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防不勝防
張岳見不得女人落淚,連忙回禮道:「夫人放心,張某立刻為堂主施藥。」黃長老將張岳引到床邊,只見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靜卧在床,雙眼緊閉,只有一絲輕微的鼻息表明他還活著,此人正是木亢堂總堂主金恩南,當日他親自率領木亢堂的兄弟迎戰前來挑釁的北夏人,一柄長劍剛柔相濟、上下翻飛,劍氣籠罩的身影在北夏人中左衝右突,北夏人紛紛落馬。北夏首領見己方死傷慘重,逐漸抵擋不住,討不到半點便宜,再打下去只會損失更大,於是一聲令下,迅速撥轉馬頭脫離了戰場,正在苦鬥的北夏人聽見號令,立刻轉身逃走,連受傷倒地哀嚎的同伴都不顧了。金恩南一聲怒吼:「別讓北夏人跑了!」帶領堂里兄弟緊追不捨。眼見一直無法擺脫木亢堂的追擊,北夏首領一聲唿哨,原本跑在後面的幾個北夏人立刻停了下來,突然轉身,手舉彎刀朝著緊追不捨的金恩南迎了上來,原來這些人是後衛阻擊人員,任務是在木亢堂人追擊時將其拖住,掩護首領及大隊人馬逃走。
金恩南和幾位長老沒有停步,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幾個斷後的北夏人解決了,又迅速追了上去,剛轉過一個山口,路兩邊突然閃出幾名手持強弓的北夏人,封住了路口,金恩南等人還來不及隱蔽,呼嘯的利箭就射過來了,沖在最前面的金恩南、長老和堂中兄弟紛紛中箭倒地,其它木亢堂兄弟迅速衝上去保護總堂主和長老,北夏人也沒有戀戰,趁機迅速逃走。把受傷的總堂主和兄弟們救回總堂后,黃長老立即安排療傷,木亢堂長期和北夏人糾纏,堂內有具備奇效的金瘡葯,可奇怪的是,凡是中了刀傷的兄弟們很快就恢復了,但中了箭傷的卻不但沒好轉,反而在迅速惡化,堂內懂施毒的人看過傷口后才知道是箭上有劇毒,堂內自備的解毒良藥沒有根本療效,請來的幾位解毒高手試過各種辦法,也只能延緩毒性的發作,無法徹底解除,最後有人識得這是一種起於契丹的劇毒,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在江湖上掀起過血雨腥風,因太過陰毒,遭到了江湖上各門派的集體討伐,後來逐漸淡出,至今毒藥和解毒方法都只剩下了傳說,沒想到如今卻再次出現,不知道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浪?眼見總堂主和幾位長老無藥可救、危在旦夕,堂中主事的黃長老和冷長老束手無策,只能一邊安撫堂內兄弟,一邊悄悄地準備不測。今日,他們正在商議後事,聽周護法通報說有人帶有解毒的良藥,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讓張岳先給長老們施藥,如果真有效果就再給總堂主治療,本來沒存什麼指望,但沒想到奇迹真的出現了。
張岳仔細給總堂主金恩南的傷口敷上解藥,細細包紮好,堂主夫人和黃長老千恩萬謝,將張岳讓到大廳與其他人一起休息。
黃長老堅持寧王等人休息一段時間再走,張岳考慮到這一路披星戴月、飢一頓飽一頓確實辛苦,特別是寧王,身體和精神狀況幾乎都到了極限,如今有個歇腳的地方,正好修整一下,於是徵求寧王的意見,「掌柜的,要不我們就在這裡歇歇,等一下總堂主和長老們的傷勢無虞后再走吧?」
寧王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他確實非常疲憊,也知道張岳的真實用意,於是轉頭對兩位長老說道:「長老,那就叨擾了。」
黃長老非常高興,連連擺手道:「哪裡哪裡,恩公對鄙堂有再造之恩,老朽先代總堂主和眾位長老謝過,諸位就先請好好休息!」說完立即吩咐手下收拾幾間上好的房間。
