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霧中的追逐

教堂的搖晃愈發劇烈，讓人懷疑它是否下一刻就會坍塌。

眾人逐漸從一開始的心靈失守中慢慢恢復，直到這時他們才有空去關心自己所處的境地。

漢默爾憂心道：

「艾文牧師，這個強度的進攻教堂真的能撐得住嗎？」

艾文牧師沉聲道：

「雖然怨靈的進攻要比我預期中的強了不少，但只要能量沒有耗盡，教堂就撐得住。」

話音剛落，教堂外來自怨靈的攻擊倏地消失了，先前的尖嘯聲也緩緩平息，就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眾人的幻覺。

克雷爾若有所思道：

「艾文牧師，就算外面的怨靈不主動發動攻擊，教堂也仍在持續消耗能量是嗎？」

艾文牧師眉頭一皺，但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艾文牧師肯定的回應后，克雷爾心裡一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外面的怨靈很可能在等待教堂的防禦能量消耗殆盡再發動進攻。」

菲利絲疑惑道：

「可怨靈為什麼要與我們耗著呢？如果它繼續保持剛才那種程度的攻擊，想必教堂的能量會消耗的更快……」

正說著，她像是想到了某種可能，話語忽地一頓：

「除非……」

克雷爾肯定了菲利絲的猜測：

「除非那種程度的攻擊對怨靈來講也有不少的消耗，而一直保持那樣的攻擊的話，它也沒有把握能否堅持到教堂的防禦陣瓦解。我猜剛才它之所以會突然暴動，很可能是因為我們安撫教堂內鎮民的行為對它造成了影響。」

「如果我的假設沒錯的話，小鎮鎮民們的相互爭吵很可能就是怨靈和灰霧能夠不斷變強的力量來源！否則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我們剛剛安撫完鎮民，怨靈就作出了如此激烈的應對。」

聽到克雷爾的解釋，漢默爾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有道理，雖然我沒有經歷過現在這種情況，但哪怕是高階七星的詛咒也不一定能夠造成如現在這灰霧一般的巨大影響。」

這時，艾文牧師臉色忽然一變，大聲道：

「糟了，我感應到聖光的力量開始變弱了！」

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他穩定情緒後繼續說道：

「如果我的感應沒有出錯，那就說明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我不知道教堂的防禦能否撐過一整個白天，但我肯定，絕對撐不過夜晚！」

「在晚上，聖光的力量將得到削弱，而暗影的力量將得到增強。怨靈可是典型的暗影生物！」

「我甚至懷疑，之前那隻怨靈之所以停止了攻擊，說不定就是想要和我們耗到晚上，以便將我們一舉擊潰！或許在白天我們面對那隻怨靈只有五成的勝算，但在夜晚，我們的勝算一定是零！」

他這番話令眾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一道拔劍出鞘的鳴聲響起，在教堂中迴轉不息。漢默爾隨之冷聲道：

「那就出去找到那個怨靈，然後在夜晚到來之前把它解決掉。我們本來也就打算出去找它的，現在洞悉了它的目的之後反而還怕了不成？」

「的確。」

一直保持沉默的羅德尼竟然第一時間表示了贊同，他從身後摘下自己的長弓，顯然是已經準備好了出發。

克雷爾忽地開口道：

「艾文牧師，在我們離開之後教堂的防禦陣會停下來嗎？」

「並不會，只是沒有了我作為控制中樞的話，教堂的防禦陣會無差別將除我以外的所有生物擋在外面。

但現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教堂外面的鎮民還有存活的可能。」

「既然這樣，那我就沒問題了。」

克雷爾聳了聳肩，同樣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一道淡紅色的火焰從長劍上繚繞升起，緊接著他整個人的氣質彷彿與長劍合二為一。

見到這一幕後，羅德尼吹了聲口哨，驚詫道：

「呦吼，小騎士，你現在就已經有了自己的騎士意志了？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聽到這話后，漢默爾迅速轉過身來，一臉震驚道：

「克雷爾，你什麼時候找到自己的騎士意志的？你可是昨天才成為的騎士！」

克雷爾同樣一臉懵圈：

「是嗎，我不知道啊……如果說的是我現在的狀況的話，我昨天晚上就已經能夠做到了。」

漢默爾怔怔無言，片刻后才出聲道：

「那你可能是我見過最快從一星晉陞到二星的騎士了……」

一旁的艾文牧師笑著說道：

「這可是好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的勝算就又大了一分。好了，我們準備出發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這時，克雷爾看向了一旁的菲利絲。察覺到他的目光后，菲利絲轉過頭來沖他笑了笑，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捏著一個青綠色的小袋子，這是她的草藥袋。

