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灰霧

「早上好，菲利絲。」

克雷爾走下樓梯，向正在餐廳里忙活的姐姐打了聲招呼。

可菲利絲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並沒有做出回應。

克雷爾略感奇怪，他加快腳步走到菲利絲身邊再次打了聲招呼。

「啊，克雷爾，早上好。」

菲利絲猛地轉過身來，看樣子的確是剛剛才反應過來。

但她此時的樣子卻把克雷爾嚇了一跳，菲利絲原本紅潤的臉頰此時一片蒼白，而且明明現在相當涼快，但她額頭上卻有著細密的汗珠。

克雷爾連忙關心道：

「菲利絲，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生了什麼病嗎？」

菲利絲愣了兩秒，隨後她走到最近的鏡子旁仔細看了看，然後自己也嚇了一跳：

「天哪，我怎麼這個樣子？」

見到菲利絲這個反應，克雷爾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他再次開口詢問道：

「這麼說……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么？」

菲利絲搖了搖頭，語氣略顯虛浮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說起來，我之前確實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頭痛、胸悶的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去理會，直到你剛才提醒我我才反應過來……」

克雷爾張了張嘴，但卻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畢竟他姐姐才是德魯伊，而他只是一位騎士，要是連菲利絲都不知道原因的話，他就是打破腦袋估計也想不明白。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隱約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我們先吃早餐吧，說不定吃完早餐情況會好一點。」

克雷爾只能按照自己少的可憐的經驗給出這樣的建議。

菲利絲點了點頭。

早餐依舊是簡單的黃油配麵包，但相較於昨天多了一樣用某種植物熬制出來的湯，不過只有一碗。

「這是什麼？」

克雷爾指著餐桌上那碗淡綠色的湯，好奇道。

菲利絲勉強拉出一個微笑，解釋道：

「這是用火焰花和凝霜草混合后熬出來的湯，母親留給我的書上說這個有助於低階騎士打磨體質。」

克雷爾默默地把這碗湯端了過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草藥清香從碗中升騰而起。

「這玩意兒怎麼看也不像好喝的東西……」

克雷爾壓下心底的想法，端起碗嘗了一口。

頓時，一股像是混合著青草的牛糞味直衝腦門，還夾雜著刺鼻的辛辣味道。縱使克雷爾將其快速咽了下去，但仍有一股余香在他口腔中迴轉不絕。

「嘔……」

克雷爾一陣乾嘔，這玩意兒比他上輩子喝過的藿香正氣水還要難喝……一千倍。

菲利絲頓時一驚：

「你怎麼了，這個不好喝嗎？」

克雷爾滿腦子卧槽，我這個反應怎麼看也不像好喝的樣子吧……

但菲利絲反倒一臉驚訝：

「但是母親的書上記載說這個味道很好來著，據說父親喝這個一天一碗直到中階，而且後來回憶時還對母親說這個味道很不錯，要是以後自己兒子成為了騎士的話一定要給他也嘗嘗……」

……克雷爾一陣無語，他已經無力吐槽了。

不知不覺間，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又生動了一分。

艱難結束了今天的早餐，克雷爾便準備收拾東西到漢默爾那去。別看昨天他師傅嘴上說著不要他再來了，但實際上心裡估計巴不得克雷爾再多去幾次。

畢竟很快就要分別，以後再想要見面就難了。

況且，克雷爾也的確有一些問題想要詢問師傅。

就在他準備出門時，菲利絲叫住了他：

「等我一下，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克雷爾回過頭去，好奇問道：

「什麼事？」

菲利絲聳聳肩，解釋道：

「家裡的麵包吃完了，我得去瑪麗嬸嬸那兒再買一點回來。而且還要額外多準備一點我們離開的物資，不是嗎？」

但克雷爾真正關心的並不是這個，他發現自己姐姐在吃完早餐后氣色明顯好轉了幾分，這令他有點莫名的得意。

只不過他自己在早餐結束后臉色反而變得蒼白了。

等菲利絲收拾完碗筷后，兩人便一起離開了家。

剛一打開家門，一股灰白色的霧氣便撲面而來，令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怎麼這麼大的霧……」

