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霜紫

西蜀青城山腳下，一個衣裳襤褸的少年躺在草叢中，奄奄一息。

這少年正是匡胤，他千里迢迢從中原而來，風餐露宿，花光了盤纏，熬壞了身子，暈倒在草叢中，他已經好幾天都沒吃過東西。

他的四肢已經不能蠕動，只有乾裂的嘴唇本能的一張一翕。

沒有一絲氣力，他感覺自己就要死了。馬兒呢，也不知馬兒跑到哪裡去了？

算了，不想馬兒了吧，自己已經快要死了，照顧不了它，讓它自謀生路吧，但願它能遇到一個好主人。

一個拎著瓦罐的老婦人走了過來，滿頭白髮，步履蹣跚，嘴裡還絮絮叨叨地說：「怎麼會這樣，多好的小夥子。」

她來到匡胤身旁，彎腰坐了下來。輕輕地把匡胤攬入懷中，然後用一個小勺子把瓦罐里的稀粥一點點地喂到匡胤嘴裡。

慢慢地，匡胤睜開了眼睛，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老婦人默默摟著匡胤，直到他再次蘇醒。

「娃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餓成這個樣子。」老婦人問。

「阿婆，我叫匡胤，來自中原。」匡胤的聲音很弱，比一隻蚊子的聲音還要小。

不過，這個老婦人還是聽得很清楚，她有狗一樣靈敏的聽覺。

「離家那麼遠，先跟我回家吧。」老婦人說。

匡胤沒有回答老婦人的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老婦人扶著匡胤，慢慢地走向她的家。

這個老婦人無兒無女，她的男人是一個賭徒，不過，這個賭徒似乎還有人性，對他的妻子很好，愛護有加。從賭場上贏了一些錢后，就在青城山腳下置了一個小院，開設了一個小賭場，賭場不大，但生意還可以。後來，男人死了，只留下老婦人一人經營賭場。沒人知道老婦人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男人複姓歐陽，人們就稱呼她為歐陽老太。

歐陽老太的家是一個精緻的小院，三間上房做了賭場，賭客們在房間里吆喝著，亂鬨哄的。院子里種了幾顆葡萄樹，葡萄成熟的季節，院子們掛滿了成串的葡萄，又圓又紫。

賭客們來了，摘上幾串，放在賭桌上慢慢品嘗。

葡萄的味道，酸酸甜甜！

有人感慨，看別人贏錢，心裡酸酸的，自己贏了錢，心裡甜甜的。

唉！酸酸甜甜是賭，也是人生。

歐陽老太領著匡胤進了一間偏房，匡胤一頭倒在床上又開始呼呼大睡。

匡胤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歐陽老太端來了一碗米粥，匡胤端起碗來咕嚕、咕嚕喝到了肚子里。

歐陽老太又拿來了一套男人衣服，對匡胤說：「娃子，沖個涼吧。」

匡胤感激望著歐陽老太，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出口，他拿著衣服便去沖涼房沖涼。

一會兒，一個英俊的男孩便出現在老太面前。

「阿婆，我的馬兒丟了，我去山坡上尋尋。」匡胤說。

「去吧，娃子，不要走得太遠。」歐陽老太叮囑了一句。

匡胤在山上尋了半日，也沒尋見馬兒的蹤影。

回到歐陽老太家裡，匡胤傷心欲絕。

歐陽老太安慰他：「馬兒有腳，沒準兒什麼時間自個兒跑了回來。」

匡胤說：「阿婆，沒有馬兒，我就回不了家。」

歐陽老太說：「娃兒，我沒兒沒女，你就做我的親孫子，把這兒當作你的家。我快要死了，我死後，你賣了這房子，買匹馬兒回中原去，好好獃在你父母身邊，不要在外面瞎出溜。」

老太太是直爽的人，說話不拐彎抹角。

匡胤想起半耳爺爺。

半耳爺爺曾說：闖蕩江湖，隨遇而安。

對，隨遇而安！

「奶奶，你就是我的親奶奶。」匡胤說。

「娃兒，去給那些客人們添些茶。」歐陽老太指了指爐子上冒著白氣的茶壺說。

匡胤拎著茶壺走入了堂屋。

賭場已經坐滿了賭客，不過全是女的。

匡胤的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他以前雖說是賭場上的常客，但京師開封的大多賭場，裡面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可這裡全是女人，對於女人，匡胤接觸的多是自己的親眷。

