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輸球

南陵中學行政大樓上那個幾乎佔據一整面牆的超大石英鐘一刻不停的走動著，當最長的那根指針回到12的位置時，整個校園忽然響起了悠揚的鋼琴曲。曲子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愛的紀念》，聽起來讓人舒心，跟那種理想中的校園氛圍很搭調。不像那首《瓦妮莎的微笑》。儘管這曲子有著不次於《愛的紀念》的悅耳效果，但每當校園裡播放這首曲子的時候，很少有同學能笑的起來。

同樣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作品，同樣是名曲，但「不幸」的是《瓦妮莎的微笑》成了校園裡的上課鈴，自然不受歡迎。

教學樓的過道上在鈴聲響起之後頃刻就擁滿了人。嘈雜的說話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教學區。這是今天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一天的上課時間總算進入了一個較長的休息階段，這是令許多同學感到無比興奮的事。

在高二（12）班的教室里，幾個大男生正在脫著原本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長褲，露出裡面同一款式的黃色球服。

「一騰，等會江忠就交給你了。」周凱大咧的將球衣塞進球褲里，絲毫沒有顧忌班上還有兩名正在埋頭苦學的女生。

「知道。」

周凱作為班級里唯一的一位校隊隊員，他在這個班級的男生中，尤其這些愛打籃球的男生之中頗有一些威嚴和「地位」，這就是籃球賦予他的魅力。

周凱是主力，打得分後衛，徐楓和章鵬分別打大前和小前，王富林控球，曹一騰C位，替補陳東和王傑。

其實這種學校里的籃球賽根本沒有明顯的位置區分，除了中鋒之外，其他的人都具有一定的控球和組織串聯能力，甚至中鋒都可以控球。畢竟不是精挑細選過的，身高都相差不太多。少有那種一米九開外的人。可能最高者到了職業籃球聯賽也不過勉強打個控衛。

曹一騰一米八九，是五人之中最高的，他所防守的江忠是高二（三）班學生，身高一米九二，是校隊球員，也是全校最高的人。

幾人準備完畢到了球場。為了不耽誤正常學習時間，年級籃球賽都安排在了下午放學到晚自習之前的這段時間裡。

因為看自己班級的比賽，或者有些人原本就是籃球迷的緣故，這時候，幾乎幾個比賽場地都站著許多圍觀者。

曹一騰，周凱幾人開始練習投射，運球熱身，高二（三）班的隊員還沒有現身。

場地周圍擠滿了看比賽的人，除了兩個班的部分同學，還有很多男生女生早已站好了位置。與其他幾場比賽相比，這場比賽的觀眾顯然多出幾倍。

畢竟這是一場非常有看點的比賽，雙方都有校隊隊員，（12）班周凱是校隊主力後衛，（3）班江忠校隊主力中鋒，還有（3）班的潘峰也是校隊成員。

不過，儘管（3）班有兩名校隊成員，但總體而言，兩邊實力其實差不多少。

曹一騰拿著球走到邊線，雖然打中鋒，但他酷愛投三分。

「一騰。」一個甜美的聲音從曹一騰背後傳來。

曹一騰轉過身去，臉上忽然堆起了笑容。

「姚佩。」

曹一騰說話時，餘光瞟了一眼姚佩旁邊她手挽著的女生，皮膚光滑白皙，臉面上幾乎沒有斑點，大眼，柳葉眉，卵圓臉，身材窈窕，身高接近一米七。

只這一眼，他下意識的愣住了，豁然間，一種他過去不曾擁有過的美好感覺不覺湧上心頭，他十八歲了，有些事他雖然沒有歷經過，

但此時此刻，他知道這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喂，有你這麼看女孩子的么，你這是赤裸裸的放電。」姚佩毫不顧忌的對著曹一騰道。

「你要死。」那女生嬌羞的對著姚佩揉捏道。

曹一騰這才醒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門。

「沒有，我就是看著眼熟。」

「別解釋，我和你認識都五年了，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不過奉勸你一句，一邊排隊去，看上我們家思思的人多得是，況且......」

姚佩話還沒有說完，那女孩就連忙掐了她一下，疼的她直叫喚，附近的同學都被他兩的鬧聲吸引過來，姚佩倒是無所謂，那女生卻是怪不好意思的。好在這會兒高二（3）班的球員進場了，大家自然將目光轉移到了球場上。

時間很快到了17:50，（3）班的球員還沒做完預練，而一旁兼任裁判的體育老師宋菲菲按時吹響了哨子。

「好好打，要是表現好，說不定還有機會。」姚佩拍著曹一騰的大胳膊道。

這話自然又引來那女生的一頓粉拳。曹一騰又隨意卻細緻的看了那女生一眼，毫無表情的面部強力壓制著內心的喜悅。

站到中圈，曹一騰和江忠準備跳球，球被裁判拋向了空中。曹一騰幾乎鉚足了勁高高彈起，雖然只是一個無關大局的球權，但此時除了球賽本身之外還有另一層使他必須全力以赴的情緒緊緊支配著他。

