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痛苦
「啪」
一記重拳打在張大雷的右腦。
就是這看似不經意的一拳，居然讓張大雷倒在擂台上。
而，一直處於被打局面的肖恩卻兩眼瞪得出奇的大，那不是一雙人類具有的眼睛，比豺狼更加兇殘，充滿著暴力與冷酷。
「啪」
又是一拳，肖恩半蹲下身子，對著已經迷迷糊糊的張大雷的側腦，狠狠一擊。
勝負其實在此時已經一目了然了，可是肖恩的眼裡卻沒有任何妥協，那雙眼睛在告訴著台下所有的看客，他在殺人。
「啪」
又是一拳，拳頭上飛濺血花，但是肖恩欲罷不能地繼續揮拳。
楊軍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台上被打趴以至打死的是他的兄弟，是從小到大一直陪著他被人打或者是去打人的兄弟。
「夠了！」楊軍心猛然一聲大吼，但是在這為勝利吵吵嚷嚷的人群之中，顯得那麼輕描淡寫。
楊軍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兄弟有任何閃失，他猛然站起，快速朝擂台上奔去，可是卻被一些肌肉發達的保安擋住。
楊軍吶喊，楊軍嘶吼，對著拉著自己，擋住自己的那些男人吼道：「滾開，滾！」
不過寡不敵眾，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可也是修鍊過的黑拳手，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比賽現場不被破壞，讓那場血腥殘忍的比賽繼續下去。
擂台下的座椅上，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把鴨舌帽摘下，對著楊軍嘆了一口氣，道：「孩子，這是規矩。」
楊軍望著滿臉是血以及暈厥過去的張大雷，心裡忽然跳出一個讓他渾身都為之一震的念頭——張大雷死了。
肖恩羅多猙獰的一笑，沖著楊軍，沖著滿場為他歡呼的看客，他大聲的叫道：「我勝利了！」
「我要殺了你，我發誓！」楊軍對著站在擂台上的肖恩道。
肖恩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的弧度，慢慢拉低身子，伸出手來抓住楊軍的領口，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肖恩羅多父母雙亡，原本是孤兒，在十幾歲出入搏擊賽場上被楊軍的老爸相中，從此以後就成了楊軍老爸的徒弟，更是在楊軍老爸的各種殘酷訓練之中，才有了現在他的名聲四起。
楊軍曾經一度不屑肖恩羅多的傲慢輕狂，好幾次向他發出挑戰，但是都是大敗而歸。不過，年少無知的楊軍，並不知道，一直以來肖恩對楊軍都是十分容忍，因此在楊軍打不過，放口咬肖恩之時，肖恩並沒有大開殺戒，向對待拳擊擂台上的對手那樣冷酷無情。
陳娟曾經就說過，「肖恩是一頭不斷成長的野獸，越是強大就越難駕馭他。」
今天，張大雷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第一場拳擊比賽既然會遇到這頭野獸，還一敗塗地。
張大雷被快速送往緊急治療室。
楊軍在外守了一夜，這一夜進去又出來的醫生要麼搖頭，要麼嘆氣，楊軍咬著牙，做出一個祈禱的姿態。
「我從來不信上帝，但是我這次希望有上帝的存在。我不想失去身邊唯一的朋友。」
初冬的陽光總是來得很遲緩，隔著一層淡藍色的玻璃，能夠看到如花水霧沿著玻璃慢慢流下。
整整一夜，楊軍都保持著那個姿勢。
只是楊軍此刻，當陽光逐漸變白刺入他的瞳孔里之時，他猛然想到了什麼，驚慌失措，滿臉愕然，目光在空空蕩蕩的四周不斷的尋覓什麼。
楊軍眼神之中帶著那麼一抹讓人心痛的無奈，他最終沒有看到她，但是卻看到一身西裝還戴著一副墨鏡的肖恩羅多。
「我是來看看他死了沒有？」肖恩羅多微笑著道：「如果不死的話，那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
楊軍慢慢站了起來，雙目直視著肖恩，道：「兄弟的仇，我會報的。」
便是戴著一副淺墨色的眼睛也掩飾不了肖恩瞳孔里的憤怒，他忽然撲了上去，抓著楊軍的領口，用力把楊軍按在牆邊。
「報仇？你配么？你有什麼能力在我面前說報仇？憑你那死不瞑目的拳王老爸么？」肖恩把臉側在楊軍耳畔道。
當肖恩提到楊軍老爸之時，楊軍終於爆發了。
他「啊」的一聲，雙手環抱著肖恩那粗大的臀部，直接將他提了起來，捧在空中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肖恩萬萬沒想到，這看似娃娃臉的楊軍一旦爆發起來力量還這麼驚人，但他毫無恐懼，因為像他這種為利益而生的拳擊手，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恐懼。
