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豪門秘密
賓客散去,丫鬟將郭攀送入新房后就退了出去。郭攀還沒回過神來,從昨晚進入蕭府,他一直就恍恍惚惚。從小在張家莊那個低矮、破舊的房子里長大,後來一路漂泊、刀尖舔血,突然間卻成為了揚州城裡最有勢力的蕭府女婿,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場夢。眼前富麗堂皇、溫暖如春的新房,紅燭明亮,濃烈的脂粉香味直衝他腦門,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坐在床沿上的蕭霓偷偷挑起蓋頭,瞥見站在房門口、手足無措的郭攀,不禁笑起來,嬌嗔道:「還站在那幹嘛?難道要我自己揭頭蓋嗎?」聽到蕭霓那熟悉的聲音,郭攀連忙小心地走到床邊,他伸出手準備去揭蓋頭,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輕輕揭掉了蕭霓頭上的大紅蓋頭,眼前的蕭霓鳳袍霞披,下著紅裙、紅鞋,面若桃花,唇紅齒白,千嬌百媚。郭攀痴痴地看著,呼吸急促,蕭霓斜睨了她一眼,在他額頭上敲了一指頭,嬌笑著說道:「看夠了沒有?快把我鞋脫了,給我洗下腳,這一天,累死我了。」
「好嘞!」郭攀還是更適應蕭霓這種口氣,這才讓他覺得真實。房間里丫鬟早已為新婚夫婦準備好了熱水,郭攀打來熱水,捧起蕭霓的小腳,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年輕女子白皙、細嫩的小腳,不禁細細撫摸了起來,熱水劃過凝脂般的肌膚,顯得格外光滑,他忍不住俯下身子親了一口,蕭霓腳一縮,嗔怪道:「哎,腳不臭嗎?」
「不臭,老婆的腳怎麼會臭!」郭攀笑嘻嘻地,又親了兩口。
「討厭,油嘴滑舌的!」蕭霓嘴上不饒人,臉上卻紅撲撲的。房間里很暖和,她覺得熱,就脫去了外面的衣裳,露出貼身的純白內衣,玲瓏的身段顯露出來,直把郭攀看得心裡狂跳、血脈噴張。蕭霓捅了他一腳,「快去洗乾淨!」
「哎!」郭攀答應一聲,胡亂洗了下,急急走到床邊卻猶豫起來不敢上去了,奢華的婚床、精緻的真絲綢緞被子,美艷的妻子蕭霓斜靠在床頭,這一幕他不知道想象了多少次,但如今真的出現在眼前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起來,這些東西如夢如幻。他不知所措。蕭霓含羞帶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站著幹嘛?是要我給你寬衣嗎?」
「不不不!」郭攀連連擺手,手忙腳亂脫去衣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卻直直坐著,不敢去觸碰身旁的新娘。蕭霓見狀,自己挪了過來,將散發著幽香的柔軟身子斜靠在他身上,悠悠地說道:「郭攀,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蕭家的人啦!」
「是的,能進入蕭家,能娶到娘子,是我們郭家的榮耀,定是列祖列宗積了大德,我父母要是知道我有今天,不知道該有多高興!」郭攀急急表白。
「這是你心裡話嗎?」蕭霓仰起頭,手指在郭攀鼻子上颳了一下。
「當然是心裡話!」郭攀一臉認真,「你想啊,我們郭家在襄陽窮困潦倒、一無所有,家裡除了幾個活人,就是幾間茅屋,一家人辛苦勞作,就為了能翻修下房子、給我娶上一房媳婦,然後子孫繼續窮困下去。誰能想到會有今天啊!」這些話是實情。
蕭霓轉過身子,秀麗的雙眼盯著郭攀,悠悠地說道:「你這可是入贅呢!」她在看他的反應,畢竟對一個男人而言,入贅怎麼樣都是被人看不起的,這也是為什麼有些男人寧可終身不娶也不入贅。
郭攀握著她的手,微笑地說道:「霓兒,我孤身一人,在哪都一樣,是不是入贅並不重要。再說了,只要能和霓兒在一起,讓我改姓蕭都行。」其實他還有話沒說出了:入贅不入贅,將來孩子姓郭或者姓蕭,都改不了他是孩子父親的事實,但是進入蕭家,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將來的孩子,將獲得完全不一樣的前途,在當今亂世,也只有背靠蕭家這樣的大家族,他才能一番作為,這些才是最重要的,何必去計較那個虛無的名聲呢?