「那就出發吧！」

漢默爾走在最前面，率先離開了教堂。艾文牧師緊隨其後站在隊伍正中，菲利絲、羅德尼則一左一右站在艾文牧師的身邊，克雷爾走在最後。

這是最基本的戰鬥陣型。

剛一離開教堂，來自聖光庇護的安心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灰霧中夾雜著的陰冷氣息以及濃厚怨念。

不過克雷爾卻發現，灰霧的阻滯感已經沒有從鐵匠鋪出來時那麼強烈了，而且其對視線的阻擋效果也變弱了很多，至少他能夠看到隊伍最前端漢默爾的模糊身影。

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雖然不懂原理，但現在看來鎮民們的互相爭吵果然是這灰霧的力量源泉……」

這時，漢默爾的聲音自隊伍最前端傳來：

「艾文牧師，有辦法定位到怨靈的具體位置嗎？這樣子在灰霧中亂竄我們很難在夜晚來臨之前找到它。」

可艾文牧師卻搖了搖頭：

「沒辦法，在這灰霧中聖光的感知被極大的削弱了，除非那隻怨靈出現在我們周身一定的範圍內，不然我很難找到它。看起來，它似乎在刻意躲著我們……」

但羅德尼反倒出聲道：

「找到怨靈大概位置的任務交給我就行了。」

說完，他抬起右手向灰霧虛抓了一把，隨後一縷黑色的霧氣便從他掌心升起竄入他眼中。

緊接著，他臉上便有著道道繁複的綠色紋路浮現，看上去就像是戴著一面面具。

很快，先前竄入他眼中的黑霧便激射出來，然後沒入灰霧之中向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在那邊！」

羅德尼大喊一聲，然後隊伍便以他為首向著黑霧移動的方向迅速前進了起來。

隨著隊伍飛速移動，前方的引路黑霧也在不斷變換著方位。

羅德尼冷笑一聲：

「看來那中階怨靈的確在躲著我們，可鎮子一共就這麼大，你能跑到哪裡去？」

就在這時，隊伍周圍的灰霧中突然傳出了一陣尖嘯，與此同時，一群由灰霧凝成的人影也迅速向眾人襲來。

由於先前遭受過尖嘯攻擊，所以這次眾人都有了防備，自然沒有再次陷入遲滯狀態。

於是在襲擊到來的一瞬間，暫時充當隊伍領頭的羅德尼立刻便做出了反應：

「有襲擊，小心！」

艾文牧師迅速舉起了手中鑲有白色寶石的權杖，緊接著一道道純白溫暖的聖光便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滌盪開來，那些由灰霧凝成的人影一瞬間便彷彿積雪遇到陽光般紛紛融化。

可不過片刻后，新一批人影便再次襲來，而剛才那一招對艾文牧師來講顯然是不小的消耗，短時間內難以再次使用。

這時，菲利絲溫聲道：

「艾文牧師，這些小怪就交給我來對付吧，您保存力量用來應對更強大的襲擊。」

說著，她從手中的草藥袋裡拿出了一朵渾身通紅彷彿火焰般燃燒的小花，緊接著小花便化作焰塵消散，一道如火焰般炙熱的氣息隨之形成然後繞過眾人迎向襲來的人影。

人影在相遇的剎那便完全潰敗化作灰霧逸散，可熱浪也後繼無力消失在空氣中。

當人影再度凝成時，菲利絲便重新從草藥袋裡拈出一朵同樣的小花，而且從她沒有絲毫變化的臉色來看，剛才這樣的術式消耗並不大。

站在最前方的羅德尼一臉震驚的回過頭來，暗自想道：

「這女孩怕不是已經接近了三星……但她還這麼年輕！而那個小騎士看上去似乎是她的弟弟，如果那位老騎士所說不假，他只用了一天便成為了二星……這一家子都是什麼怪物？！」

收斂了心中的念頭，羅德尼看向前方繼續帶路。

又前進了一段距離，灰霧所凝成的人影在第若干次被擊潰后終於不再出現，似乎就連怨靈也不肯定自己能否消耗得過菲利絲，畢竟現在她手中還拿著一朵新的火焰花。

到這時，瀰漫小鎮的灰霧再次變淡了幾分

「菲利絲真強……」

克雷爾看向臉不紅氣不喘的姐姐，心裡忽地湧現出敬佩的念頭，同時不可避免地再次損了騎士幾句。

又一段時間后，在前方帶路的黑霧忽然轉向某個方位，然後猛地加速沖了過去，就像是終於找到了家一樣。

但羅德尼並沒有因此驚慌，反而鄭重說道：

「小心，若是沒猜錯的話，怨靈就在我們附近了！」

突然，眾人周身的灰霧劇烈暴動起來，彷彿漩渦一般開始繞著某個點不停轉動，而這片灰霧也隨之變得愈發濃稠，甚至開始慢慢變成了黑色。

「那怨靈怕不是把小鎮上所有的灰霧都濃縮在了這片區域……」

羅德尼喃喃道，握著長弓的手愈發沉重。

漢默爾一臉嚴肅：

「這說明它準備和我們在這裡決戰了！」

話音剛落，一道比先前尖銳許多的尖嘯聲便在黑霧中響起，縱使眾人有了防備，其依舊對眾人的行動造成了一定干擾。

克雷爾嘗試堵住耳朵來削減這尖嘯聲的影響，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漢默爾適時解釋道：

