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些『沒用』的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又是新的一天的開始，唐婕精神抖擻的邊哼著歌邊去幼兒園。

今天的她背著滿滿的書包，不止有昨天換來的手工材料，還有些家裡的廁紙，剪刀和漿糊。有了昨晚美麗的誤會，從家裡帶工具上學容易多了，只含糊的暗示一番，漿糊就是這樣被外婆主動幫忙塞書包里的。

畢竟是學畫畫的第一天，以前的她對畫畫是一竅不通的，既不懂鑒賞美術，也不從沒碰過畫畫的筆。而從小到大也沒有手抄報之類的手作需要畫畫。想象一下，一個能把蘋果畫成開機按鍵標誌，把小鳥畫成小雞，把玫瑰畫成酒杯的人去學畫畫，對於教畫畫的人來說，是一場怎樣的災難片嗎？

唐婕自己都不敢去想，所以在看到家裡廁紙的時候，做了個決定。給這位即將要面臨災難的老師做一束紙花，希望老師看到花能記得人間值得，灰霾撥開見驕陽，風雨過後有彩虹，別放棄她這個學生就好了。

夏天南方的上午，沒到十一點已經是艷陽高照，大地像被太陽慢火烤著，地表空氣變得越來越熱。星星幼兒園的中班教室里，只有葉子婷和唐婕並排坐一起，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手臂相抵，分外和諧。在教室外的嘻戲玩樂聲的反襯下，教室里顯得歲月靜好。

此時，葉子婷拿出了幾張白紙和兩隻鉛筆，輕放桌子上，開始了她的美術第一節授課。

「小婕，畫畫是件很美好的事情，畫畫能讓人內心平靜，畫畫給生活增加幸福感。你還小，或許還不懂老師說的意思。但是如果你覺得畫畫讓你快樂，那就繼續畫下去，如果你覺得畫畫讓你不開心了，那你可以不畫的。你聽明白了嗎？」葉子婷神色溫柔看著唐婕，耐心地等待著唐婕的回答。

「我明白了，老師，我會記住老師說的話的。」唐婕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很好，現在我們開始學畫畫吧。」葉子婷滿意的笑了。

「小婕，這個叫圓形，你有見過跟什麼東西是圓形形狀的嗎？」葉子婷動筆在白紙上一畫就是一個圓。

圓規都沒用上，隨手一畫就一個圓，還那麼圓，唐婕星星眼的看著葉子婷。

「鈕扣，硬幣，鬧鐘，碟子，乒乓球……」

「小婕很棒，說的全部都是圓形的東西，還說了那麼多呢。」葉子婷表情略有些驚喜的誇獎了一番，接著繼續提問道，「那麼小婕能把這些東西的形狀都畫下來？」

「老師，我先試試。」唐婕拿起筆來模仿者葉子婷的圓形，在紙張空白的位置用力的慢慢的描了一個圓，雖沒有葉子婷畫得圓，但沒有畫出角來，唐婕自己還是挺滿意的。

葉子婷表情不變，耐心十足的哄著她繼續畫圓，一直到畫了五個大圓在紙上。

「現在我們來變魔法了。把鈕扣，硬幣，鬧鐘，碟子和乒乓球都變到紙上來，好不好？」

「好！」唐婕表情有些驚訝的看著葉子婷，她還以為這節課會一直畫圓，畫到能像葉子婷畫的那麼圓為止呢。

是成人的思維讓自己覺得畫畫就該從最枯燥乏味的排線，機械的畫畫練習開始嗎？還是受了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影響，竟覺得學習都是需要強大的毅力，苦悶的堅持呢？其實是在社會的磨礪下，自己變得灰暗的想法，看問題片面的角度影響了自己吧。

畫畫真的很有趣，也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葉子婷的魔法下，唐婕慢慢的把生活中的圓形東西都畫到了紙上，即使沒有很完美，畫功稚嫩的，但她看著自己畫的畫，對著葉子婷笑得如夏花般燦爛。

唐婕沒想到她人生的第一堂畫畫課，上課就畫幾何圖形，圓形，橢圓形，傘形等，也沒想到葉子婷對她的畫畫沒有任何要求，隨心隨性，就算她把傘形畫成三角，葉子婷也只是笑著拍手鼓掌，更沒想到她彷彿把身上成熟，晦暗，煩惱都抹掉了似的，完全像個純真的孩子般沉迷在畫畫的快樂之中，怡然自得。

上午的快樂時光過得飛快，像掌中沙子一般，一不留神，從手縫中溜走了。

「謝謝老師，老師辛苦了。」唐婕真情實意的感謝道，她感覺自己從這一課開始愛上了畫畫。

下午的活動時間，唐婕還是安靜的坐在教室里，葉子婷也還是坐在唐婕旁邊，但桌子上擺的不是鉛筆和白畫紙，而是零碎雜多的手工材料和工具。

上午的角色互換了，變成唐婕在教，葉子婷在跟著學著動手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條條顏色各異的漂亮的穿珠手繩，一個個形狀特別的小巧精緻的發圈，在胖短小手中變了出來。手工材料被唐婕用了一半。

