腰繼續往前走,在離寺廟兩百來步的地方埋伏起來,盯著圍牆的轉角,那裡是先前定好的親兵撤離之處。此時氣溫很低,圍牆外守衛的北兵縮著脖子,有的靠在圍牆上,有的乾脆坐在地上,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張岳朝蹲在旁邊的孫大林做了個手勢,孫大林把手放在嘴邊,學貓頭鷹叫了兩聲,北兵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又叫了兩聲。不多時,圍牆上探出一個人來,觀察了一下后攀上了圍牆,放下一根繩子,悄無聲息地順著繩子溜了下來,迅速藏了起來,接著,另一個人也順著繩索溜了下來,轉身把繩索拋回了圍牆裡面。見北兵沒有發現,兩人弓著身子小心地朝外面走去。走了幾十步,突然,「」地一聲響,原來是一個親兵踢到了一個遺落在草叢中的轉經輪,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響亮、刺耳,「誰?」響聲驚醒了一個守衛,他馬上站了起來,一聲大喝,兩人被嚇出一身冷汗,立即蹲下想躲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守衛發現了他們,「有人,快,抓住他們!」守衛大聲吆喝,和另外幾個守衛一起沖了過來。「快跑!」兩人站起來朝大路跑去,張岳站起來招手,四個人迅速沖向接應的那片樹林,徐坤他們已經上了馬等在路邊,四人衝過去跳上馬,朝鎮子衝去。追趕的守衛北兵見他們有馬接應,立即朝寺廟那邊的守衛呼喊要求騎馬過來增援。眼看張岳他們就要消失在黑夜裡,幾個北兵馬上取出弓箭,頓時利箭帶著嘯叫朝前射去,幾人連忙匍匐在馬背上,保護著寧王往前沖。突然,「啊」的一聲慘叫,一人跌落馬下,眾人連忙勒住馬轉身,原來是世子背部中箭了,由於年輕,他騎術遠遠比不上另外這些久經沙場的人,跑著跑著就落到後面了。他前邊的李小秋立刻轉身,跳下馬奔過來,就在他扶起世子上馬的時候,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腹部,隨著他手一松,世子又跌到了地上。
「騏兒!」寧王大叫著勒馬回奔,「保護王爺!」張岳一聲令下,幾人迅速圍在寧王四周。追擊的北夏人已經很近了,後面還有幾個騎兵怪叫著呼嘯而來。北兵的弓箭勢大力沉,趙騏和李小秋都傷得很重,兩人幫扶著想上馬但都沒有成功,北兵見前面的人反身營救,立即射箭,張岳和其他人手持武器,抵擋著嗖嗖飛來的箭矢,把寧王護在中間逐步往後退,情勢非常危險。世子趙騏見此情景,知道再這樣耗下去,不但父親走不了,恐怕大家都會被抓住,如果這樣,那他和父親多年的煎熬就白受了,大家的心血也都白費了,還會無辜地搭上幾條性命!思慮至此,他刷地拔出短劍,朝寧王大聲喊道:「父王別過來,趕緊走,再不走大家都走不了了!」張岳抵擋著射來的利箭,觀察著眼前的形勢,他知道兩個傷者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救走了,眼下只能保住寧王,於是急切地對寧王說:「王爺,聽世子的,此地萬萬不能久留,世子以後再來營救。」冷飛龍也在旁邊相勸。寧王緊緊地攥著韁繩,眼睛死死盯著趙騏,額頭青筋暴露,雙眼通紅,牙關緊咬的嘴角滲出鮮血,心痛地叫道:「老朽就剩下這一個孩子了,小小年紀就跟著我來到這苦寒之地,受了這麼多年苦,如今終於可以離開了,現在要丟下他,我不忍心、我不甘心!」。趙騏手握短劍,和李小秋背靠背迎著逐步逼近的北兵,不停地催促寧王離開。突然,冷飛龍左臂上中了一劍,他大叫一聲,身體一歪,眼疾手快的徐坤伸手把他抓住,才沒有跌下馬來。寧王一驚,看著北夏騎兵正在快速逼近,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朝趙騏大喊:「騏兒,你要記住,你是大杭的子民,身上流著皇家的血脈,絕不能做孬種!」話沒說完,已經淚流滿面。
「父王放心,孩兒知道該怎麼做,不會給您丟臉,不會給大杭丟臉!」年輕的世子一手捂住汩汩冒血的傷口,一手握劍,他回首望了父親最後一眼,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怒視著逼近的北兵,準備最後時刻的來臨!
「走!」寧王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調轉馬頭,疾馳而去,張岳連聲大呼:「保護好王爺,快走!」......
