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兩軍交戰堪是煉獄

海蟒的體型各異，可就連體型最小的也足有成人手臂般粗細，它們死死地纏繞在大明士兵的身上，竟是讓眾人的骨頭髮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咯吱作響聲。

那種從骨髓深處傳遍全身的劇痛，讓士兵們不由得張開嘴想要痛呼出聲，可海蟒的緊緊束縛讓他們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卻又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鋒銳得如同匕首一般的蛇鱗片片直豎，隨著海蟒的緊縛深深扎入士兵們的皮肉之中，鮮血迸濺，轉瞬間就將士兵們染成血人。

刺鼻的血腥味更加激發海蟒的凶性，鉤子般尖銳的利齒不由分說地鉗住士兵們的咽喉，貪婪地汲取著鮮血，不到幾個呼吸間，士兵們的掙扎漸漸停息，已然氣絕身亡。

體型大的海蟒更是讓人目瞪口呆，粗壯的蟒身只怕是雙人合抱，都無法掌控。蟒口一張一合、蟒尾一揮一彈間，就有無數士兵橫死當場，傷亡一時間都無法估量。

而如此體型的巨蟒可不僅僅是殺人的利器那般簡單，巨蟒迅速攀上艦船高高的主桿，利用龐大的身軀牢牢纏住船身，不過是稍稍收緊蟒身，在一陣令大明兵將絕望的脆響中，大明艦隊那自出海以來一向無往不利的戰船，卻如同泥捏的一般直接折斷，無數兵將哀嚎著墜入深海之中。

看著眼前的慘狀，三保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半開半合，想要說些什麼，一時卻又說不出口。

他心裡清楚，若是繼續如此獃滯下去，傷亡只會更高，於是乎他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借著護衛的攙扶重新站起身子，挺直後背、昂首挺胸地立於船頭。

甲板上始終在待命的傳令兵們在先前的巨浪中被掀得人仰馬翻，又因海蟒的襲擊而顯得手忙腳亂，如今可謂是亂成了一鍋粥，眼下事態緊急，三保也就不等這些傳令兵重新穩住陣腳，直接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憋得面色通紅，高聲朝著全軍下令：

「全軍聽令！都給我冷靜下來！」

三保的喝令聲乘著海風席捲至整個大明艦隊，原本驚呼尖叫聲、喊打喊殺聲不絕於耳的海面上，都因此而詭異地寂靜了片刻，所有人接下意識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一眼就瞅見了三保昂立在寶船船首的身影。

三保的身影居高臨下，午後的陽光從他的身後揮灑而下，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金邊，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只覺得他偉岸的身影，就像是定海神針一般矗立著，任憑風吹雨打、驚濤駭浪也不會有絲毫鬆動一般。

「諸位皆是大明的兵將，乃是千挑萬選、勇武過人的勇士，你們代表著大明的顏面，豈能因為一時受挫而自亂了陣腳？海蟒縱使再如何兇悍卻也不過是無腦的畜生罷了？如何比得上諸位？弟兄們鼓起勁兒，給我宰了這群愚蠢的牲畜，讓它們和那群狗娘養的海盜們好好看看，我大明壯勇的厲害！」

三保冷冽的喝令幽遠地彷彿從天邊傳來、又彷彿是在耳邊響起一般，竟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撫平了兵將們躁動不安的內心，像是給他們喂下了一顆定心丸，因為海蟒襲擊而亂了陣腳的大明兵將們，此刻終於是冷靜下來。

出於發泄心中怒火的目的，三保最後一句話說得粗魯，與他往日給兵將們的印象真是相去甚遠，可在此等緊張的戰局之中，粗魯的話卻比任何長篇大道理都要管用，往往也更加能夠激發出士兵們奮勇殺敵的勇氣與信心。

