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幕
鐵鷹臉色鐵青,死死盯著眼前的獨臂老者。
又是這樣實力懸殊的穩勝局面……!
他彷彿回到了一年前!
一人一箭,如鬼魅一般穿梭游曳,在射殺他半個馬匪團后,仍安然無恙的來到他的身前。
他現在仍記得那百支冷箭鋪面而來的場景,生死時刻要不是朝小露突然闖入,他今天可能就沒機會站在這裡了。
他看了一眼下方混亂的局面,咬牙切齒。
「朝揚!!」
頃刻間,漫天密集絲網層層疊加,變得肉眼可見。
此時有眼尖之人便可發現,二人腳下各踩著一縷絲線,這便是他們之所以能夠懸空行走的原因。
朝揚手腕一抖,血肉模糊的五指鬆開弓弦,轉而一把抓住弓身。
「我說過,血債……血償……」
話音一落,他便開始大步狂奔……!
朝揚主動放棄優勢,開始近身肉搏……
下方,三個群體的較量也開始漸漸分出了優劣。
駱駝食草,有氣力卻無血性,沒過多久便死傷殆盡;而狼群兇狠且善於團隊協作,居然與馬匪鬥了個兩敗俱傷;可畜生終究還是無法與人的智慧相抗衡,當馬匪群驚亂過後,恢復秩序,即便是荒漠中最兇狠的灰狼,也免不了覆滅的命運。
賽華佗看了一眼即將落幕的戰場。
「趁現在……走吧!不然一會兒就難走了……」
「走……?」朝小露有些不解;現在局面明明是他們佔優勢,更何況他爺爺……!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瞪大雙眼看著賽華佗。
下一秒,朝小露眼前一黑,身體癱軟倒在沙地上,竟是被身後的林楓一掌拍暈了。
林楓抱起地上昏死的朝小露,交到賽華佗手中。
「當家的……那個我們接下來該……?」
林楓這幾日對賽華佗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加上了當家的這個尊稱。
其中原由,便是這場環環相扣的復仇計謀。
林楓活過二十幾載,塵世十年,谷中十三年,自認為也算的上見多識廣,心智成熟;可是十幾日前,與賽華佗、朝揚二人一翻密謀,才深感自己是小巫見大巫,再不敢造次。
賽華佗臉色古怪,說道:「你小子就不能實在一些?」
林楓撓撓腦袋,故作苦惱:「什麼意思?」
「你想與我們劃清界限了?」
林楓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他內心的意圖就這麼明顯嗎?怎麼是個人都能看透!
「別想了!我保證你離開我們會死得更快……!」
林楓剛想出聲辯駁,可賽華佗根本不給他機會。
「鐵鷹乃荒漠十大悍匪之一,與他相交的匪團,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先不說今天能不能殺得了他,就算殺了,我們面對的報復也不比面對一個鐵鷹容易應付」賽華佗一把揪住林楓的衣領「如今,你已經上了賊船,想脫身哪兒那麼容易!」
林楓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總算明白當初賽華佗為啥要說他不夠格了,姜確實是老的辣呀……!
沒有一步三回頭,也沒有訣別時的壯烈,一行人只顧低頭看路;他們拋下朝揚逃命了……。
林楓看著一張張冷漠地臉,心中有些憤懣,好歹也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了,他們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二麻子!咱這麼走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呀」
二麻子一瞥嘴:「不然還能咋辦?要想地道也得先活命呀!」說完二麻子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孟漢子!朝揚可指點過你,怎麼也算你半個師父,你就不知恩圖報?」
「我以後會對小辮兒姑娘好的……!」孟漢子露出一臉羞澀的表情說道,腳上卻依舊不停。
林楓有些無言以對。他自認為不是那種滴水之恩便湧泉相報的人,可他至少能做到一報還一報吧!這也是他之前願意留下來幫賽華佗的原因;可眼前這些傢伙也太過現實了吧,昔日的同行兄弟說拋棄就拋棄,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
「小子!你讀過聖賢書嗎?」賽華佗看著陰晴不定的林楓說道。
林楓搖搖頭又點頭:「沒有!但是聽說過一些道理」他確實沒怎麼讀過書,可是在谷中也曾跟酸秀才學過一些淺顯的禮教倫理。
賽華佗淡然一笑,伸手指了指正在逃命的那一群人。
「他們吶,斗大字兒不識,道理更是聽不懂,所以嘛,只能當馬匪,當不了大俠。你能說說那些聖賢書上,一般怎麼稱呼這種人嗎?」
「小人……!」
賽華佗笑意更濃了,對於拋棄同行兄弟的做法,他並沒有什麼芥蒂,因為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他並不覺得違背道義。
朝揚與他們萍水相逢,所以談不上生死之交,那為何又要他們惺惺作態,表現出一副兄弟手足的深情模樣呢?
再者,此事因朝揚而起,也經他之手全全謀划,大家幫他設陷布局,已是儘力而為;已是傾盡全力后的最好結果,為何還要人捨身取義弄出一個壯烈赴死的局面呢?
世間的讀書人都喜歡說聖賢之言,講聖賢之理,可他們口中的聖賢又有幾人雙手沾碰陽春水,又有幾人得知柴米油鹽貴,所謂君子遠庖廚,所謂燕雀不知鴻鵠之志,無不是飽暖過後一時暢快的性頭之言。
火光搖曳;數百火把圍成的怪圈,在這片荒漠里劃分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圈內屍橫遍野,有兩人在空中生死相搏,拳拳到肉,刀刀見血。
圈外一行人腳步輕快,有人侃侃而談,有人打著呵欠睡意濃濃。
嘭!!
一聲巨響,大地都為之一震。
圈外的一行人終於駐足,他們回頭觀望,只看見遠處升起一股濃厚煙塵。
圈內一股巨大的地下暗流不斷傾吞,形成了一股聲勢浩大的流沙;將遍地屍骸以及天空中那張密集的蛛網瞬間吞噬。
眼看著那一方塵埃落定,一行人這才拖著憊懶的身軀繼續趕路,就好比那路過行人湊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熱鬧一般。
湍急流沙里,一道狼狽身影,牽扯著一根肉眼不可見的細絲,艱難地寸寸攀爬。
「賽華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