當張岳組建營救小隊時,郭攀因為身體原因行動不便而無法參加,一直在軍營中治療。這一天,當他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時,走進來一位將軍,身旁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女子,郭攀認識此人,是武稅軍的正將,名叫蕭剛。見到上司親臨,郭攀立即起身見禮,蕭剛非常和氣,「郭攀將軍身體有恙,蕭某本來早就想來看望,無奈軍務纏身,直到今日才尋得空閑,身體怎樣了?要不要緊?」上司如此體恤下屬,郭攀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答道:「不要緊不要緊,末將賤恙,非但不能替將軍分憂,還勞煩將軍挂念,末將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那名年輕的女子膚白貌美,雙眸靈動、波光流轉,她大膽地上下打量著郭攀,把郭攀瞧得更是窘迫。
「你只管好好療養,軍中的事不用操心,蕭某自會安排,將來需要你出力的時候多了。」蕭剛的話非常暖心,隨後他指著旁邊的女子說道:「這是小女蕭霓,她一定要跟著我來看望郭將軍。」隨機轉頭對霓說道:「霓兒,還不見過郭將軍?」
蕭霓莞爾一笑,調皮地朝郭攀行了個軍禮,「蕭霓見過郭將軍!」聲音清脆,甚是好聽,郭攀連忙回禮,手忙腳亂的樣子,把她逗得咯咯笑起來,這一笑卻把郭攀弄的更是滿臉通紅、手足無措!蕭剛見狀,笑著責備起霓,霓吐了下舌頭,抿著嘴不說話了。然後蕭剛又了解了一些郭攀家庭的情況,當他說起家庭的不幸時,蕭剛不禁搖頭嘆息,好生安慰了幾句,還順帶問了些張岳和徐坤的事,就起身準備離開了。走到門口時,朝蕭霓使了個顏色,只見她從衣袖裡取出個精緻的小禮盒,雙手捧著送給郭攀,「這是產自長白山的老山參,對郭將軍的身體康復很有用的。」
郭攀卻不敢接,「如此貴重的禮物,末將實在不敢接!」
「哎,客氣啥?儘快把身體養好,這才是最重要的。」蕭剛揮揮手。
郭攀還在猶豫,蕭霓直接把禮盒塞到郭攀的手裡,「嗨,給你就趕緊拿著,磨嘰什麼!」雖然是嗔怪,但郭攀卻沒有聽出半點責怪的意思,心裡狂跳。
「這就是了嘛!我們走了。」蕭剛大笑起來,邁開大步朝外走去,蕭霓回眸一笑,緊跟著父親走了。
蕭剛父女倆早已遠去,郭攀卻仍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痴痴地望著,直到一陣冷風吹來,他才回過神來,臉上不禁發起燒來。他把禮盒放到鼻子下,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香味瀰漫在他的鼻腔,這是一種他從未聞過的少女的香味,那一瞬間他不禁有些迷糊起來。他緊緊地攥著禮盒,緊閉起雙眼,斜倚在門框上,嘴角泛起笑意,滿腦子裡都是霓的身影......
張岳幾人不敢片刻停留,一路狂奔,其他人倒還能堅持,可寧王畢竟年事已高,又剛剛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一路上他都是憑著驚人的毅力和一定要回到大杭的信念苦苦支撐著,才沒有跌落馬下。一口氣衝出很遠一段路后,張岳見後面的北兵暫時沒有追來,就放緩馬速,回頭對寧王說道:「王爺,要不我們先休息下吧?」寧王稍稍坐直身子,看看周邊情況,搖搖頭道:「此地離寺廟不遠,北兵隨時會出現,還是不要休息,抓緊趕路吧!」張岳正想再說點什麼,寧王擺擺手,淡淡的笑道:「我沒事。」見寧王如此,張岳從包袱里拿出乾糧和水遞給寧王,「王爺,那我們就在馬上邊走邊吃點乾糧。」
「好。」寧王接過乾糧,卻怔怔地沒有吃,張岳幾人相互看著,不免又擔心起來,也沒有心情進食。寧王回過神來發現大家的異樣,抱歉地笑了笑,慢慢地吃起來,並示意大家趕緊吃,幾人才抓緊時間吃起來,也讓馬吃點路邊的野草。
冷飛龍在北部邊地做買賣多年,對北夏國的地形地貌非常熟悉,特別是把從大杭到北夏的各種路線並畫在本子上。正是憑著這些地圖,張岳和他在出發前又做過仔細的研究,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行動暴露后緊急撤退的計劃,選定的路線基本都避開了大路和集鎮,專走人跡罕至的小路,確保萬無一失。
這一天,幾人正緩緩地走著,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有馬蹄踏在土路上的聲音。突然,後面隱約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走在最後的張岳扭頭一看,發現一對北兵正飛速趕來,手中高舉著的彎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白光,嘴裡大叫著:「別跑!」「抓住他們!」張岳一驚,低吼一聲:「快走,北兵追來了!」大家手裡的馬鞭一抽,幾匹馬便甩開四蹄,飛奔起來。跑了好一陣,張岳他們始終無法甩開追兵,北夏人雖然追不上來,但一直攆著不放,張岳不免心裡著急起來,如此下去,就算人可以支撐,馬也受不了,追兵還可能通知沿路的軍民攔截,那就凶多吉少了。「該怎麼辦?」正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身後的北兵突然射起箭來,隨著「嗖嗖」的聲音,疾速飛來的箭擦著幾人的頭頂飛過,幾人緊緊貼在馬身上,把寧王護住。也許北兵是要抓活的,否則憑著他們的射術,早就射中了。張岳看穿了身後追兵的企圖,急急地喊道:「保護好馬!」如果馬被射中了,他們就只有被活捉了,前面幾人一聽張岳的叫喊,馬上也明白過來了,揮舞起手中的武器,抵擋著不停射來的利箭,如此一來,馬的速度就慢了下來,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了,看到自己的獵物如此狼狽,這些人得意的狂笑起來,卻沒有絲毫放慢追趕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