第二天,總堂主和幾位長老的毒性已褪去大半,總堂主由於年紀更輕、身體強健,加之內力深厚,恢復得更好,已經能坐起來了,這讓整個木亢堂上下喜氣洋洋,對張岳一行更是照顧周全。最高興的莫過總堂主夫人,已經陷入絕境的她原本已經決定,如果夫君身亡,她也不活了,如今突然之間夫君獲得了重生,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過如此了,因而她那慘白的臉又變得明艷、俏麗起來。她一動不動地坐在總堂主的床前,輕輕撫摸著總堂主的臉頰,眼睛一直盯著夫君逐漸好有些血色臉,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即使張岳在給總堂主換藥的時候,她也緊緊地盯在旁邊,牽著夫君的手,生怕夫君會突然離開她。
總堂主和長老恢復得很好,張岳再次為他們處理了傷口,重新敷上了解藥,照此下去,不出數日即可痊癒。
經過一夜休息,寧王氣色好了很多,黃長老陪著他在周遭遊玩,木亢堂幾代人在這裡苦心經營了多年,留下了不少帶有防禦功能的設施,易守難攻;山裡的空氣格外清新,縹緲的雲海有如潔白的薄紗隨風輕舞,這在黃沙漫天的苦寒之地確實難以想象。暫時脫離了北夏人的追擊,寧王也暫時放鬆下來,充分享受這難得的短暫美好時光,頭腦中一些已經模糊的家鄉的記憶又慢慢鮮活起來。
餐桌上的酒菜更加豐盛,主人頻頻給客人敬酒,豪爽的孫大林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天一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和同樣好酒的冷長老鬥起酒來,堂里的兄弟們不停地從酒窖里把美酒一壇壇地往外搬。坐在孫大林旁邊的徐坤微微皺起了眉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飯後我們就要走了,少喝點。」孫大林警醒過來,但面對一壇壇的美酒又心有不甘,那神態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張岳對寧王耳語了幾句,寧王點頭,於是張岳舉杯對黃長老、冷長老說道:「兩位長老,總堂主和幾位長老恢復很快,兩三天之後體內的毒即可全部去除。我們也在這打擾多時,飯後我們就走了,感謝貴堂的盛情款待。」
「哎,哪能就走啊!?幾位恩公儘管在本堂安心住下,等我們總堂主徹底好了,他還要當面向感謝恩公的救命之恩!」黃長老聽張岳說要走,立馬急了。
「是啊是啊,不用這麼著急嘛,我還要和這位孫兄弟好……好好喝。」冷掌柜明顯喝多了,大著舌頭說了幾句話,就趴在桌上打起呼嚕來,黃長老無奈而尷尬。
「寶地山青水美,小弟也想在這裡多歇息幾天,無奈家中實在事急,須儘早趕回去。」張岳心裡著急,他算了一下,距他們離開揚州已經二十日了,揚州那邊想必軍情日益危急,他必須把寧王儘早安全護送到揚州,儘早抵禦北夏鐵騎的進犯。
黃長老見確實留不住,也只好作罷,吩咐手下立刻準備充足的酒食上路。
在木亢堂大廳前是個佔地不大但規整的院子,從大廳到路口木亢堂的弟子整齊地列隊兩邊,歡送恩人。賓主雙方依依惜別,黃長老命人送上一包金銀,無論寧王和張岳如何推辭,黃長老堅持必須收下,說是盤纏,不收就是看不起木亢堂,張岳無奈只好收下。黃長老轉頭對身後的周護法吩咐道:「你必須將恩公安全送出林地。」「是!」周護法恭敬地回答。
幾人走到路口時,身後傳來一聲「恩公請留步!」眾人回頭一看,都微微一驚,原來是四位堂內弟子穩穩地抬著一張太師椅從大廳出來,上面坐著的正是總堂主金恩南,他氣色好了很多,堂主夫人緊緊地跟在後面。椅子落地后,金恩南坐直身子,雙手抱拳:「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諸位恩公在上,請受金某一拜!無法起身,還請見諒!」說完,一揖到底,眾人紛紛回禮,張岳道:「總堂主客氣了,相逢即是緣分,總堂主和貴堂弟子不畏強敵,挫敗了北夏人的挑釁,令張某非常仰佩!」
