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羊癲之症
章立懂得岐黃之術,雖然不記得師父是誰,但一定是有的。天下肯定沒有無師自通的郎中,即便是嘗百草的神農或許也是上承了天道,否則嘗錯一樣豈不敗哉!只是讓章立不解的是,自己把身世都忘了,為何獨獨記下了醫術?這似乎並無道理。
不過奇怪歸奇怪,他的醫術還是有相當水準的,從宋青蓮說起宋襄父子的病症時他就察覺出一些苗頭,此時心裡更是有了八分的把握。
宋家父子的癥狀應該是羊癲之症,亦或是牛馬癲。此症為痰迷心竅,因寒而成,如感風寒則會誘之發作。有關療治的方子他也一併記得,如果對症,治癒當然不在話下。
此時最為關鍵的是如何爭得宋家和鄉鄰的信任,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求助宋少忠,他畢竟是大荒台的大戶,眾鄉鄰總是會給些臉面的。
章立還是太年輕了,他也不想想,羊癲之症亦或牛馬癲本就是罕見之病,一般人平生都難得一見,可宋家為何同時兩人都患了此症呢?他們家有這類病根嗎?以前可曾有人發作過?
……
好一陣拐彎抹角,換了裝扮的章立總算悄悄地鑽進了宋家的大宅院。
宋少忠自然明白章立和章林之間的默契,也猜得到他們的關係,也正因如此,他敢斷定章立以及章林絕不會與此事有關。但問題是鄉鄰們眾口一詞,即便他是村中大戶也難擋悠悠眾口,所謂眾怒難犯,他是沒辦法周全的。
一大早他就讓閨女去道觀送信,而後又讓表侄劉振堂去村頭等候,就是想著讓章立先躲一躲,等事態緩和后再做打算。可他卻萬萬沒想到,章立竟來到了家裡,這孩子到底搭錯了哪根筋?要知道,若眾人找上門來他是攔不住的,到時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見宋少忠表情誇張,章立便來了個開門見山:「宋叔,宋家父子的病我能治。」
宋少忠眼睛瞪得老大,兀自不敢相信,「那是病?什麼病?」
「小侄可以斷定,此症為羊癲之症,或曰牛馬癲。發病時既忽然卧倒,作羊馬之聲,口中吐痰如涌。該症乃痰迷心竅所致,因寒而成,感寒則病發。小侄曾得一先生傳方,救治並非難事。」
宋少忠聞言不由驚喜參半,所喜自不必說,驚者乃詫於其神技,既能窺視陰陽又可輕擅岐黃,這孩子究竟是何來路?當然,眼下卻不是斟酌此事的時候,村裡已經快鬧起來了,須儘早平復才是。
「賢侄,我這就去與宋家和鄉鄰商議,你且安心等在此處,萬不可離開!」
……
當章立隨宋少忠及宋青蓮、劉振堂走出宋家大門的時候,門外早立著三五十人,個個神情漠然,怎一個「冷」字可表,任誰都會感到一種明顯的敵意。章立心中慨嘆,「恨可噬人,果非虛言!」
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瞬間便消失在院牆外的樹叢中。這身影章立之前也見過,也是在宋家,感覺上應該就是宋家之人。宋青蓮顯然也看到了,不過也只是張了張嘴,而後又訕訕地閉上了,看樣子她也很無奈。這人是誰呢?
宋襄爺倆還是先前的狀況,不曾有絲毫的反轉,離得很遠就能聽到哞!哞!的似牛非牛的悶叫聲。
宋家的女人倒還客氣,兩個孩子也是一臉的企望,到底是擔心自己的家人,有此姿態也在情理之中了。
原本還須給病人切脈的,但癥狀如此明顯自然就可少了這一步,當下也不啰嗦,直接開下了藥方。
人蔘三錢,
白朮一兩,茯神五錢,山藥三錢,薏仁五錢,附子一錢,半夏三錢,水煎服。一副方劑揮毫而就,想來是早已瞭然於心。
「此方可助正氣,以生心血,加參、附以祛寒邪,用半夏以消痰,去其水,自然氣回而癲止也。」
隨即又出一方:人蔘三兩,陳皮三錢,生南星一兩,半夏一兩,附子一錢,為末,蜜為丸。須癲止而後服之,永不再發。
「人蔘和茯神我家裡有,其餘的就快些搞來吧。」宋少忠道。
此方唯有人蔘稍貴,宋少忠只想著儘快救得二人,以免節外生枝。
一直捱了兩個時辰,章立和宋家人才把葯煎好,又與眾人把葯湯給兩人分別灌了進去。
此時宋家已圍了不下百十人,個個都直著眼往門裡望,唧唧喳喳地交頭接耳,看不出是焦急還是憤懣。
房內也是一樣,包括章立在內,都在不眨眼地盯著炕上那爺倆,生怕一瞬便飛了似的。
盞茶過後,宋襄先自停止了癲狀,身子一翻便呼呼睡了過去。隨即那老人也沒了粗氣,抬頭看看眾人,便也跟著睡了。
數人不禁輕呼:「太厲害了,藥到病除,真乃神醫也!」於是家人感激,眾人展顏,曾經的疑心蕩然而去。宋少忠父女更是樂不可支,總算過去了,也虧得這小恩公有此能耐!
章立也是一樣的興奮,他懂醫術卻沒真正地試過,如今也總算有了印證,或許今後就可以吃這碗飯了,自己的錢也總有用完的時候啊。最重要的是,他以一己之力洗脫了嫌疑,之後走與留也不用頂著屎盆子了。
直到回了道觀,章立仍舊興奮不已。剛剛拗不過在宋家吃了飯,席間宋少忠提及,如章立去章州府和清河無果,便可以在城裡開個醫館,索性也有了立命之處。
是啊,人總是該有所為的,儘管沒有以前,但還有以後啊,終歸是要有些打算的。
章立決定,先盡全力找回「以前」,然後就是「以後」了,憑自己怎麼也賺得一份家業,天下人大多都行,自己當然也行。
「家業」,當然是成家立業了。章立不禁兀自臉熱起來,怎麼想到了這一層!
「啪!」就在章立猶自興奮時,一聲輕響把他從「空中」拉了回來。尋聲望去,一個石子般大小的東西滾落在地上。
章立沒有管那東西,而是快步跑出了房外。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冬日的山野萬籟俱靜,遠近聽不到一絲聲響,這情景,似乎連獸類都早早躲進了窩裡。
奇怪,是什麼人乘夜襲擾?又意欲何為?他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宋家大院外那個瘦小的身影。
不會的。他暗自搖頭,那人看上去分明就是個孩子,怎麼敢暗夜登崗?
忽地,他想起了那個滾落的石子,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