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賈家麒麟兒
另一邊,在賈府學堂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賈琛的身上。
賈代儒捋著花白的山羊鬍,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你有何事?」
賈琛淡然一笑道:
「回稟太爺,學生已背得滾瓜爛熟,想學著做些文章,備考縣試。」
此話一出,學堂之中一片嘩然。
學生們都像見了鬼一樣,用夾雜著茫然、驚訝和詫異等情緒的複雜目光盯著賈琛。
以前,他們都是來學堂嬉戲玩鬧的,哪有人願意用心讀書?
沒想到,突然冒出來賈琛這個異類。
幾乎所有人都在暗暗揣測:賈琛這小子八成是在吹牛,想嘩眾取寵而已。
賈代儒也不相信,而且心生厭惡,不喜歡這種大言不慚的學生,不耐煩道:
「真的背上來這段了?那就繼續往下背,莫要沾沾自喜,自吹自擂。」
說罷,他抬腳就要離開。
「大爺,有道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賈琛自信滿滿地說道,「學生已經笨鳥先飛,把《論語》整本書都背下來了。」
賈代儒冷笑一聲,面色慍怒道:
「好大的口氣,真是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論語一共一萬六千多字,你才學了幾天,就敢說已經全背下來了?」
賈琛面色平靜地說道:
「《論語》全書共一萬六千零四個字,學生已經倒背如流。」
賈代儒冷哼一聲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就考考你。」
賈琛淡然道:「請先生出題。」
話音剛落,周圍響起一陣嗤笑聲。
學生們都等著看賈琛出糗,特別是賈寶玉,他一向討厭科舉考試,憎惡仕途經濟。
賈蘭和賈菌算是學生之中讀書比較認真的,他倆沒有像其他學生那樣,等著看賈琛的笑話,而是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服氣,不相信賈琛能勝過他們這麼多。
賈代儒冷然道:
「先考你一個簡單的: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分別是哪三友?」
賈琛應答如流:
「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賈代儒微微一怔,在一眾學生愕然的目光中,繼續問道: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這段話的後半部分是什麼?」
賈琛不慌不忙地緩緩開口:
「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賈代儒皺了皺眉,目光中原本的厭憎之色完全消失了,笑問道:
「看來,你所言非虛,卻不知除了《論語》,四書里的《孟子》、《大學》、《中庸》三本書,你可有涉獵?」
「回先生話,學生都已經背熟。」賈琛話音剛落,幾乎所有學生都失聲驚呼起來。
賈寶玉撇撇嘴,面露不屑之色,他把專心讀書之人視為臭不可聞的祿蠹之輩,如今看賈琛精熟《四書》,自然也把他歸於此類。
賈蘭和賈菌卻是面色凝重,眼神中閃爍著羨慕之情,內心深處卻湧起不甘和不服。
他倆都自詡是讀書種子,卻沒想到,賈琛竟然比他們強這麼多!
要知道,他倆現在連半本《論語》都沒記住。
賈代儒用探詢和質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賈琛,幽幽開口道:
「若是你說你記住了《論語》全書,我姑且信了,但你說,
你連《孟子》、《大學》、《中庸》三本書也全背熟了,我真是不敢相信。
這樣吧,我從這三本書里,隨意抽出一段,若是你能背上來,我就相信你。」
賈琛淡然一笑道:「請先生隨意出題。」
「好!」賈代儒滿懷期待地問道:
「《孟子》里有一段,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問:孟子是怎麼回答梁惠王的?」
賈琛不疾不徐道: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
「好好好!沒想到,我賈家出了一個讀書的好苗子!」
賈代儒老懷甚慰,渾濁的雙眼之中睛芒綻放,滿是濃濃的欣賞之色,彷彿是把賈琛當成了價值連城的和氏璧。
此刻,學生們都已經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一樣打量著賈琛。
剛才等著看賈琛笑話的學生都傻眼了,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就連瞧不起讀書人的賈寶玉也微微動容,忍不住對賈琛產生了幾分欣賞和欽佩。
賈蘭和賈菌眸光中閃爍著羨慕嫉妒恨,心底深處卻抑制不住地產生了對賈琛頂禮膜拜的衝動。
不服不行啊!
這個賈琛簡直就是妖孽,竟然背熟了《四書》!
賈代儒迷惑不解地問道:
「琛哥兒,你才九歲,是怎麼把深奧晦澀的《四書》全記住的?」
賈琛謙虛一笑道:
「只是死記硬背而已,其中蘊藏的微言大義,還需要請先生答疑解惑。」
這話讓賈代儒很受用,他笑著點點頭,稱讚道:
「能背下來已屬不易,縣試除了《四書》,還要考《五經》,不知你對我還沒講過的《五經》了解多少?」
賈琛淡淡回應道:「我也把《五經》囫圇吞棗背下來了。」
「噝......」
學堂里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
賈代儒震驚地瞪圓雙眼,手一用力,不小心捻斷了頜下的兩根鬍鬚,卻渾然未覺,而是驚為天人地盯著賈琛。
過了半晌,賈代儒才回過神來,渾濁的老眼中竟是翻湧起淚花,激動到聲音發顫:
「寧榮二公在天有靈,列祖列宗保佑,我賈家終於出了一個麒麟兒啊!琛哥兒,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政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