曹一騰如願抓到了球，江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還沒有在這學校的哪一場籃球賽上跳球抓空的。他自感有些丟人，好歹自己也是校隊主力中鋒，還有著絕對的身高優勢。

球在曹一騰手上沒過半秒就被傳到了周凱手上。

周凱推進，潘峰立馬上前盯防。。

周凱沒有獨狼式進攻，運了兩下，一個長傳直接將球送到跑向籃筐的徐楓手上，後者輕鬆上籃，兩分打進。

換（3）班開始進攻，潘峰持球，場下立馬響起了小片的叫喊聲。

事實上，在這個籃球場上，人氣最高的並不是校隊的兩大主力周凱和江忠，而是潘峰，他不僅球打得好，人高馬大，最為關鍵的是他有一副帥氣迷人的面孔。有著金城武和吳彥祖相貌結合的美稱。這也許是這場比賽能夠吸引這麼多人前來觀看的主要原因。

潘峰將球帶過半場，直接調給內線的江忠。因為剛才跳球的事，江忠還耿耿於懷，決定找回場子。他背身推土機式的向籃下強吃。

說實話，就他這力量和塊頭曹一騰還真有些吃不消，眼看著自己的步子無奈慢慢向後挪動也無計可施，只能伸出雙手試圖干擾一下他的投籃。但江忠忽然一個背轉身，渾圓的身體直接繞過了曹一騰，一個打板，籃球乾脆利落的從籃網中掉了下來。曹一騰妥妥的淪為背景。

「你不需要硬抗他，那樣你肯定占不到便宜，你要學會用巧力，想想奧拉朱旺是怎麼打奧尼爾的。」周凱運球到曹一騰身邊小聲叮囑道。

「嗯。」曹一騰應聲道。

回到半場，周凱持球突破，曹一騰上前擋拆，一個掩護配合過掉防守人，周凱殺入內線，對方身披5號球衣的隊員迅速協防，曹一騰連忙跟進，周凱順勢一傳，球到曹一騰手中，此時他的腳掌已踩在限制區內。曹一騰沒有猶豫，直接跳起，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隻大手全然遮住了他的視線，「嗙」，籃球結結實實的被拍了出去。場下響起一片叫好聲。

攻防兩端全都吃癟，曹一騰有些泄氣了。

「不要急。」徐楓走過來拍了拍曹一騰的屁股，剛才那球，若是在江忠過去補防時，曹一騰將球傳給他，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大空擋了。

曹一騰搖了搖頭，跟著回防，兩邊你來我往打完一節，比分來到12:17，高二（三）班領先五分。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打的。」球隊老大周凱對著大夥不滿發泄道。12分中有9分都是他貢獻的。另外王富林得了兩分，章鵬罰球得了一分。徐楓頻頻打鐵，曹一騰被蓋之後就沒有再出手過。不過好在江忠也沒怎麼進攻，防守端看不出好壞。

大家默不作聲，安靜了小一會兒，周凱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又換了個口氣道：「沒事，只不過落後了5分，還有三節，我們還有機會，只要大家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我們並不比他們差。」

周凱說著又格外看了看曹一騰：「一騰，你不能泄氣啊，你可以的，後面的比賽江忠肯定會成為主攻手，就要看你的了。」

曹一騰點了點頭，就在這一瞬間，他目光所及之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兒，那女生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眼神正好與之交接，不過很快就面帶羞澀的轉移了視線。

曹一騰不覺又來了股勁，年輕人很容易氣餒，也很容易被激勵。站起身來，他昂然走向操場。

比賽繼續，果然如周凱說的那樣，對方球一過半場就往內線傳。江忠開啟了單打模式，即便吸引包夾，他還可以給對手創造機會，這就是隊中擁有一個大中鋒的好處。所以，曹一騰這時的作用至關重要。只要他能單防住對手，或者限制對手維持在一個不太離譜的數據上，比賽依然存有懸念。

面對曹一騰，江忠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那感覺就是一個強手面對一個弱手，怎麼打都不會輸。

曹一騰接受了周凱先前給的建議，他沒有選擇硬抗，只是在江忠準備出手時開始上下其手。這讓江忠頗感難受。幾個回合下來，並沒有幾分進賬。

防守收到一定的效果，高二（12）班的勢頭一下子上來了，周凱左突右沖，連連得手，還幫助隊友刷了一波數據。

曹一騰依然沒有得分，不過重在比賽取勝，所以大夥也知道他的作用不是靠表面上的數據能夠顯現的。

比分很快反超了，高二（12）班還領先了3分。（3）班見勢不對開始改變打法，潘峰主攻，江忠策應，兩人裡外配合，周凱每每都被江忠那壯碩的身體擋著看不到潘峰的影子。利用這機會，（3）班的得分又上來了一些。

