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找尋
初辰正往外走,管家急忙撇開人牙子等,跑去開門。「怎麼又是你們!」管家驚訝道。
白強見來人,覺得似曾相識,卻不記得是誰了。
四個人見了冷初辰,下意識覺得可怕。
初辰眼眶微紅,一副氣極怒極的模樣,教人不敢小覷。
有初辰和白強在,四個人的氣勢一下子弱下去。
管家著急,怕這夥人敲詐自己的事兒被九公子知道,就想轟人離開。一是這會兒九公子顯然因為丟了人而心切,二是他迫於人家的拳頭就屈從實在丟臉。
見幾個人來勢洶洶,似乎來找茬的,白強就忍不住不管。這可是他的地盤,竟然有人敢找他客人,不,他主人的,的麻煩?
「你們是何人,來此何事?」
被呵斥著,四個人完全沒了膽子。他們本就是欺軟怕硬的,哪裡知道那管家的家裡,還有倆看起來就很兇的人?
初辰不耐煩,揮了袖子道:「你說。」他方才聽見了,管家認得這幾個人。
管家被冷初辰下令,當即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沒別的,就因為他膽小,很怕冷初辰。
「這幾個人就是一直,來此收保護費的,說,這宅子無主。」
要說的也很簡單,就這麼幾句話。
「今兒上午,他們來過一次,老奴急著置辦東西,就……」
說著,管家心虛地擦了擦汗水。
初辰還未有說什麼,白強急了:「收保護費,這是什麼規矩?」
他白強還真不知道,在他的地盤上還有人收保護費!莫說這宅子有主,就是真的沒主,也沒什麼收保護費的規矩。這夥人是膽子真肥啊,還有,究竟是什麼人竟敢背著他,縱容這夥人?
這麼想著,白強很生氣的。
得到質問,四個人心虛了一會,都看著老大。
那被稱為老大的人,略一害怕,就恢復淡定。他經常坑蒙拐騙,起碼知道如何掛自己的面子。
「怎麼,我們一直在這四周轉悠,保護這宅子的安全,不該收費嗎?還有!」老大豎起一根手指,用蜜汁自信的眼神看著那管家——他不敢看另外兩個人,「今天你這宅子可走出個瘦巴巴的少年?」
一聽這話,初辰抬眸,眸子里不知閃過什麼:「是,然後呢?」
他問著,口氣滿是急切,失了一些攝人的氣勢。
那老大一聽,完全丟了方才的心虛,更加理直氣壯道:「他出城去了,我們負責保護她!但是」
「但是什麼?」初辰更慌了,邁前一步,盯著他。
「但是她沒給我們錢,還,把我們迷暈了!你們得賠錢!」說到最後,幾乎是吼著,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初辰鬆了口氣,將肚子里的火氣都吞下去:「帶我去找她。」
說著,初辰邁開步子。
那老大見狀,覺得那少年似乎還挺重要的,於是壯著膽子道:「那要加錢!」
初顏,在他眼裡就只是個賺錢的工具么?就因為她現在病懨懨的,所以被人這麼看輕?就因為她這麼病懨懨的,所以她自己都不想活了?
初辰覺得難受,他猛然回頭,一拳揮到了那老大的身上。
用力過大,胸口的傷口裂開來。
那人被打翻在地,猛然吐了一口血,小的們扶著他,嚇得不輕。
白強見狀,要去給初辰檢查傷口,初辰推開他,看著那老大:「帶路!」
他的話,彷彿帶著上位者的威嚴,不容辯駁和質疑。
那老大一向奉行欺軟怕硬的原則,因為她自己就是這麼樣一個人,他怕強者。尤其是被揍了以後,他還敢說啥?