果不其然，當冷靜下來、不再驚慌的兵將們聽到三保最後那句發自內心的喝罵之時，登時一個個激動得面色漲紅，心中一股子豪情壯志從心底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讓本覺得有些疲憊的兵將們，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力量開始湧現。

正使大人說的是啊！他們當初可都是來自中原各地的軍中精銳，想當初他們入選大明艦隊，跟隨正使大人出使西洋、宣揚大明之國威的時候，弟兄們羨慕的話語仍舊回蕩在他們耳邊，百姓們敬重期盼的眼神、滿載喜意的面容、歡欣鼓舞的歡呼聲也還歷歷在目。

他們可是背負著百姓們殷切期盼、代表著大明臉面的精銳之師，又豈能因為區區一群畜生而亂了陣腳？

一種羞惱的情緒不自覺間出現在他們心頭，眾兵將怒目圓睜、雙瞳赤紅，眼神銳利得如同刀劍似的死死盯著眼前仍在肆虐的諸多海蟒，接著仰天怒吼一聲，與身邊的弟兄們對視一眼，不再遲疑，立刻相互配合著向海蟒們殺去。

大明兵將們本就訓練有素，再加上在大海上朝夕相處，彼此之間配合十分默契，因此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先前因為沒有見過海蟒這種凶神惡煞而又詭異的異獸，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可如今冷靜下來之後，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繼續被動挨打了。

海蟒異獸能夠肆意殺害大明的士兵，靠得是鋒銳而帶著毒液的利齒、強有勁的肌肉以及硬度絲毫不亞於金鐵的蛇鱗，一旦被海蟒死死纏住，藏在利齒下的毒液就會直接注入到兵將的體內，讓他們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喪失行動的能力，最終成為任憑海蟒宰割的魚肉。

只要能夠避開海蟒的劇毒，想要斬殺海蟒，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大明兵將們在甲板上列隊，持盾的士兵定在最前頭，豎起堅盾為同伴們阻擋海蟒的進攻，而其餘兵將們則位列在盾牌之後，整齊劃一地抽出腰間的火銃，漆黑而泛著溫熱的火銃口牢牢鎖定在海蟒身上。

「開火！」

領隊的大將一聲怒吼，神情憤怒地恨不得將眼前的海蟒們給直接生吞活剝，多少弟兄們都慘死在這群畜生的口中，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能留下，來日安葬於中原故土都成了一種奢望，這讓他們身為大將又如何不感到悲憤呢？

手持火銃的士兵們也個個怒髮衝冠，熊熊燃燒的怒火幾乎從他們的雙眼之中噴涌而出，曾經親密無間的戰友慘死於此，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有送這群畜生去為戰友們陪葬，為他們的戰友們復仇！

「嘭！」

刺耳的火銃擊發聲在每一艘艦船的甲板上此起彼伏，聲音彙集在大明艦隊的上空，滾滾如同雷鳴，此等聲勢可絲毫不亞於艦船的火炮。

一道道激烈的火光也閃爍在每一艘艦船之上，火銃吐露著長長的火舌，毫不留情地轟擊在海蟒的身軀之上，一時間蛇鱗的碎片漫天落下，四濺的血液如同一朵朵妖異的鮮花，海蟒哀鳴的刺耳嘶嘶聲不絕於耳，聽得眾人心頭升起一股難言的痛快。

海蟒長年生活在大海之中，身上不僅有一層堅硬得堪比金鐵的鱗片，鱗片之上更是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能夠幫助海蟒抵禦外物侵襲的黏膜。

只可惜，在威力驚人的火銃之下，無論是這層薄薄的黏膜、還是堅硬得堪比金鐵的鱗片，此刻都脆弱得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捅就破，只留下滿地仍在掙扎蠕動的海蟒殘軀。

這下子，上一刻還無往不利、殺敵無數的海蟒們，下一刻卻在火銃的槍口之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淪為一個個移動的活靶子，就連在海面之下被海蟒所驅趕著，不斷衝擊大明艦船的群魚，也遭受到炮火的洗禮，霎時間海面上猩紅得化不開，各種各樣的魚兒、海蟒屍體漂浮在海面上，隨著血浪起起伏伏。