場下的呼喊聲不斷，尤其在潘峰那飄逸的跳投將球刷進后，一些女生甚至毫不顧忌的尖叫起來。

「帥美男，會打籃球的帥美男。」說實話這樣的男生對那些情竇初開的青春少女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一騰，注意協防。」周凱鬱悶道。

高二（3）班發球，依然延續先前那套戰術，然而，就在江忠擋住周凱的時候，曹一騰擋在了潘峰面前。

潘峰見他來防，不急不慢，忽然停下進攻節奏，雙手胯下花式交叉運球腳步不斷向後移動，頗有些挑釁意味，曹一騰神經緊繃，步步緊逼，潘峰雖然比他矮了大半個頭，但運球，過人可是他的強項。

驟然間，潘峰一個變向，曹一騰急忙伸出手臂，腳步緊跟。但就在這一瞬間，潘峰卻突然又將球拉了回來，朝另外一邊奔去，曹一騰一個趔趄，腳掌在地上劃出一道圓弧，險些摔倒，待他回過神時，潘峰已經一個歐洲步過了籃下的徐楓兩分打進。

場下潘峰的球迷又是一片歡呼，有些迷妹甚至不顧自己形象跳腳慶賀起來。

「太帥了。」姚佩也不禁喊了起來，全然忘了給曹一騰這個老相識留點顏面。

「思思。」她偏頭壞笑的看了旁邊那女生一眼。

那女生微微一笑，忸怩的拉了姚佩一把，卻沒有說話。

球場上，兩邊打得異常火熱，你來我往，分數來到31:34，高二（3）班得分主要來自潘峰和江忠，而高二（12）班五人除了曹一騰都有得分進賬。

曹一騰耷拉個臉，彷彿泄了氣的皮球沒有活力，先前防守江忠做的不錯，但最近一會兒，不但一分沒得，還被對手戲耍了好幾次。

「看球。」一道聲音傳來，曹一騰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團棕紅色的東西就砸在了他的下顎上發出清脆聲響。

球場外傳來一片鬨笑，細細碎碎的嘲諷話語正一股腦的傳向場中那個萎靡不振的少年。

「幹什麼呢？」王福林沒好氣的嚷道。

曹一騰也不吭聲，這球場上的形勢完全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好好表現一番，好好在那個讓他心中產生某種情愫的女生面前露一把臉，然而，事實卻被打臉。

球掉在地上被對方的一名隊員順勢劫了去，然後迅速向後場奔去。

高二（12）班幾人此時顧不得別的什麼，也連忙緊跟過去，曹一騰摸了摸下巴，情勢已經不允許他傻愣在這裡，大跨步跟在隊伍後面。

高二（3）班原本想打一個快攻，但（12）班的退防速度卻不慢，尤其周凱，經常在校隊接受訓練，體力和奔跑速度絕對強過其他人。

球又按照正常陣地打法傳導起來到了潘峰手裡，說實話，打了二十幾分鐘，（3）班的球幾乎都由他處理，江忠雖然也有得分，但出手很少，而其他球員能力都不及他，這讓潘峰著實有些疲累。

他隨意拍了兩下球，就將球向籃下拋去。江忠接球，他知道隊友體力都下降不少，而他本身體力就好，也沒怎麼主動進攻，能量消耗甚微，更何況比賽還有十幾分鐘就結束了，所以他決定接管比賽了。

他背靠身後的曹一騰向里推進，而曹一騰還是按照先前的對策試圖限制他。

但江忠此時卻不吃那一套了，他不管曹一騰怎麼防守，都堅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打球，在他看來即便靠身體強吃，也不至於進不了球。

曹一騰有點招架不住，那肉墩墩的身板撞在他身上彷彿一面牆撞來一樣，迫使他不斷倒退。

腳下不穩，只能靠手來干擾，只要江忠一出球，他就瞄準機會封蓋。

然而下一秒，江忠一下就將他撞開，那畫面有些仿似大鯊魚奧尼爾籃下肆虐一般。一個輕挑手，籃球穩穩鑽進筐中。

接下來幾球，（3）班的球權都掌握在江忠手中，場上的另外八人像看戲一樣看著江忠怎麼一球一球將曹一騰打爆。

轉身，強吃，後仰，干拔，曹一騰彷彿陪練一般，徹底成了瓮中之鱉。

時間很快過去了十多分鐘，哨聲再次響起，比賽結束。分數穩定在61:69，高二（3）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