「慚愧慚愧!金某慮事不周,才中了賊人的陰招,幸虧恩公解救,否則我和幾位長老必死無疑。哎,只是可惜了我那些沒有挺過來的兄弟!」可以看出來金恩南和堂內弟子情義很深,對於這次折損的弟子,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深深地自責和不安。
「總堂主不必自責。」張岳安慰道:「小弟雖然沒有和北夏人打過交道,但也聽說了不少他們的殘暴、陰狠,毫無人性。從如今的戰事來看,北夏氣焰正盛,今後遇到北夏人,我們都要小心行事了。」
金恩南頻頻點頭,說道:「眾位恩公既然要事在身,金某也不便強留。今後恩公只要有用得著金某和鄙堂的地方,只要知會一聲,金某和堂中弟子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恩公,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林子里的路非常隱秘,岔路很多,周護法說,每個岔路口,只有一條是正路,其它的都是誤道,路中間設有陷阱,外人一旦掉入,即會觸動報警,堂內立刻就能找到,逮住入侵之人,至於如何辨別岔路,周護法則絕不透露半點。
由於出林子的路馬匹無法通信,因此幾個人的馬都留在木亢堂,黃長老已經發信息給弟子,在林子出口另外準備了馬匹。不停地爬坡過坎,可苦了年事已高的寧王,全身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張岳不禁擔心起來,怕萬一有閃失;孫大林由於喝了很多酒,身上燥熱,身上的衣服都全部解開了,赤著上身,嘴裡不停地嘟嘟囔囔,周護法滿臉歉疚,一再表達歉意。
走了半個多時辰,小路兩邊的地勢逐漸高起來,小路逐步變成了峽谷,後來兩邊的陡壁竟然合攏了,路變成了隧道,林中古木參天,遮天蔽日,本來光線就很暗,一進入隧道,眼前立即一片漆黑,周護法從懷裡取出火折打著,在幽幽的亮光中,一行人小心地從僅容一人穿行的隧道中向前走。隧道中間設有鐵閘門,兩邊都有木亢堂弟子看守,防守嚴密。
在隧道中走了好一會兒,前面露出光亮,終於到隧道口了,大傢伙都鬆了一口氣,孫大林大喊一聲:「我的媽,終於走出來了!」話一說完,就越過走在最前面的周護法沖了出去,周護法急忙喊道:「小心!」一邊伸手去拉卻沒拉住,不待他話說完,就聽見孫大林一聲驚呼:「啊!」同時整個身子往前掉下去,張岳、徐坤迅疾往前沖,只見周護法身形如電,整個人似一隻雨燕沖向急速下墜的孫大林,左手向前探,抓向孫大林的褲腰帶,同時右手往後一揚,只聽「噝」地一聲,衣袖中射出一條極細的繩索,準確地套住了隧道壁上的一個突出的石柱,抓住孫大林后,右手手腕一繞一抖,細繩繃緊收縮,把周護法和孫大林一起拉了上來。縱然膽大如孫大林,這一嚇也非同小可,滿頭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張岳走上前去,往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隧道口外就是如刀削斧劈般的絕壁,整個絕壁猶如一塊完整的巨石,光滑如緞,反射的光芒令人眩暈;溝內雲騰霧繞、深不見底,往左右兩邊看,都是一樣的絕壁,不見盡頭,對面傳來一聲鳥鳴,叫聲在深谷中久久回蕩,張岳走南闖北,也沒見過如此險要之地。周護法的敏捷反應和了得身手更是讓他對木亢堂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他轉身對周護法感謝道:「護法好身手!剛才若非護法出手,我兄弟後果不堪設想!」坐在地上的孫大林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拉著周護法的胳膊連聲致謝。周護法反而不好意思,急忙說道:「都怪我沒有及早告知隧道口情況,差點害了孫兄,請勿見怪!」其他人都走到洞口來,無不為此處的險要和奇特而驚異。