楊軍指著倒在地上的肖恩道：「我要在擂台上打贏你，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功夫。」
這話卻肖恩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將掉在地上的墨鏡重新戴了起來，用手理了理頭上那光亮的頭髮，輕描淡寫地道：「楊軍，你和你老爸一樣都很幼稚。」
「不要再提我爸，你他媽的不配！」楊軍重重地道。
肖恩功成名就之後，便與自己老爸形同陌路，即便是楊軍父親死的時候，也沒來看過一眼。
「不配？」肖恩苦笑了一聲，道：「楊軍，你知道么？我一直覺得，不是我虧欠了他，而是他虧欠了我。哼！」
楊軍繼續瞪著肖恩，道：「要不是我老爸，你能有今天的風光么？你能站在國際擂台上比武么？」
「哈哈，那我還真感謝你老爸了，感謝他明知道你比我有天賦卻偏偏讓我踏上擂台打比賽，感謝他在我八歲大點就把我和一隻惡狼關在一起，感謝他讓我吃人肉，感謝他讓我每個星期去一次太平間與屍體親密接觸一個小時，感謝他讓我知道我是婊子生的賤種！」肖恩說得不溫不火地，可墨鏡之下兩行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嗯，我得感謝他，用我的方式！」肖恩咬著牙道。
肖恩轉過身，慢慢從醫院的大門口走出。
獃獃立著的楊軍，慢慢坐了下來。
肖恩說用他的方式來感謝自己的老爸，深知父債子還的楊軍，心頭一跳，他終於明白，像肖恩這樣要名氣有名氣，不愁吃穿的拳王為何會自降身份來打一場毫不起眼的比賽。
「矛頭指向的是自己。他要讓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我而去，讓我變得孤立無援在對付我。」
楊軍眼眸中部又是猛然一陣空洞，他又想到了昨晚陳娟問他的話，他慌了神，直到那個從不顯山露水的陳娟出現在他眼前之時，他瞳孔里的慌張才消除。
陳娟走到楊軍身前，楊軍卻似一個小孩一般靠在陳娟的大腿上，喃喃道：「不允許！」
深知陳娟向來不會無緣無故地問些傻問題，而此時躺在急症室內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張大雷卻應驗了陳娟的第一個問題：「少爺，萬一張大雷死了，你怎麼辦？」
那麼楊軍對陳娟第二個問題，那是絕對不敢想象的。
一股強大的無力感讓楊軍的眼裡萌發出獸性，如果他再不強大，那麼他無法保護自己的親人，只能像現在這樣守護在外，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少爺，娟子剛剛出去給你買了點早餐，你吃著吧。」陳娟把早點遞給楊軍，楊軍接過早點擱在椅子上，轉過身卻在陳娟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娟子，不要再問那麼殘忍又無聊的問題了，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一定不會。」
陳娟先是微微楞了下，然後把頭微微埋了下，有那麼絲幸福從眼中一閃即過。
經過了一夜的搶救，這天中午，醫生滿臉歡悅地對楊軍道：「病人性命總算保住了。」
楊軍興奮得跳了起來，抓著陳娟的雙手，轉了一個圈子，「聽到了么，大雷子沒事，哈哈，沒事！」
陳娟古井不波的臉上也生出了那麼絲笑容，不是因為張大雷的大難不死，而僅僅是因為握著她雙手的那個人不再愁眉不展。
只不過楊軍火熱熱的亢奮很快就被那醫生潑了一盆涼水。
「命是保住了，不過恐怕以後也差不多是個廢人了。」
楊軍腦袋嗡的一下響了，廢人？怎麼個廢人法？還能不能打拳擊？楊軍知道張大雷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跟自己老爸一樣，成為一代拳王。一個人如果理想沒了，那麼活著的意義又有多大呢？
楊軍急切問道：「那……那還能打拳擊比賽么？」
那醫生把兩眼狠狠揉了揉，原本還以為躺在病床上的張大雷是被流氓惡棍打成這樣的，不過這會兒才八**九的明白原來他是拳擊手。
那醫生道：「打比賽？開國際玩笑吧？他這樣子恐怕下輩子要在輪椅上生活了，還打什麼狗屁比賽呀。」
這話如同一盆冰水從楊軍的頭頂灌下，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在輪椅上度過大半輩子？成為植物人？殘疾？那麼張大雷那個拳王美夢呢？變得遙遙不可及，空中樓閣，註定不能實現的幻影？
「接受現實吧年輕人，能活下去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什麼打比賽。」那醫生白了楊軍一眼，道。
「是的，能活下去就行！」楊軍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