郭攀的話把蕭霓逗笑了,兩人靠得如此之近,蕭霓如蘭的鼻息讓郭攀心醉神迷,他熱血沸騰、渾身燥熱、呼吸粗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摟住蕭霓的柳腰。蕭霓沒有拒絕,只是羞笑著指了指明亮的紅燭。郭攀會意,一躍下床吹滅了燈,旋即轉身上床鑽進了被窩。
第二天一早,郭攀和蕭霓就到正屋拜見父母,這是作為新婚夫婦的規矩,只不過他們拜見的是岳父岳母。初為人婦的蕭霓含羞帶俏,郭攀則略顯疲倦。蕭雲站在母親身旁,管家沈雄則陪在下首,丫鬟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兩碗茶。郭攀夫婦恭敬地給父母敬茶,蕭剛夫婦高興地喝了幾口,沈雄在旁邊陪著笑,蕭雲淺笑著,臉上卻難掩著不易察覺的落寞。
蕭剛放下茶碗,慈愛地對霓說道:「霓兒,你現在成婚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和攀兒要好好相處,盡好為人妻的本分,支持他所做之事!」
「是,父親大人!」蕭霓調皮地做了個鬼臉,裝模作樣地道了個萬福,把在場的人都逗得笑起來。說了幾句話后,蕭剛起身對郭攀說道:「攀兒,你來下。」
「是!」郭攀恭敬地回答,看了一眼霓。
「攀兒,你去吧,雲兒和霓兒來和娘說說話。」吳雨清慈愛地說道,拉著兩姐妹的手,娘仨低聲說笑起來。
郭攀跟在蕭剛的後面進了蕭家的明堂。蕭剛首先跪下,莊重地給列祖列宗上香,向先人通報郭攀入贅蕭家之事,叩首後起身退到了一邊。沈雄朝郭攀輕聲地叫了一聲「姑爺」,使了個眼色,並遞來幾根已點燃的香,郭攀會意,手持燃香恭恭敬敬地上香,跪在蒲團上朗聲說道:「列祖列宗在上,我有幸來到蕭家,今日在此發誓: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我郭攀今生今世都是蕭家的人,絕不做任何不利蕭家之事,若有違背,人神共憤!」蕭剛對郭攀的表現很滿意,和藹地說道:「攀兒,跟我來!」轉身朝明堂後面走去,沈雄則快步向前,掀開垂地的帷幔,推開一扇非常隱秘的門,裡面是一間密室,幾人一進去,沈雄迅速將門關上。
密室內燈火通明,杯明幾凈,正面牆上掛著一幅中堂,上面書寫著一個「壽」字,筆法遒勁,顯然出自某位書法大家之手。蕭剛給沈雄使了個眼色,沈雄走到牆角拉動一根繩子,中堂慢慢卷了起來,後面的牆壁顯露了出來,牆上一個鎏金的「梁」字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郭攀腦中飛速地轉著,卻一時無法參透其中含義,當然也不便多問。蕭剛看出了郭攀的疑惑,臉色凝重地說道:「攀兒,這是我們蕭家最隱秘的地方,歷來只有家族的直系男丁才能進來,當然管家例外。如今你已是蕭家的人了,所以為父才把你帶來,但是你今日所見、所聞必須保密,須得以性命保證,你做得到嗎?」
能被告知如此之高的機密,意味著郭攀已進入蕭家的核心,但他心裡非常明白:從踏進這個密室開始,不論接下來將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他都沒有了任何退路,當然,為了蕭霓,他願意去做任何事情!
