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真兇
乾坤初定,新帝登基,幼帝稚齡,宗室便請承福大長公主坐鎮後宮,行教養撫育之責。(百書齋baishuzhai.)
先皇后裴氏,自先帝駕崩之後,哀思沉痛,自請落,為周朝社稷祈福,去了皇陵行宮處的家廟修行,帝賜封先皇後為太福法師,無所出的低位階宮妃皆與之同行;先貴妃顧氏,因揭舉有功,賜封貴太妃,遷宮永和宮隔壁的景和宮,而她所出的大公主,也被賜封福雅大長公主,與她一起居於景和宮;而先元妃,則被追封為端元皇太后,幼帝視其為母,靈位奉於慈寧宮,帝每日請安上香悼念。
論功行賞,韓修因為勤王有功,不僅坐穩了宰相的位子,還封了一等忠勤侯的爵位;建安伯梁琨救駕有功,加封一等建安侯,任了禮部尚書;安平王裴靜宸剿逆有功,又有勤王之勞,功勛卓絕,但王爵已經封無可封,便又領了個太傅的虛銜;東平王和英郡王抗敵有功,都賜了恩賞;至於朝中那些一早就支持幼帝的,多少也都有些恩封。
倒是永寧侯府顧家,雖然元妃追封了端元皇太后,又出了個貴太妃,但因永寧侯先前支持的是俞惠妃所出的皇子,雖這回並無嚴厲罰懲,但到底沒有加官進爵,也無別的恩寵,顯得並不親近,反而很有幾分疏離。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安了朝臣的心。
新帝年幼,原本眾臣害怕外戚專權,但幼帝並不親近顧家,只依靠承福大長公主,將朝中的權力下分散下放,朝政由忠勤侯韓修和建安侯梁琨主理,但有才敢有能力的朝臣也都分得了一杯羹,並不似先前重要的職位皆由裴家或者盧家把持那樣,而是實現了共理朝政。互相制約的格局,反而令朝臣更加方便做事。
一時間,盛京城迅地恢復了原來的平靜與繁榮,倒好似臨南王真刀真槍地殺入周宮謀逆反叛這件事,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短暫引起驚惶,很快就消散無蹤,所有人都忘記了那段時間所遭受的不安和驚恐。只看到眼前愈美好的前景,各自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
等幼帝登基大典過後,已經八月初了,離明萱的產期只有一月余。
外頭炎熱酷暑,但安平王府的花廳內卻是一片春意盎然。
明萱滿臉歡喜地望著雪素懷中虎頭虎腦的嬰孩,忍不住輕輕地捏了他一把,她笑著說道,「小吉長得真好看,這般俊秀,將來定是個小美男。你可不愁找不到兒媳『婦』了。」
雪素難產生下的小吉,雖然萬分驚險。所幸母子平安,但何貴仍舊十分緊張,所以一直等在南郊莊子上待了四個月,等雪素做完了月子,身子確認恢復無疑,這才想到要帶著妻兒回到安平王府來當差,如今何貴已經是王府新任的內務總管了。而小吉這個出生時困難無比的孩子。在四個月的靜心調養下茁壯成長,長得又白又嫩,眉眼清秀。生了一雙會說話的瑩瑩大眼,紅唇柔嫩,看起來就十分討人喜歡。
雪素笑著說道,「王妃這話可不能讓何貴聽到,他小時候因為生得太俊美了,所以家裡人時常拿他當女兒打扮,幼年時還有人叫他貴姐兒呢,他深受困擾,所以一心期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生得威武雄壯,誰料到這孩子出生時陣勢那樣大,生得卻還是那樣秀氣,他心裡有些不滿意呢,最恨別人說小吉長得好看。」
她掩著嘴笑得更歡,「他也不想想,若是當真想要五大三粗的兒子,便該娶西街上豬肉榮家的閨女,保准不負所望。」
雪素和何貴都生得好,小吉不論像父親還是母親,總與威武雄壯四個字搭不上邊。
明萱陪著雪素笑了一陣,便見長庚步履匆忙地進了來,說是王爺請她去書房議事。
她心下狐疑,邊走邊問道,「王爺有沒有說是什麼事這樣著急?」
長庚臉上也有些驚訝不解,「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方才建安侯來了,瞧臉『色』很是不好,他與王爺在書房裡議了一刻鐘,王爺才讓我來請王妃去的,想來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王爺想聽聽王妃的意思吧。」
自從裴靜宸娶了明萱之後,不論大小事夫『婦』二人都是一起商議決定的。先時長庚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後來他見明萱看待事物不僅縝密還常常有獨到的見解,又跟著她經歷了幾次大事,所以對她是十分服氣的,因此並不覺得王爺找王妃商討問題有什麼不對。