於是撐著身子起來,被人扶著,明顯是一伙人都要去。
初辰擰眉:「只你自己,其他的人留下。」
說著,初辰又要走,白強攔下了道:「你不處理一下傷口?」
初辰心切,尋初顏容不得耽擱,哪有時間理會傷口:「死不了!你派人與我同去!」
他這會兒急躁,並未注意與白強保持平等關係,而是喝令白強。
白強見初辰這副態度,就知道他急著尋人,定不會處理傷口。心道也罷,早點兒找到那人,也好讓他安心。
「好,」說著,他看向那被稱為老大的人,「是哪邊城門?」他問了,馬上去派人尋。
「東,東面。」
那不就是來時的路,初顏……
初辰聽完,再不肯等待,幾乎是跑起來。
白強推了一下那人,嚴肅道:「快跟上,這是你將功折罪的機會!」
他這麼說,讓不知道白強和冷初辰身份的這幾個人,完全是蒙圈的。但,想著自己都被人揍了,也抵抗不過,不乖乖聽話還能怎麼?
那老大一邊擦血,一邊跟上了。
沒走幾步,就連策劃逃跑的時間都不夠,他就發現白強帶了一隊人跟上來。
見著那些人統一的服飾,以及走出來的位置——距離這宅子最近的白家武館,所謂的老大嚇得差點沒尿褲子!
能夠這麼快差遣白家武館的人,這位公子怕是來頭不小!而且,這位公子方才被另一位公子呵斥,那另一位公子的身份是什麼?
他不敢問,只是覺得所謂的「將功折罪」的機會,他得好好把握了。
很快到了城門處,初辰四處張望,若非白強身後催著那老大快些,初辰怕是要急瘋了。
「她往哪邊走了?」問關於初顏時,初辰的口氣不復高冷,僅剩急切。
老大指了指右邊:「那,那裡。」
說著,初辰就走向右側,卻只見雜草被壓彎了,有些血跡。
「你們傷了她?」他問著,又滿是憤怒。他方才,未見那幾人身上有傷,那這處的血,是初顏的!
初辰看向那人的眸子,帶著猩紅。
老大急忙後退並擺手,生怕再被那人來一拳頭。
「他,他瘦弱,想跑,我們就……不是故意的!她躲閃不及,受傷是在所難免!傷得不重啊,還能跑呢!」而我們就慘了,被迷暈,在這睡了一覺,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這副慘相。
見初辰聽見「傷得不重」時鬆了口氣,那老大繼續道:「我們也是怕她去那邊,有危險,才好言相勸的。」
趁著那公子心軟,急忙為自己洗白白。
初辰自動忽略這話,沿著血跡尋去。
白強跟在後面,見初辰往前,才對身後的十幾人道:「沿著血跡,四面散開來,找一位……」據說是瘦巴巴的公子,白強知道那是位姑娘,但她穿著男子衣衫,說姑娘就找不到了啊,「瘦弱的男子。」
「是!」十幾個人整齊劃一,分散開來。
這會兒只剩了白強與那老大,那老大才吞了吞口水,弱弱地問道:「不知公子?」
白強白了他一眼:「白強。」
老大被雷劈中似的站在原地,見白強走遠了也不敢動,雙腿還有些打顫。
白強,明州與知府大人稱兄道弟的白家家主繼承人,實權在握,幾乎就是整個白家的主人。明州的大小事務若是他願意,也能管上幾分。
而他,在白強的地盤收保護費,欺上瞞下,被白強發現了……
另一位公子呢,會不會是知府大人的什麼人?
他怎麼這麼慘,就遇見了白強呢?
不知道,他方才帶路過來,這將功折罪,是不是真的能抵罪啊?
看白強他們去尋人,老大欲哭無淚,心道那小子可千萬別出事啊,這荒郊野外的。
這野外一片空曠,沒什麼人過來,是以下午時幾個人公然打劫初顏,也沒人看見。而這麼荒涼的地方,一般人都是不會來的,也因此,沒人見過初顏去了何處。
那血跡,走了幾米也便不見了,可能是初顏止血了,也可能是傷勢不重,本就不會流多少血。
不管如何,初顏跑掉了,至少現在還沒有生命危險。因為還沒找到,就是安全。初辰這麼告訴自己,所以不會放棄找她。
「初顏,初顏!」初辰便走邊喊。
這地方太大,走得遠些,還未見下一座城,天色卻漸漸黑沉下去。
初辰站定,在這空曠的所在,覺得彷徨無助。
他從未覺得,找到一個人的希望這麼渺茫。他知道,她明明就在這附近,她不會走的多快,不會走的多遠,他一定可以找到。可是,她走不快,走不遠,但偏偏就是躲過了他,偏偏就是這麼半天時間不吃不喝,很可能就昏死在哪裡,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
而他錯過了某一處,那就是錯過了她,錯過了她的命。
他能尋到她,卻不一定是活生生的她。
初辰覺得心痛。
是心痛。
這一刻他確定,他喜歡她,不能失去她。
初顏,夜裡涼,你還沒吃飯……
吃飯,想到吃飯,初辰的一顆心都似被攪得細碎。
拋去沒有施蒙那樣的人對初顏的重要性而言,初顏定是不想吃東西,不想被人逼著吃東西才走的。
他做的飯,是不是過於難吃了?
