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嶄新的小玉
五十
丹丹睡熟了,小臉蛋一派天使般的寧靜。
飛飛對盈盈說,還記得小時候咱們常在這屋裡,商量幫著大姐逃跑嗎?
那會兒咱們多傻,硬是把大姐送進火坑,現在的大姐夫多好,好男人,都叫佟蕊給划拉去了。
大姐命好!飛飛說,想起自己的兩段暗戀,又想起了大力。
又望著盈盈,二姐,你變了。
變胖了啦,女人一胖就丑啦!
盈盈自嘲,又說飛飛,你也變啦,
更丑啦!飛飛苦笑
變得很特別,讀書竟能讓女人脫胎換骨。盈盈說。早知道我小時候也不瘋跑,也看點書,大剛也不至於瞧我不上啦!
大剛咋啦?
男人有了錢,心就野啦!我做飯看孩子,成了黃臉婆,他心能留在家裡嗎?一禮拜回家吃不了一頓飯,說不了三句話,夫妻之間還有啥意思?早知有個小妖精,他雖未必動真心,也絕不會守身如玉。不過,我是他兒子的媽,他也不會和我離婚。再浪漫的婚姻,最後都得變得沒滋沒味。大剛說要買別墅,有花園有車位,到時候我就是那別墅的女主人。管他在外彩旗飄飄,我才是他的正宮娘娘。
盈盈輕輕笑了,苦澀,也有一種豁達。
飛飛卻嘆道,像咱媽爸那樣的夫妻真是難得,也就是那個時代,他們別無選擇,也無誘惑,才成為彼此的唯一。
你和大力,以後怎麼辦?
走著瞧吧。他本來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成了我憐憫和照顧的對象。
你想讓丹丹沒有爹?
他可以來看孩子,還是你姐夫。
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割捨,我只能苟且偷生。
你翅膀硬了,不在乎別人了。
盈盈,你想讓我還是從前那個可憐的小丫頭?
我只是說你變了。
我還是從前那個小瘸子,人生快得很,我得按照自己的意思活。
大力怎麼生活呢?
我會按月寄錢給他,一直到他能養活自己。
如果他一直不能養活自己呢?
那我就一直養活他,只要不干擾我的生活。
丹丹呢,她以後跟著誰,要不你過繼她給我當二閨女?
盈盈半開玩笑地說。
讓丹丹自己決定吧。她是個健康的孩子,不像我,不用選擇那麼努力地向上爬。
一陣悃意上來,姐妹倆沉入了夢鄉。
五十一
廚房裡,於嬸蒸著蘿蔔餡兒的大包子,做小蔥拌著豆腐,和黑木耳拌香菜,煤氣上燉的一鍋小米粥冒著香氣。盈盈抱著丹丹下樓剛曬了太陽回來,一進門就吸著鼻子,好香呵!丹丹也吸著小鼻子說,香香!
飛飛去北京大學拜訪一位知名教授。她風風火火地回到家時,飯菜已經上桌了。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與同行交流收穫的喜悅中,在她面前展開越來越寬的探索領域,她幾科忘掉自己那一瘸一拐的步子,也沒有注意路人向她投來的奇怪目光。
剛進門,飛飛聞到了飯菜的香氣,吸了一下鼻子,立即回到了塵世,蘿蔔餡兒新鮮豆腐和小米粥的香氣,喚起她童年的回憶。
丹丹還乖嗎?飛飛從盈盈手中接過了孩子,親了一口,想媽媽了嗎?
丹丹甜甜地叫媽媽,一雙柔軟的小手摟住飛飛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飛飛的心都醉了。讓她更高興的是,幾天工夫孩子已和姥姥姥爺小姨混熟了。
於嬸邊往大盤裡裝包子邊說,小丫頭不笑不說話,就是有時候想起媽,哭幾聲,一哄就好啦!
過幾天丹丹就要離開我了,不知啥時才能見。飛飛痴痴地想。就聽盈說,姐,一會兒來個人,你肯定高興。
誰?飛飛問。
這時門響了。說曹操,曹操到!盈盈去開門
小玉款款地走進屋來。
飛飛驚喜地叫道,小玉,你怎麼來啦!
你回來,我不得來看看!小玉笑面如花。
握住盈盈的手,又趕忙向於嬸和老佟問好。
於嬸喜悅地說,小玉,你這閨女一猛子扎哪兒去啦,那麼長時間不露面兒?
小玉真是稀客,我說今天聽見喜鵲叫呢!老佟喜顛顛地去添碗筷。
飛飛拉著小玉的手打量,眼前的小玉,不再是纖細面帶菜色的小姑娘,變成了個子高挑,神態安然的女士。
她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老佟和於嬸招呼大家趕緊乘著熱吃包子,小玉拿起包子,咬了一口,伯母家的飯我好長時間沒吃啦,味道真棒!
那就多吃,於嬸憐愛地望著小玉,你媽媽怎麼樣了,
她老人家好著呢,又是寫字,又是畫畫,還參加全國畫展,好像想把一輩子的日子在這幾年都過一遍。只是腿腳不太好,就沒有來串門子。
小玉媽年輕時就是個才女,就不服輸。於嬸感慨,
小玉摸著丹丹的頭,飛飛,女兒都這麼大啦!
小玉你這幾年在忙啥,告訴叔行不?老佟說。他覺得,小玉帶來一股青春的風。
小玉慢條斯理地掰開一個包子,細細品嘗,她說,這幾年,我在北京郊區開了一個中醫針灸所,從醫院辭職以後,就專心經營這個診所,一直忙就沒有來看伯父伯母。
小玉不言不語,可幹了大事兒。於嬸說。
在公立醫院那麼好的差事,辭了太可惜。盈盈說。
小玉說,我也猶豫很久,可我媽支持我下海,她老人家還能給我幫忙。
老姐姐能幫上啥忙?於嬸眼睛瞪圓了,小玉媽年紀比於嬸還大幾歲。
我媽幫我查找資料,整理分析病例,還管著財會。我媽和我一起經營診所。
一個70歲的老太太,心還這麼盛,真是不易!老佟感嘆。
他暗中把小玉媽和自己的老伴比了一下,心想,有文化的女人,比別的女人,能多活出一輩子。
盈盈說,從小我就特別佩服藍姨,我媽洗衣服做飯,藍姨畫畫兒寫詩。
人家也沒有耽誤做飯洗衣服呵!於嬸感嘆。
下地玩兒!丹丹掙脫了母親的胳膊,飛飛也只好起身去陪女兒。
小玉今兒別走啦!於嬸說。
那是自然,我的牙刷都帶來啦!
盈盈歡呼起來,半個包子還在嘴裡,飛飛也直拍手。
於嬸的眼睛濕潤了,她記起從前小姐妹天天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