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子往裡走。

「唉！這娃子嫩閃閃的。」一個年輕女人說。

「霜紫，看上了吧。」一個旁邊的女人撇了撇嘴，然後又望著匡胤說：「嫩娃子，和紫姑娘對個眼兒。」

「阿冰，阿婆剛招的秋兒（小工），你若喜歡，讓他弄你。」霜紫的嘴皮子從來不饒人。

「弄什麼，那麼小，做我的幺兒吧！」阿冰大大咧咧地說。

匡胤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給每個人的茶碗里添了茶，快速走出了堂屋。

「奶奶，裡面怎麼全是女客。」匡胤有些納悶。

「以前全是男客，我男人死後，有些女客也來玩，慢慢地就全是女客了。」奶奶說。

太陽快要落山啦，謝天謝地，哪些女客們一個個地離開了賭場。

那個叫霜紫的女人走的時候，還向著匡胤擠了擠眉眼，這個年輕的女人看上去很漂亮，特別是她的皮膚白里透亮。

只是這個女人有點張揚，匡胤不敢看她的那雙眼睛。

匡胤覺得這一天時間，糊裡糊塗就過去了，他的腦子裡簡直是一盆漿糊，有些事兒弄不懂，有些話兒也聽不懂。

不過沒關係，奶奶會慢慢地告訴他那些理兒。

上房的旁邊有兩間偏房，一間奶奶住，另一間放了一些雜物。

匡胤幫奶奶把那些雜物清理出來，只留下一張舊床。他把房間打掃乾淨，奶奶又抱來了一床乾淨的被絮。

奶奶把被絮鋪在床上說：「娃子，就睡這吧。」

半耳爺爺曾說：出門在外，床是家。

劉半耳朵一定是個湖。

一個多月以來，他四處漂泊，霜露為家。現在終於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地進入夢鄉啦。

匡胤脫下鞋襪，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已經好久沒有享受家的感覺了。

奶奶做好了晚餐，梅菜扣肉，濃濃的豆瓣川醬味撲鼻而來。

匡胤還沒吃過正宗的川菜，這梅菜扣肉，雖不是蜀地的特產，但是有了川味豆瓣醬料的調製，深得蜀地人的喜愛。

奶奶生活拮据，向來節儉，她已經好久沒吃過這樣的美味，為了給匡胤滋補身體才特意做了一次上等佳肴。

吃過晚飯，匡胤無事可做，他心裡仍然惦記著他的馬兒。

「奶奶，我去山上轉悠一會。」匡胤對奶奶說。

「好吧，娃兒，你不熟悉山路，不要走得太遠。」奶奶依舊叮囑。

匡胤點了點頭，走出了院子。

一彎銀月親吻著山坡上的花花草草，暮色正淡沒著山頭上的雲彩。

匡胤滿腦子裡都是奶奶的賭場，賭場不大，上房三間，每間房裡都放置著兩仨張桌子，賭客玩著一種叫葉子牌的遊戲。

也有人玩一種叫做「雙陸」的遊戲，這種遊戲匡胤以前見過，但並不清楚它的具體玩法。

算了，不想這些吧！

依然沒有見到馬兒的蹤影，匡胤的心裡有些沉重。

賭，有什麼用，贏了錢去喝酒，輸了更是兩手空空。

他曾經欠下賭債，被人追著屁股要帳，但他不願向母親要錢，就賭氣到早餐店裡打工還債。

賭有什麼好？

一無是處，他決定以後不再去賭。

匡胤開始想家，想他的娘，想他的弟弟妹妹們，當然還有他的小夥伴們，以及鄰家小妹貞兒姑娘。

……

山村的夜晚，一片寂靜。

朦朧的月色下，有兩個小孩沿著山路緩緩而來。

匡胤看著他們由遠而近，借著月光，匡胤看清楚兩個孩子的臉，臉上髒兮兮的，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是兩個小乞丐。

匡胤看著兩人慢慢走去，夜空中傳來一個孩子的歌聲：

西蜀千千里，

春秋萬萬回。

青城出佳麗，

霜紫作花魁。

匡胤忽然想起今天的賭客當中，有一個俊悄的女人也叫霜紫。

難道那個叫霜紫的女人就是青城花魁。

青城花魁，就是青城最美的女子。

匡胤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這個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回到家裡，匡胤躺在床上，仔細回憶在時空隧道里境幻仙子說的話。

境幻仙子說，那個奪得花魁桂冠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老婆。那女子就住在青城山腳下，是的，益州就是成都，而這裡正是青城山腳下。

匡胤開始細細推算那天他去時空引力場的時間，他推算了九九八十一遍，並最終確定，從見到青城花魁的那天算起，到今天正好四十五天。

境幻仙子曾說，九五之後，美人方歸。

對頭，她就是自己的老婆，匡胤心裡想著，慢慢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