我回去會好生練習的,再不做難吃的飯,求你應我一聲。
撇開胡思亂想,初辰繼續往前,他一定要找到初顏,不管是要找多久。
初辰嗓子都喊到沙啞,仍沒得到半分回應。
這時候,月上梢頭,風吹扶柳。
在一處小山丘下,縮著初顏。
這山丘不顯眼,在幾棵樹后,上面長滿了草。遠看去,似是一個墳墓。
初顏單純想看看,人去了以後要休息在什麼地方,走近了才發現,這小土丘的側面,開了個口。
初顏自嘲一笑,心道她今日就能入土為安了。
她鑽進去,抱緊自己,靜靜看著天色變黑,視線漸漸模糊。
她睡著了。
若不是忽遠忽近的「初顏」聲音響個不停,她怕是能繼續睡,睡到明天。
這聲音……
似是冷初辰的。
初顏不知心裡是什麼感覺,微澀。
她神色堅定,她不敢呼吸,她不想被他看到。
聽他聲音漸漸弱下去,他要走遠了。
他也會找累了,就停下。
總之,只要她不回應,他就找不到她。
她自己這樣,挺好的。不會連累任何人。
初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很短暫。
終其一生都在找一個尋不到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她不後悔,即使那人不一定是施蒙,但只要,那人還好就好。
她不想尋下去了,尋到了會怎麼樣呢,她這樣一副殘軀,會讓任何人都無法好好生活。
別管她,讓她自生自滅吧。
只要幾天不吃不喝,她不會感覺餓,然後她就……
就解脫了。
想到解脫,她也不覺得高興。
似是還有什麼事很重要,沒去做完。
十二年前,那山洞裡的少年啊,若你知道此時此刻,我辜負了你的點心,我要死了,你會不會後悔將那點心給了我?
想著,初顏無聲落淚,恍惚間,似身處那山洞中,逆著光走來一個少年。
初辰此刻是狼狽的,不僅僅是衣衫被樹木草叢刮花,更甚,他心裡有些荒涼。他知道,每耽誤一分,尋不到初顏,初顏就有發病,疼死的危險。
他不該這麼自信,不該將初顏獨自帶出來,不該不考慮一下初顏的想法……
「初顏,你出來好不好……」他快哭了。
此時此刻,他正站在那山丘的一側。從他的位置看去,那就是個山丘,長滿了草,輕易就能看到這山丘的另一側,沒有人。
初顏神色堅定,不肯發出聲音。
卻不料……
初辰抱著從山丘里挖出來的初顏,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或說是害怕的,害怕到不敢鬆開手。
如果不是初顏的肚子發出咕咕叫聲,初辰就離開了。他就錯過了她了。等待她的,就是黑夜,發病,和死亡。
初顏雖然不想吃東西,但是她的身體會餓。所以肚子會叫。
初辰慶幸,彷彿劫後餘生的不是初顏,而是他。
初顏一言不發,很疲憊,也很無語。
初辰在她耳邊呢喃道;「我捨不得你。」
初顏不說話,雙眸無光。
初辰繼續道:「我可以放棄一切,也不願放棄你。」
雖然,初顏這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樣,很難教人相信她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以及,她很可能是恨著冷初辰的。
初顏還是不說話,於她而言,越是在意她的人,她越不該去拖累。
「就算你,恨我入骨,」他咬牙道,「你可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但不許你走,不要,不要死,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