攻守的局勢在三保的一番激勵之下，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就在大明艦隊的兵將們抵禦海蟒的進攻之時，由西海霸王所率領的西海艦隊自然也不會傻傻等候在原地。

在西海霸王的一聲令下，海盜船隊立刻鼓滿風帆，各艦船速度全開，藉助海蟒的掩護，靈活地抵近大明艦隊陣型外圍，來到放防守較為薄弱、也是受到海蟒襲擊最為嚴重的一層，長長的雲梯直接從海盜船上架到大明的艦船之上，無數海盜或利用纜繩飄蕩、或利用雲梯，迅速來到大明艦船之上大開殺戒。

海盜有海盜的戰鬥方法，相比起與大明艦隊相隔老遠遠地彼此對轟，像如今這般利用船隻的速度與靈活性抵近敵方艦船，殺到敵方的甲板之上，方才是海盜們最為熟悉和最為擅長的戰鬥方法。

很明顯，西海霸王這是打定了主意，與其落入到對方的節奏之中，被對方給牽著鼻子走，倒不如揚長避短，用海盜們最擅長的方式去搶佔戰場的主導權。

三保居高臨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眼就瞅見了海盜船隊的動向，也清楚西海霸王的打算，卻沒有慌亂。

他先是有條不紊地下令收緊陣型，讓各艦之間能夠以最快的速度互相支援，同時從受到海蟒襲擊程度較輕的艦船上調動兵員，前去支援受到海蟒襲擊較為嚴重的艦船。

同時不斷抽調軍隊，讓他們往海盜登陸的艦船上彙集，以應對海盜的襲擊。

三保和西海霸王各自站在船頭，遙向對峙，一顆心卻在慢慢地提了起來，眼下戰事已然進入到最為焦灼的肉搏戰階段，只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最終的贏家。

「殺死這群中原的狗雜！榮華富貴，就在眼前！霸王有令！誰能取下大明正使的項上人頭！賞黃金萬兩！」

「敵襲！宰了他們！大明的神威，豈能任由海盜肆意侵犯！想想曾經受苦受難的大明百姓！唯有海盜的血才能洗刷他們冤屈！」

以數艘戰船作為廝殺的戰場，甲板上雙方的喊打喊殺聲、鼓舞士氣聲、刀劍碰撞聲就像是雨打芭蕉一般連綿不息，就像是直接迴響在眾人的心頭，讓他們一顆心也隨著紛雜的聲音在激烈的跳動，七上八下得不知身在何方。

血液飛濺，殘肢斷臂不斷掉落在甲板之上，更有數不清也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紅屍體不斷地從甲板上滾落，墜入到本就血紅的大海之中，此等慘狀堪稱是人間煉獄。

海盜們以他們最為熟悉的方式不斷衝擊著大明艦隊的防線，悍不畏死地想要在大明的防禦之中撕開一條縫隙。

一開始在以老二為首的七大將的率領、以及海盜和海蟒的雙重夾擊之下，海盜的進攻也確實能夠收貨成效，將大明的防線不斷向著飛燕陣中心推進。

然而大明的兵將也並非是吃素的，他們早在下西洋之前，就有針對性地對海盜的進攻方式進行訓練，對如何防備海盜的進犯，可謂是駕輕就熟。

況且他們的戰鬥力也絕非是三教九流之輩的海盜可以比擬的，再加上有著火銃此等神兵利器，竟是迅速地穩住了陣腳，立刻開始反攻，不多時就接連打退了海盜的幾輪攻勢，將海盜驅逐出大明艦船的甲板，就連七大將之中的老四，也被圍攻至死。

看著幾乎已成一邊倒的戰場局勢，西海霸王神情落寞，微微一嘆，似乎，大勢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