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西境
祁韓下了船,雙腳踩在堅實的碼頭棧道上時,幾乎激動地快要哭出來。
中土至西境的航班,每半年一趟,因為單邊耗時就要三個月。而祁韓,一個從未坐過船的人,這次著實在西境航線上吃夠了坐船的苦頭。他已經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坐船了。
這時一個全身都籠罩在斗篷之下的瘦小身影,背負著一個看起來就很沉重的包袱走到了祁韓的旁邊。巨大的包袱扔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驚訝地看過來,感嘆著這個瘦小身形擁有著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力量。
「早知今日,當初為什麼要圖省錢坐普通航班呢?」斗篷下的聲音有些沉悶,聽不出男女。
祁韓撇撇嘴:「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當家不知錢難賺啊?穿梭船每個人的票價足足是普通船的4倍!4倍你懂嗎?4倍夠你我兩個半年的生活費了!要不是帶了你……」
「那回去的時候繼續坐這趟航班?」小個子打斷了祁韓。
「那必不可能,我就算是游回去都不坐這趟了。」
「游回去?你有那個本事打開界域牆?」
「嘿!你傢伙怎麼還開始看不起我了?我告訴你,我當年可是……」
就在祁韓和小個子站在碼頭棧橋上鬥嘴的時候,碼頭另一條下客通道出口處,即穿梭船的下客處,一輛馬車正在等人。
穿梭船是借用了特殊力量改造的船隻,在正常大海上與普通船隻沒有多大的區別。但在穿過界域牆之後,穿梭船就可以依靠界域裂縫之中的力量快速航行,同時避免界域裂縫之中恐怖的風浪影響。再加上更好的服務條件,穿梭船的乘坐體驗比普通船好太多了。
下客通道處的馬車車廂上並無任何明顯標識,但站在車前高大的披甲護衛卻也足夠讓大多數人敬而遠之,知道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不一會,一個和碼頭上其他斗篷人沒有太大區別的傢伙來到了車前,抬手和車前的護衛打了聲招呼就爬進了車廂。
藏在鐵甲面具下的護衛站直身體恭敬地躬身行禮,待斗篷人進入車廂后,忠實地履行起了自己車夫的義務。
而此時車廂內,正坐著一位面色蒼白的女人。她緊閉雙眼,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但卻有一種滄桑的氣質以及歷史的厚重感。頭髮斑白地盤在頭頂呈球狀,尖銳的下巴給人一種很凌厲的感覺。
直到斗篷人上車坐在一側,女人才睜開眼睛看向他。
「好久不見啊,安少爺。」女人的語調沒有起伏,冷冰冰的像是石頭,「中土的情況怎麼樣了?」
斗篷人掀下兜帽,露出了滿頭的白髮,以及一張極度年輕的臉龐,帶來了強烈的反差感。
「勞您記掛,馬爾修納女士。」安少爺微微欠身,「實不相瞞,中土的局勢最近不容樂觀,所以我很希望這次西境的事情能快一些結束。」
名為馬爾修納的女人聞言直了直身子:「能多快結束那要看安少爺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了。」一邊說著女人的嘴角扯了扯,似乎要微笑一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安少爺倒是揚起了嘴角:「女士您言重了,能幫上您的忙是我的榮幸。」
說完,安少爺抬起自己白皙卻瘦弱乾枯的右手蓋在了右眼上,閉上眼低頭輕語:「不朽。」
馬爾修納同時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低語「不朽」。
而這時,二人左眼正上方突兀地浮現出了一個散發著淡藍色光芒的印記,一個由時針分針和錶盤組成的印記。
只不過安少爺的印記時間指向6,馬爾修納的指向1。
印記出現了短短一瞬就消散在了空氣中,馬車裡的二人也恢復了之前的坐姿。
「除了之前送給你的情報,你還有什麼想在任務開始前知道的嗎?」馬爾修納看向安少爺。
「離第三階段還有多久?」
「不好說,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明天。」馬爾修納搖搖頭,「這也是為什麼催你催的這麼急的原因。發現的實在是太遲了,當時就已經出現了十三起失蹤,三十幾次傷人案例。最近的情況更嚴重了。」
安少爺聞言皺起了眉頭。
馬爾修納見安少爺沒有開口,轉而又說:「剛剛碼頭上那兩個人你看到了嗎?」
安少爺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那兩個人怎麼了?」
「他們身上有下界的氣息。」
安少爺挑了挑眉,「這次西境的事情泄露的有些快啊,到底引過來了多少奇怪的傢伙。」
「總之,執行任務時你自己要小心。」
馬爾修納說完這句,維持著一臉淡漠再次閉上了眼睛,端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而安少爺則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安少爺口中的那兩個「奇怪傢伙」——祁韓以及他的小跟班白樺葉——已經來到了碼頭旅館。
「老闆,兩間房!」
「誒好的先生,您住多久?」
「先訂一個星期吧。」
「誠惠三百金幣。」
「三百?你怎麼不去搶?」
白樺葉雖然躲在斗篷下,但也躲了遠遠地,生怕被人看出來自己是和祁韓一起的。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有信心憑自己打開界域牆的人居然這麼摳門。坐船圖便宜買了普通船票都算了,住旅店還要貨比三家之後跟這個區域最便宜的店家砍價。
祁韓硬生生和店老闆爭論了半小時,把房間價格壓到了250金幣,才美滋滋地背起包袱上樓去了。
白樺葉無奈的搖搖頭,在店老闆想要吃人的目光中跟上了祁韓,
「啊,海景房,真好。」
進房間的第一件事,祁韓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透過窗戶看著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和風平浪靜的大海。
白樺葉則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的桌上收拾著包袱里自己的東西,準備全部拿到自己的房間。
「把窗帘拉上吧。」
白樺葉頭都沒轉過來,「又怎麼了?」
「坐船太久了,現在看著這些玩意就想吐。」
白樺葉嘆口氣,起身拉起窗帘,拿上自己的東西和鑰匙返回自己的房間。
祁韓在白樺葉離開之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發獃。
這次來西境其實是很危險的,祁韓本不想帶著白樺葉。但是奈何矮個子說什麼也不願意一個人留在中土,祁韓實在拗不過她,只能把她一起帶來了。
想著那些有的沒的,祁韓口中念念有詞地陷入了沉睡。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在此時安靜的房間里卻尤為明顯。
「琥珀之瞳,琥珀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