蕭剛在等郭攀的回答,沈雄站在郭攀的旁邊,臉上卻沒有了半點平日的謙恭、溫和,凌厲的眼裡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郭攀不由心頭一凜,他挺直身板,舉起手,迎著蕭剛的目光答道:「小婿以性命擔保,絕不向外透露半點今日之事!」
蕭剛微微頷首,示意郭攀坐下,喝了一口茶,手指牆上的「梁」字緩緩說了起來:「這梁,是指南朝時的大梁朝。」他這話一出口,郭攀恍然大悟,立刻猜到了蕭家的來歷,神情更加恭謹。蕭剛覺察到了他的變化,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郭攀不敢貿然下結論,只是畢恭畢敬地回答:「請岳父大人明示!」
蕭剛點點頭繼續說道:「七百多年前,文韜武略的梁高祖武皇帝建立大梁朝,他本是漢朝開國功臣蕭何的二十五世孫,建立大梁朝後,他勵精圖治,使得南方在經歷齊朝的動亂后再次得到大發展,只可惜後來朝綱被侯景那個奸賊所亂,哎!」說完,他長嘆一聲,痛苦地搖頭,沈雄也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這些事情,郭攀在家鄉時聽說書先生講過一些,他知道,重要的事情在後面。蕭剛停頓了一下,接著對郭攀說道:「為父是梁高祖武皇帝的嫡系二十八世孫,沈管家則是高祖朝時宰相的嫡系子孫,從高祖武皇帝起事之日起,沈家就一直追隨,後世子孫也一直輔佐蕭家、從不離左右,盡心儘力,為蕭家的數百年繁榮立下了汗馬功勞。」
蕭剛喝了口水,「大梁朝不在了,但蕭家的歷代子孫都沒有忘記身體里流淌的皇家血脈,一直想著光復大梁、重現祖先的榮光。如今,天下大亂,大杭朝氣數已盡,正是起事的大好時機,決不能錯過。事成之日,你們二位都將是開國重臣,大梁朝將重新建立起來。」蕭剛雙手緊握、用力地揮起來,此時的他完全褪去了平日的平和,雙眼明亮、目**光。
沈雄和郭攀都被感染了,沈雄肯定不是第一次聽蕭剛如此謀划,但依然興奮不已,他站起來,拱手道:「老爺,蕭、沈兩家的祖先隱忍數百年,為的就是今日,為了重現大梁朝,沈雄誓死追隨老爺,任憑老爺差遣,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最激動的當然是郭攀了,如果大梁朝真的重新建立,那他就是駙馬爺了,他本是一個卑微如草芥的貧苦子弟,卻要成為開國功臣、皇親國戚了,這恐怕就是說書先生都不敢相像的事情,如今卻要在他身上實現,他能不激動嗎?他熱血沸騰,身上的疲倦一掃而空,起身對蕭剛說道:「承蒙岳父大人看得起,將如此機密之事相告,小婿雖不才,但為了岳父的大業,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所畏懼,岳父大人就下令吧!」
沈雄也跟著說道:「老爺就下命令吧!」
蕭剛很滿意沈雄和郭攀兩人的表現,他努力平復了心下情,將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兩人坐下,「這事成功了就是無盡的榮華富貴,然而一旦失敗了,也許就真的是要粉身碎骨了,因而須得周密謀划、確保萬無一失!」沈雄和郭攀互相看了一眼,點頭稱是。「我是這樣想的:首先,我們必須將揚州掌握在手中,然後和北夏人談判,揚州和周邊獨立出來,既不受北夏人控制,也不受大杭控制,暗中積蓄力量,待條件成熟,就打出大梁的旗號,恢復梁朝!」
沈雄不住地點頭,蕭剛這個想法必定不是第一次和他談起,郭攀仔細聽著岳父的謀划,心中飛速地盤算著利弊,看到他眼裡的疑慮,蕭剛直接問道:「攀兒,你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郭攀本不想在這個關頭髮表不同的意見,但事關身家性命,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孤身一人,卻不能不考慮蕭霓,蕭霓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如果沒有蕭霓,他至今依然是軍營里的大兵一個,在他心裡,蕭霓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可以為其去做任何事,哪怕去死,但不能容忍她受到別人的任何傷害。他想了想,盡量委婉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岳父,如今北夏人已然攻下了大半個大杭朝,他們的目標必定是取代大杭,雖然他們目前沒有攻下揚州,但是如果長期圍困下去,揚州很難堅持,現在揚州都已經很艱難了,如此形勢,他們會同意揚州獨立嗎?」