克雷爾皺眉道，說實話，眼前這片霧並不像是清晨自然形成的霧氣，反倒是與他前世的霧霾十分接近。

「不知道，」

菲利絲同樣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她略顯遲疑道：

「這片霧……令我感覺心裡不舒服。」

話音剛落，她突然咳嗽了起來，這令克雷爾頓時一驚。

他連忙扶住菲利絲的肩膀，關心道：

「要不你先回去歇著，順便看看母親留下來的書上有沒有什麼應對的辦法，買麵包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菲利絲搖搖頭，拒絕了克雷爾的提議：

「放心，我的身子還沒那麼弱……不過我們的確得動作快點，這片霧……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突然，一道雷劈了下來，刺目的白光透過重重霧氣照在了兩人臉上。但奇怪的是，過了許久兩人也沒有聽到有雷聲傳來，就好像……

這片灰霧擋住了聲音的傳播。

克雷爾皺了皺眉，低聲道：

「這雷打的……怎麼感覺陰森森的？」

搖了搖頭將這些念頭甩出腦海后，兩人便邁步離開了這裡。

街道上行人稀少，與昨天熱鬧的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厚重的霧氣籠罩了街道，即使小鎮的石子路並沒有多麼寬闊，兩人也很難看到街對面的房屋，這令兩人難以判斷出自己到底走到了什麼地方。

一路走來，兩人經過的房屋皆是門窗緊鎖，極少能夠看到有開著門的人家。

「今天這是怎麼了？」

克雷爾喃喃自語道，身旁本該無比熟悉的街道竟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菲利絲搖了搖頭，並沒有出聲回應他的話語。

忽然，一股微弱的爭吵聲從霧對面傳來，克雷爾轉過頭去，仔細分辨起聲音的主人。

「好像是……瑪麗嬸嬸在和人吵架？」

克雷爾不確定道，他與瑪麗嬸嬸平時的交往並不多，家裡購買食物這件事一直都是他姐姐負責的。

「確實是她，」

菲利斯肯定的點了點頭，繼續道：

「我們過去看看。」

隨後兩人便快速穿過了街道，原本藏在深重灰霧中的景象也漸漸出現在兩人眼前：

在麵包店門口，昨日里笑著和兩人的招呼的瑪麗嬸嬸正叉著並不纖細的腰，與一位看上去喝醉了酒的男子爭吵。

「怎麼又是他？」

克雷爾皺了皺眉，顯然，他認出了這位男子是誰。

「這位先生怎麼天天早上都喝成這樣？」

菲利絲同樣將其認了出來，面前這人赫然便是昨日在酒館里喝醉了酒與人吹牛的那人。

但克雷爾總覺得，這人的行為舉止比昨天要怪異得多：

「……女士！請允許我再次向您介紹我在樹林中的所見所聞，那是一位渾身都被神秘灰霧包裹的無上存在，祂身著月輝凝成的披風，戴著星辰鑄就的王冠……祂的雙眼彷彿太陽一般灼熱卻又令人敬畏，他的身姿要比最高的山峰還要挺拔……只要您願意給我一塊麵包，我將繼續為您介紹這終生難遇的奇觀！」

那位外來者身上的衣服比昨日更加破爛，而且渾身都是劣質麥酒混合汗液留下的難聞氣味。他比昨天還要瘦了一圈，整個人已經不再是正常人的體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伶俐的口舌，就好像他渾身上下的能量都供給了嘴巴似的。

而瑪麗嬸嬸已經面色通紅，肺部正沒有節奏的劇烈起伏，顯然為了趕走這人她已經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她像是沒有察覺到克雷爾二人的靠近，剛剛休息了一陣又繼續開口趕人。

菲利絲及時制止道：

「瑪麗嬸嬸，您請冷靜一下。這位先生，您也是。」

瑪麗罵人的話語突然一滯，她轉頭看向了菲利絲，整個人在原地獃滯了好一會兒，隨後才用飄忽彷彿夢囈的語氣說道：

「啊·……菲利絲你來了，今天應該正好是你家裡麵包吃完的日子，是嗎？上次你在我這裡買了多少麵包我可記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沒有在這段時間去另外一家麵包店的話，那麼今天你確實應該過來了……」

菲利絲皺了皺眉，她沒有想到平日里頗為和藹的瑪麗嬸嬸會說出這種話。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男子像是找到了新的傾聽者似的，他看向菲利絲用更為熱情的語氣開口道：