「怨靈的尖嘯直擊心靈，堵住耳朵並沒有作用，正確的辦法是將你的精神凝聚起來。」

克雷爾心領神會，一道淡淡的火焰自長劍上繚繞升起，整個人的氣勢慢慢與長劍合二為一。

果然，進入這種狀態之後克雷爾頓時感到這尖嘯聲再難影響到自己的動作。

就在這時，他周身高速流動的黑霧忽的停了下來，顯然是攻擊發動的前兆。

克雷爾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份變化，在一條條黑色觸手生成襲向他的瞬間便揮劍斬去。但這黑霧凝成的觸手竟彷彿金鐵一般，縱使克雷爾順利將其斬斷，但他仍然感到虎口被震得生疼。

而被斬下的觸手則融入了黑霧之中，沒過多久便化作下一波攻勢再次襲來。

沒過多久，眾人的體力便因為這連綿不斷襲來的觸手而迅速下降，但黑霧所化觸手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僅僅只是斬斷這些該死的觸手並不能對怨靈造成多大的消耗，我們得想個辦法！」

漢默爾奮力一劍斬斷這波觸手，但此時下一波攻勢已然形成，而且勢頭相較上一波而言絲毫不弱。

這時，克雷爾腦中一閃而過先前艾文牧師釋放聖光術式攻擊人影的畫面，一個猜想瞬間形成，他連忙喊到：

「艾文牧師，您試著在這些觸手被斬斷化為黑霧消散之前用聖光攻擊它們，這樣說不定有用！」

「好！」

正在釋放加持法術的艾文牧師直接應承了下來，並沒有多問個為什麼。

在下一波襲來的觸手被克雷爾與漢默爾兩人斬斷之後，艾文牧師迅速地揮動起了手中的權杖，一道道細小的聖光束準確的擊中被斬落的觸手，這次那些被擊中的觸手並沒有再次融入黑霧中，而是紛紛消弭於無形。

受此影響，觸手本來穩定的攻擊間隔被打破，下一波攻擊在十幾秒后才有了襲來的跡象，而且勢頭減弱了很多。

「有用！」

眾人心中頓時一喜，連帶著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少許。

可就在這時，原本已經涌動起來即將形成下一波攻勢的黑霧突然迅速地聚集了起來，緊接著一條水桶般粗壯的觸手便閃電般襲向眾人。

羅德尼反應不及，僅僅來得及給自己附上一層脆弱的風場護盾，但其在觸手的襲擊下如紙一般瞬間便支離破碎，羅德尼也隨之被粗壯的觸手捲住拉向黑霧。

「小心！」

漢默爾大喊一聲，-一股格外澎湃的氣勢匯聚成一道明晃晃的劍氣朝著他揮劍的方向橫掃過去。

可惜漢默爾這集中全力的一擊雖然將那觸手斬斷，艾文牧師也及時補上了凈化光束，但此時羅德尼已經落入了黑霧中，在一聲慘叫后再無聲響傳出。

「該死……」

漢默爾低聲罵到，但他並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而是開始變換位置來填補羅德尼留下的防禦空檔。

好在剛才那一根大觸手消耗了怨靈的大量力量，原本旋轉不休的黑霧慢慢停了下來，而且顏色也開始逐漸變淡。

很快，眾人身邊的霧氣重新變回了灰色，並且比最開始時出現的灰霧更為稀薄。

漢默爾絲毫沒有掉以輕心地提醒道：

「小心點，這說不定又是那隻怨靈的詭計，它比我們想象的更難對付！」

不過看起來，這一次的確是因為怨靈受到了大幅削弱。

沒過多久，一道幽影便出現在了霧中，隨著灰霧持續變淡，它的樣貌也隨之逐漸清晰。

它的下身如霧般不斷變化著，令人難以辨認出具體形狀。但它的上半身卻依稀可以看出是人形，破爛的臉上遍布縫合線，只餘一只的眼睛里滿是血絲；它的嘴巴誇張地咧到耳後根，嘴裡還吊著一根不斷淌血的斷舌頭。

僅僅只是看上一眼，克雷爾便十分確信眼前這「生物」便是他們苦苦追尋的罪魁禍首。

重新成為隊伍前鋒的漢默爾沉聲道：

「它就是那隻怨靈。」

「各自準備好，接下來還有一番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