對郭攀的分析,沈雄也不禁點頭同意,其實他也有此疑慮,於是朝蕭剛說道:「姑爺的疑惑不無道理,我也有此擔心」。其實,他一直以來看不起郭攀,在他眼裡,郭攀只是一個耍盡手段故意蒙蔽蕭霓從而進入蕭家的不學無術之人,除了相貌尚可,其它一無是處,他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憑藉裙帶關係青雲直上之人。他想不明白蕭霓那麼有個性的女子,怎麼會看上郭攀,然而,蕭家都不反對,他就算明裡是管家、暗裡是蕭剛兄弟,再看不慣也得忍著。直到郭攀說出這番話,他才覺得郭攀有些見地。
蕭剛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投來讚許的目光,他很滿意兩人的冷靜,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他已經考慮過了,只見他站起來,背著手踱著步不緊不慢地分析道:「二位的擔憂當然有理,北兵來勢兇猛,在蕭某看來,他們攻下整個大杭朝只是時間早晚。但是為了攻下揚州,北兵已經損失很重,當前他們是騎虎難下,一味攻城,他們必定要付出慘重代價,揚州很可能會成為第二個襄陽,就算最後攻下來,揚州也成為了一堆廢墟,不能給他們提供任何物資;如果不攻,揚州就會成為插在他們背上的一根刺,他們就不敢放手過江。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就是不用費時費力去攻城就可以放心南下,揚州還可以為他們提供人力、財力。因此,如果我們能把揚州控制在手,就有可能和他們達成交易,各取所需。」蕭剛看到兩人眼裡的疑慮逐漸消失,繼續說道:「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們一定要把揚州牢牢攥在手裡!」蕭剛伸出右手,將張開的五指緊握成拳,「揚州乃高祖武皇帝當年成就霸業的基地,也是當今大杭朝最為富庶之地。當今局勢,正是起事之時,我相信,只要我們精心謀划,定能重現高祖皇帝的霸業!」蕭剛仰望著中堂上蕭衍的畫像,語調都激動得有些異樣。
沈雄和郭攀都很亢奮,兩人起身站在蕭剛身後,等著他下一步的安排。蕭剛轉身坐下,又重新恢復了平靜,他招呼兩人坐近一些,低聲說道:「我們蕭家歷代都沒有忘記恢復大梁的使命,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經過幾十代人的苦心經營,已經積累了巨額財富,這方面沈管家也知道一些。但是光有財富是不夠的,當今亂世,要想成事,必須得有自己的軍隊,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要進入軍中,還花那麼大的力氣去謀得武稅軍統領的原因。經過這麼些年,也籠絡了一些心腹,加之如今攀兒已是武稅軍的將領,我們就更有把握掌握這支軍隊了,只要掌握了武稅軍,就有了和李知廷以及北兵分庭抗禮的資本。」
沈雄頻頻點頭,接過蕭剛的話說道:「如今,蕭家的生意遍布江南和江北,遠的到了江右的江洲,北夏人來了,我們的錢莊、酒肆生意受到了較大的影響,但另一方面,我們在糧食、皮革、鹽鐵等北夏人必須的物資上卻大賺了一筆。外人只知道蕭家的富有,但可能沒人能想到蕭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鹽鐵?這不是朝廷專營的嗎?」郭攀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