「哦，這位美麗的小姐，您不介意浪費幾分鐘的時間來聽我講述一下我在樹林里的所見所聞吧？您是如此的年輕漂亮，要比旁邊這位女士美麗得多……」

聽到他這番話，心情剛剛平復少許的瑪麗頓時怒火上頭，立刻就要好好教教這人怎麼說話。

就在瑪麗快要向面前這人揮出拳頭時，克雷爾猛地拔出佩劍橫在兩人身前，然後用冷漠的目光將兩人接下來的話語都逼回到了肚子里去。

「哦，這位英俊的先生，您大可不必這樣……」

「我親愛的克雷爾，你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先後驚呼出聲，但克雷爾手中的長劍依舊穩穩地橫在兩人中間。

菲利絲並沒有去責怪克雷爾貌似失禮的舉動，反而藉機說道：

「瑪麗嬸嬸，我的確是來這裡買麵包的，和以前一樣，夠半周的量就行了。」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為你清點麵包。」

說完，她便轉過身急匆匆地跑進了店裡。沒過多久，她便提著一籃子麵包出來了，看數量大概有十幾個，要比往常多出不少。

剛一出來，她就把籃子往菲利絲手裡塞，沒有絲毫想要收錢的樣子。

「瑪麗嬸嬸，您這是……」

「我親愛的菲利絲，你就不要和我計較了。你救治我丈夫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上，我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這就當是謝禮了。」

菲利絲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她還是堅持拿出幾枚銅幣遞了出去，隨後便告辭與克雷爾一同離去。

還沒有走出去多遠，兩人爭吵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克雷爾無奈的搖搖頭，現在他可以肯定小鎮上一定發生了某種古怪的事，但是他卻無法用語言去解釋。

他提議到：

「菲利絲，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漢默爾先生那兒吧，這灰霧一定有古怪，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實在放心不下來。」

菲利絲愣了愣，隨後好笑的搖了搖頭：

「你這話說的，就好像我很弱似的……雖然你是一位騎士，但真要動起手來你還不一定能打的過我……不過我答應了，確實，我們還是在一起比較好。漢默爾先生是一位二星騎士，而且還曾經在大陸上遊歷過，他的見識一定比我們豐富，說不定有應對現在這種情況的經驗。」

克雷爾沒再出聲，只是握緊了菲利絲的手，拉著她快速向鐵匠鋪的方向趕了過去。

但他心中仍然隱隱有點擔心：他的師傅今天可沒有新的訂單，而按照他的脾性，在沒有訂單也不用教導克雷爾的時候他是斷然不會去鐵匠鋪的。如果這樣的話，那就要到鎮子另外一端他的家裡去找他，那樣的話又是一段不遠的路。而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在路上多停留哪怕一分鐘出現意外的可能性就會大一分，畢竟這灰霧帶給克雷爾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雖然這灰霧會模糊人的視野，但家裡通往鐵匠鋪的路克雷爾已經走了十幾年，在什麼地方應該往哪個方向轉彎、應該邁多少步、甚至是地上的石頭是什麼形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終於，在轉過最後一個彎后，灰霧裡透出來了朦朧的火光，這是鐵匠鋪的煅爐所發出的光芒。

這說明師傅正在裡面！

克雷爾鬆了口氣，看來師傅的確是希望自己有事沒事多來看看的。

可兩人還沒走進鐵匠鋪，一道沉穩威嚴的聲音便從屋內傳來：

「是誰？」

克雷爾心裡一緊，趕忙出聲回應道：

「師傅，是我和菲利絲！」

屋內的聲音停了片刻，隨後頗為急切的再次響起：

「你們快點進來！」

走到鐵匠鋪門前，克雷爾發現師傅正握著一把鋒銳的長劍，目光警惕的掃視著屋外的灰霧，直到看到兩人時方才鬆了一口氣。

一進屋子，漢默爾立刻關上了大門，而且還加上了門栓。

克雷爾迫不及待地問道：

「師傅，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看來你也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漢默爾一臉嚴肅，沉聲問道。

菲利絲口齒清晰且快速地向他講述了在麵包店外發生的事情。

聽完后，漢默爾沉默片刻，隨後微微嘆了口氣道：

「不瞞你們，雖然我年輕時曾在大路上遊歷過，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我的確從未見過遇見。」

克雷爾、菲利絲兩人頓時心裡一驚，但接下來漢默爾的話語甚至讓兩人都感到了一陣寒意：

「但我能感覺到灰霧中蘊含的怨氣，我可以肯定，這灰霧裡藏著一隻怨靈。」

「而且說不定還不止中階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