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冥河
地窖向下的入口很窄,大概只夠一個成年男子的肩寬,平時縮在寬大衣袍里的西爾斯只能斜著身子勉強行走,反觀對於只有十幾歲的孩子來說,卡倫卻走的輕鬆異常,他甚至還有空間可以四處看看。通道里漆黑一片,除了西爾斯手中提著的煤油燈散發出來的微弱光亮其餘沒有一點光源,卡倫只覺得自己正行走在一個體型龐大的怪物的食道中,食道愈來愈窄,越往下走便越靠近心臟補位,一步一步被吞噬。
卡倫只覺得周遭的空氣溫度似乎都有些上升,他借著爺爺手中煤油燈想看看周圍的牆壁的樣子,他有些奇怪,雖然那盞黯淡的燃著黑煙的煤油燈沒辦法放出多少光亮,可沒道理連這一片狹窄的通道都不能照亮,在這裡,好像光明都遭到了某種禁制。
越往下走,通道變得越發狹窄,等到就連卡倫發覺自己這樣細窄的肩膀都通過的極為艱難時,那爺爺怎麼能,,,
「爺爺。」卡倫輕呼著面前這個黑袍包裹著的老人,小心的拉了拉黑色衣袍,衣袍卻在這樣細小的動作下滑落,而衣袍里的東西卻已經不是爺爺了。
卡倫驚恐的看著面前那個渾身灰色的人,這個人全身瘦的皮包骨頭,突然這個人好像發覺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扯落,猛地回頭。而這一回頭著實嚇到了年幼的卡倫。
那個灰色的人臉上只有一隻豎著的瞳孔,巨大的灰白色的眼珠幾乎佔據了它整個面孔,而此刻那隻眼珠咕嚕嚕轉動了兩下便牢牢鎖定了卡倫。
怪人乾枯細長的手臂猛的伸向卡倫,手臂末端有著不符合比例的巨大手掌,而掌心處緩緩裂開一條縫隙,露出尖利密集的牙齒和猩紅的長舌。
卡倫下意識向後退去,卻因為太過驚慌導致左腳腳跟絆倒在後面的石階上。
「爺爺!」摔倒在地的卡倫此刻腦子裡只有那個他最信任最親近的人的名字。
「死!」幽暗的通道畫卷一樣被人撕開,撕裂的邊緣燃燒起青幽色的火焰。同樣燃燒著火焰的青銅鏟伴隨著一聲驚雷的怒吼猛的刺進那隻巨大的眼睛里,那隻握著鏟柄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另一隻手猛的捏住那隻怪人的脖子,用力的將其捏斷。
怪人的身體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可老人的憤怒並未隨之消散,一人之血難平王之怒。
「施彥羅,你怎麼敢。」西爾斯的怒火難以抑制,君主可以和善,君主可以淡泊,可君主不能容忍有人觸其逆鱗。
通道被青幽火焰化為灰燼,而後露出的場景卻仍處於那個通道,可和剛才場景里不同的是那個高大壯實的老人正站在卡倫的前方,手裡的青銅鏟燃著火焰,腳邊癱著那具怪人的屍體,眼前這位雙臂燃燒著火焰的老人這給了卡倫極大的安全感。
「你知道的,我雖然是施彥羅之王,可王國總有逆臣不是么?」沙啞的聲音在這片空間回蕩,卡倫四處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卻不知道何時自己已經來到了那扇大門前。
眼前出現的這扇門無比巨大,卡倫不能想象這麼高大的門究竟是為了體型多麼巨大的生物打造的,門被鑲嵌在巨大的紅色牆體上,卡倫看不見牆體的邊緣。
這扇通向地獄的大門上纏繞著冒著火焰的巨大鎖鏈,上面鐫刻著繁雜難懂的奇怪文字與華麗的圖案。只是輕輕瞄了一眼卡倫卻覺得大腦撕裂般痛苦,這是凡人不該觸碰的禁忌,來自地獄的惡意一遍一遍衝撞著卡倫的意識。
卡倫疼的快喊出來,可下一秒這痛楚卻海水退潮般迅速退去。老人站到卡倫面前,高大的身體將卡倫嚴嚴實實遮蔽在自己的身後。卡倫從爺爺的臂彎與身體的縫隙中偷看前方,這回他再不敢直視那扇大門,這回他看見了門旁邊站著一個將自己包裹在灰色衣袍里的人。
那個人彷彿感受到了來自卡倫的視線,將低垂的頭抬起來,卡倫下意識盯著他的動作,卻看到衣袍下的腦袋上是一隻血紅色的眼睛,是和剛剛那個一樣的怪物,卡倫回想起剛剛的場景,身體止不住輕微的顫抖。
「跟緊我,卡倫。」西爾斯的聲音不高卻帶給了卡倫極大的信心。西爾斯領著卡倫徑直走到地獄之門前對著站在一旁的灰袍怪人說「施彥羅把門打開。」
「如你所願,擺渡人西爾斯。」施彥羅把乾枯灰白的巨大手掌從寬大的灰袍里伸出來,「卡酷薩。」施彥羅高舉手掌對著大門揮舞起來,大門上的華麗鐫刻和晦澀文字亮起血紅色的光芒。
沒有卡倫想象中打開時宏大厚重的空空聲,伴隨著門緩緩打開,卡倫只覺得太過於吵鬧,成千上萬的惡魔或是絕望或是憤怒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西爾斯領著卡倫走進門中,穿過地獄之門的瞬間卡倫好像忽然聽懂了那些惡魔在說什麼。
卡倫皺起眉頭儘力去捕捉那一瞬間的無師自通的感覺。它們的語氣像是在歡迎你來到地獄,語調中滿是期待和興奮。終於,卡倫理解那句話,它們在說「吃了我吧,約里芬。」這是什麼意思,卡倫只來得及想到這裡,額頭上一道金光一閃而過,他便記不得剛剛自己聽到的那句話是什麼。
穿過地獄之門后卡倫只覺得頭昏腦脹,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混亂,一陣令人噁心的眩暈感過後,卡倫眼前已經是處於另一個場景了。
一條黃色的河流就在自己的眼前開始延伸,一直延伸到視線的那邊。河流有大概七八米寬,河面上的浪濤不斷。四周是茫茫的荒野,與卡倫腦補的地獄入口大相徑庭,這兒既沒有血也沒有惡魔,這邊彷彿是被世界遺棄的地方,生靈無法存活之地。
一支不大的木舟在略顯暴躁的河水中沉沉浮浮,遠比它更大的浪濤不斷席捲著這支小木舟,可這看起來聲勢浩大對的浪卻在即將觸碰木船到時化作泡沫。
西爾斯招了招手,這離岸不遠的木船接收到了來自主人的傳喚破開浪濤向著岸邊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