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物

史萊姆，最常見的魔物，它們絕大部分生性溫和，彷彿生來就是為了讓人練手，但是小瞧它們的人都吃盡了苦頭。

史萊姆那驚人的適應性，使它們的種群能在任何環境生存下來，它們簡直就是「適者生存」活生生的例子：

克圖加火山群，那裡生活著熔岩史萊姆，岩漿般的炙熱讓任何冒險者都要萬分小心;大浮空島烏拉諾斯，上面的史萊姆長著鳥妖的羽翼，見過的人叫它們「黏液天使」；阿娜希塔，純潔而強大的汪洋，裡面住著形似諸如水母、貝殼和海膽的史萊姆......尖刺史萊姆、惡魔史萊姆、龍骨史萊姆，還有許許多多傳說中的史萊姆。總之，面對我們滑溜溜的敵人，萬不可掉以輕心。

關於這點，薩蒙顯然銘記於心——他表情凝重，四肢緊繃，望著面前的史萊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當然，薩蒙如此謹慎，也許還有其他原因——這是只體型稍微有些大的史萊姆。

薩蒙不太清楚冒險者們怎麼稱呼這種史萊姆，但是就像狼群有狼王，蜂群有蜂后，村裡的獵戶也習慣稱呼這種強大的個體為「王」，這隻睥睨大森林的史萊姆，大概就是史萊姆王了。

這個龐然大物披著大塊大塊的草皮樹木，活像一個巨大的盆景，每挪動一下，大森林就被蠶食一塊，倘若蹦上一蹦，定是鳥飛獸走，地動山搖。看到史萊姆王漸行漸遠，薩蒙終於鬆了口氣，他遠遠望過去，那彷彿是森林在移動。

他撫摸著身旁的小史萊姆——這是他第一位旅伴——他不禁想起查理曼神父給他們念的話本：

那野心勃勃的將軍尋訪女巫，企圖知曉更多自己的命運，女巫施展魔法，給了他三個隱晦的警示：第一是教他小心他的同僚，第二是教所有娘胎里出生的人不得傷了他，第三唯有教那勃南森林向他走來，方才落敗。

晃了晃腦袋，薩蒙回過神來，繼續旅途。

這是他旅途的第十二天，再走些時日，他就能走出大森林，擁抱文明，想到這，薩蒙有些興奮。

「我要成為最偉大的召喚師！」按捺不住激動，薩蒙忽地大叫道，頓時驚得飛鳥四散，身旁的史萊姆也跟著晃晃悠悠。

它是薩蒙第一隻召喚物，一隻沼澤史萊姆，多虧了這個可靠的小傢伙，薩蒙才能如此順利的穿越大森林。這是我們的召喚師薩蒙，踏向成功的第一步！

召喚師並不常見，薩蒙聽過的傳奇冒險故事裡，很少能有召喚師的影子，可他就是一根筋地喜歡。查理曼饒有興趣地問他為什麼，薩蒙天真地說：「朋友多，不孤單，不怕被欺負。」

「抱歉。」薩蒙不好意思地笑笑，揉了揉它，然後接著趕路。

大地的震動讓薩蒙停下了腳步，他俯下身來仔細聽著，「咚......咚......咚......」，沉悶的聲響極富韻律，還帶著絲絲粘膩，這不是伐木的聲音，也不是戰鬥的聲音，這更像是......

「該死！」薩蒙驚兔般回頭一望，遠遠的，一片森林正向他緩緩走來。「該死！該死！」他抱起小傢伙，拔腿就跑。

史萊姆是最純粹的生物，它們的一切行動只遵循本能。

和第一天的驚嚇完全不同，這是死亡，真正的死亡，這不是他能對付的怪物，這個巨物的一舉一動都足以置他於死地。

薩蒙舌頭髮麻，彷彿這就是瀕死的味道，彷彿自己就是那個考特爵士。他一遍遍咒罵自己，一邊拚命逃跑。

陰影侵蝕著腳下的大地，整個森林陷入一種可怖的節奏中：空氣凝固，樹木靜止，然後一切都開始震動、顫慄、斷裂、粉碎。

那陰影越來越近，薩蒙還在逃命。

無力感漸漸攀上了雙腳，彷彿灌了鉛一樣越來越重。

「就這樣結束了......就因為我胡亂叫了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倒霉......」

「至少這次我沒哭......」

薩蒙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