等明萱到了書房,果然見裴靜宸與建安侯梁琨滿面凝重地在商議著什麼。
裴靜宸見她進來,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在了靠窗的美人榻上,然後說道,「大姐夫此回來,是有兩件事,因為其中有一樁與你有關,所以我才讓長庚喚你過來,你也一道聽聽,看看接下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他語氣微沉,「這頭一件事,是有人指認被擊斃的臨南王世子是個替身,大理寺開棺驗屍,證實了這一點,真正的臨南王世子恐怕這時候早就已經逃出生天了,也不知道他現今是在哪裡蟄伏隱匿,臨南王是死在了我和韓修手上,所以大姐夫過來提醒我近日出行要留個心眼,以防萬一。這倒是其次。」
建安侯梁琨接著說道,「另有一件事好叫七妹妹知曉,因為臨南王世子的遺骸有假一事,我和刑部的官員一道提審了謀逆案中的幾個相關人員,原本是想追問臨南王世子的一些線索,誰料到卻順藤『摸』瓜,查到了一些舊事。」
他頓了頓,面『色』沉重地說道,「當年顧家三房那樁公案里,定國公府『插』了一腳,臨南王卻是主謀。」
為了要『摸』清臨南王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所以當時擒獲的叛軍之中,除了臨南王父子是當場擊斃的,其餘眾人,尤其是與臨南王父子關係密切的相關知情人,都被留了下來,原本是打算從他們口中撬開那些暫時還不清楚的事情,比如臨南王的計劃,他到底有多少兵馬,那些兵工廠具體設在何處,等等等等。
但審訊時,有人口風不嚴,便又扯出了當年的那些舊事,說起來,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梁琨沉聲說道,「若當真如臨南王身邊的隨扈所言,那麼當日你母親的死,應是定國公夫人故意為之,而你父親,也是在刑部大牢之內,被臨南王埋伏在盛京的密探所害,目的不過是為了打『亂』當初皇帝與裴家顧家三足鼎立的鐵腕關係。而事實也如他所願,裴相受到先皇質疑,顧家又對裴相和皇上心存猜忌,君臣不和,以至於朝局微妙,令人有機可乘。」
他嘆了一聲,「定國公愚鈍,受了臨南王的蠱『惑』,以為臨南王只是因為姻親關係,所以才竭力扶持俞家和惠妃,當年顧家三房的慘劇,俞惠妃卻是其中最大的得利者,俞家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皆以為是臨南王府之功,誰料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臨南王不過只是利用定國公府罷了。」
倘若裴相和先皇是一條心,那麼朝堂的許多震『盪』便都不復存在,後來也正是因為裴相去世,裴家的勢力抽出,各個關鍵的職位被盧家和俞家的人佔領,那些人沒有經驗,才會令五城兵馬司和京畿衛群龍無,生了巨大變故時,根本就不懂如何應對,以至於讓北嶺的精銳騎兵堂而皇之入了盛京內城,後來又直闖入了周宮。
從這個角度而言,臨南王很久之前就在下一盤棋,而顧家三房不過只是他藉機尋到的一個棋陣,一步出了差錯,環環相扣,步步皆有關聯,倘若不是後來先皇將撤藩的時機提前,那麼說不定臨南王當真是有機會的。
對於明萱來說,她其實一早就猜測過這件事可能會與臨南王有關,但當真相就這樣鮮血淋漓地擺在她面前時,她卻還是為之震顫了。
一直以來都認為,顧家三房的慘劇是先皇和裴相以及韓修一手造成,但最後,先皇自然並不無辜,可裴相和韓修卻各有苦衷,而真正的兇手,卻『操』控著傀儡躲在暗處偷笑,這感受令她有些不太舒服。
她半晌低聲問道,「俞惠妃知道這件事嗎?」
梁琨一愣,「應……應是知道的吧。」
照道理來說,俞惠妃是臨南王和定國公在盛京的代言人,她是最直接的受益者,這些事不會瞞著她的,但到底事實如何,他卻也不敢妄下斷言。
尤其是他看到明萱眼中燃燒起的火苗,他有些害怕明萱會一時衝動去做些什麼,畢竟那沒有必要的,俞惠妃狸貓換太子,混淆皇室血統,還害死了幼帝的生母,這已經是不能翻身的鐵罪了。就算給了她帝妃的尊嚴,饒她一死,但她此生都會被關在永巷之中,不見天日。明萱沒有必要因為她而髒了手的。
所以他用並不肯定的語氣說話。
明萱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是想要對她做什麼,只是想……找她好好地聊一聊……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