周護法轉身做了個手勢,跟在後面的弟子往回走了幾步,在隧道牆壁上扭了一下,只聽一聲輕微的「咔嚓」,牆壁上的一塊石頭移開了,露出一個黑洞來,兩名弟子從中拖出一捆東西,搬到洞口往下放,原來是繩梯。趁著放繩梯的功夫,周護法向幾人介紹起來:原本這裡就是個陡坡,但依然有小路可以上下,後來木亢堂看中了這裡的險要,決心將其打造成一道絕地,防止敵人來攻,經過幾代堂主和弟子不懈的打鑿,將陡坡削成了絕壁,並不斷地向兩邊延伸,最終形成了眼前的規模,只要在隧道口安排幾個人,溝底縱然有千軍萬馬,也徒喚奈何,真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成了庇護木亢堂的最重要屏障。
等繩梯放好,一名堂中弟子第一個下去,到了溝底後傳來一聲唿哨,這是下面安全的信號,接著孫大林、徐坤和李福春逐個小心翼翼爬梯而下,寧王這一路奔波,體力不支,為以防不測,張岳建議在寧王腋下綁一根繩子,另一頭綁在周護法剛飛繩綁縛的石柱上,由張岳和周護法在上面慢慢地送繩子,如此,寧王顫顫巍巍地下到了溝底,眾人這才舒了一口氣。抬頭仰望,只能看見一線天空,崖壁如鏡,如果不是繩梯掛在那裡,根本就發現不了崖上的隧道入口,無比隱蔽。谷底有條小溪,一陣陣的陰風裹挾著濃密的霧氣從峽谷的深處撲面而來,剛剛汗濕的衣衫貼在身上陰涼徹骨,寧王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幾個人雖然站得很近,但濃霧使各自看起來都模模糊糊,一丈外就徹底看不清任何東西,張岳等人不由地抽出了武器,圍在寧王身邊。寧王雖然極度疲憊,但也深知此處實非久留之地,於是手一揮,一行人往谷外而去。好在峽谷不是很長,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霧氣逐漸消散,峽谷逐漸開闊起來,前面出現了一個亭子,幾匹馬靜靜地候在亭子前。
「這是為幾位恩公準備的!」周護法一揮手,亭子里出來兩人把馬牽到路邊,每匹馬上都有一個包袱,「馬上的包袱里是水和乾糧,鄙堂簡陋,只準備了一些粗食,幾位恩公在路上將就著用些。」周護法牽著一匹馬,看起來如釋重負,因為黃長老交代過:把人送到這裡才算完成任務。
「辛苦周護法了!感謝貴堂周到的安排,請代為感謝總堂主和眾位長老!」張岳拱手致謝。
「恩公客氣了!恭祝諸位一路順風!」
「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幾人翻山上馬,策馬而去。
周護法帶著幾名弟子轉身回程,任務完成,幾人一身輕鬆。走到繩梯那裡時,幾人卻驚呆了:留下來看護繩梯的弟子倒在血泊中,崖上的繩梯已被燒毀,地上只留下了一堆灰燼,崖壁上原來掛繩梯的地方有一點輕微的燒灼痕迹。周護法驚出了一聲冷汗,琢磨著這是何人所為:如果是外敵進來,他們一行剛才從這裡出去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能說明敵人是藏在半路上,待他們走過,立刻進入谷中,殺死看護,爬梯而上,可是為什麼要把繩梯燒掉呢?這不是自絕後路嗎?是怕他們發現追過去嗎?也不至於呀,既然都敢進攻山寨,那就不可能會在乎他們這幾個人。如此想來,外敵入侵的可能性不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從崖上跟著他們下來的人,但他們一路上都沒有發現身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