做了這麼久，唐婕有些累了，打算停下歇會。

看到旁邊的葉子婷還在神情專註的編著第一條手繩，唐婕忍不住彎起嘴角，原來畫畫這麼好的，長得這麼美的葉老師動手能力這麼挫的嗎？都說認真的女人最漂亮最迷人，她怎麼覺得美麗的女人認真得那麼搞笑呢？這修長得手指好像會打架似的，右邊手勾過來的繩子，左邊的手指好像不怎麼聽話，彎不了去接，只能鬆開右手上緊握的，先用右手撥好捏住，再用左手接住，右手鬆開接著再握回之前的位置……能編到現在這麼長，真的不容易了，真的辛苦了。

唐婕看了葉子婷好一會，葉子婷才彷彿有感覺到的側過頭來。

「小婕做完了？哇，小婕好棒呀，這些手繩和發圈都好好看哦~」葉子婷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嗯，老師，你的手繩，需要我幫忙嗎？」

「哎呀，小婕真好呀，謝謝你哦，老師的這條手繩就拜託小婕了。」葉子婷笑眯眯的，手很快的把手繩遞到唐婕手上。

唐婕忍住不笑，雙手接過後，手指很快的編著，沒多久把最後的活動結弄好，手繩就編完交回葉子婷的手上。

「哎呀，小婕好棒呀，小婕的手真靈活，老師好想要小婕這樣的手哦。」

呵呵~想要？不給。唐婕此刻對她自己的胖短小手非常的滿意，原來有時候真的，有對比才會有發現，有對比才會有認識，有對比才會有幸福有滿足。

唐婕靜靜的拿出早上特意帶來的廁紙，在葉子婷滿眼疑惑，剛打算開口問是否要上廁所前，雙手快速的捏，扭，轉，折著。一眨眼功夫，一朵玫紅色的玫瑰花出現在葉子婷的眼前。

「給我的？」葉子婷笑彎了眼，驚喜的問道。

唐婕點點頭：「嗯，謝謝老師教我畫畫，陪我做手工。」

「哇，謝謝小婕，玫瑰花真好看。老師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好開心呀。」

被葉子婷熱切的眼神盯著，唐婕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原來這才是人間值得。

唐婕拿了早上讓猴子幫忙從大班借來的顏色筆，把剩下的皺皺的紙慢慢的塗上顏色，有淺色，有深色，也有漸變的……待都染好色后，唐婕把紙都做成了花，有直接捏扭成形的玫瑰，有邊捏邊用漿糊粘合成的玉蘭，有用剪刀慢慢修剪再轉扭成的康乃馨……驚艷了一旁的葉子婷。

幼兒園裡有教小朋友用硬紙摺疊青蛙，飛機，這類摺紙，葉子婷會。用皺皺的紙做出這麼多好看的紙花，葉子婷不會。葉子婷覺得眼前的小唐婕是個寶藏女孩，能帶來很多快樂和驚喜，她很喜歡小唐婕。

最後唐婕還問葉子婷要來兩張硬紙，都折成青蛙，一隻塗上綠色，畫上卡通的水汪汪的眼睛，流了口水的嘴巴，另一隻塗上粉色，畫上卡通的笑眯眯小船似的眼睛，嘟起來的紅色的嘴巴。畫得不好，卻很生動。她打算把這兩隻青蛙分別送給猴子和小二，當作今天無法實現兩顆糖承諾的賠禮。

葉子婷：寶藏女孩，實錘了。

好吧，結果是小孩不能太縱著，容易得寸進尺，俗話說得好，三分顏色上大紅，可惜唐婕醒悟晚了。綠色粉色的青蛙被很快的接納了，但是負債的糖果數量也像指數函數似的翻倍增加了，可和小孩談判，你就算在理，也是不會成功的。而且就算履行了承諾給出了糖果，在貪嘴的小孩心裡和嘴裡，你也永遠欠他或她一顆糖果。氣得唐婕牙痒痒的。

晚上躺在床上得唐婕想起了尼采說的話，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新的每一天都像以往的日子一樣悄悄來臨，一樣普普通通，一樣平平淡淡，平凡人不甘於庸碌，不渾渾噩噩，不無所事事，認真的，努力的，孜孜不倦的，熱愛每一天，過好每一天，就這樣，生活變得有意義。

她，今天，開始學些「沒用」的卻彌足珍貴的東西——畫畫。從今天起，愛生活的一地雞毛，也愛生活的詩情畫意，不辜負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