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桓珩聽著先衛王所言,卻並不覺得動容,在桓珩眼中,先衛王絕不是一個好人。
……◎
桓珩聽著先衛王所言,卻並不覺得動容,在桓珩眼中,先衛王絕不是一個好人。
他甚至覺得,先衛王說的這些,不過是為了博得他的感情,以此來過得更好些罷了。若是真的愛一個人,有怎麼會如此無情,在他的母親死後不久就續娶了齊國公主,後來有了許多的女子。
假若從前可以用情形所致,作為理由,那麼之後呢?
甚至是桓珩接掌國事之後,先衛王身邊的姬妾可曾少過一人,每年不知為桓珩添了多少位弟弟妹妹。
但桓珩沒有反駁,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先衛王所言,並未將心中的嘲諷說出來。
因而,先衛王還能繼續往下說,不出桓珩所料,先衛王說的正是桓珩的母親,一個庶民出身的美貌女子,「孤方一見她,便覺得世間僅她一人足矣。
後來,孤將她帶回了王宮,冊封為王后,再後來,她為孤生下一子。
但不知為何,漸漸的,孤對她的感情漸淡,她不再如初見那日般歡笑,山花燦爛似的美麗。後來孤開始寵幸起了其他人,但孤仍然寵愛著她。
如此一來,似乎也未有不同。」
先衛王陷入自己的回憶,但他臉上的神情卻並不歡愉,就連眉頭也漸漸緊蹙,「可孤卻覺得,與她漸行漸遠,初見時燦爛春花,也漸漸淡去。
直到,她死了。
醫者說,她是鬱結於心,久積成疾,身體一日勝一日的消瘦。
孤望著她的屍首,甚至無法將她同從前的模樣相憐惜,了無生氣,也無笑靨,她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先衛王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很顯然,對於他而言,即便到了今日,依舊難以釋懷。
「或許,山花便不該摘取在室內,哪怕再富麗堂皇,也未必能供養得起,她需要的或許是山澗的清泉,無拘無束的天地。
孤也不知為何,此後恨不能將其遺忘,思之心痛,念之哀慟。因而所有與她相關的一切,孤都不願再會想起。」
一直靜靜聽著的桓珩,突然開口,「甚至是我,你也不願見到。」
桓珩說這話時,語氣淡漠,並沒有被父親多年忽視不喜的怨憤,他平靜的就彷彿只是在敘述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
先衛王此刻也不再追憶往昔,他看著桓珩,重重的嘆了口氣。
「孤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便是你與芳漪。」
芳漪是桓珩母親的名字,其實,作為庶民,芳漪本沒有名字,她的名字是先衛王在將她帶回宮中,情濃時所取。
先衛王搖了搖頭,重新將目光落在桓珩身上,神情重帶著懊悔無無力,「孤大限將至,這些時日來,夢中總是見到芳漪,她指責孤,稱孤辜負了她,也辜負了你。」
先衛王說著,突然頓了頓,面上反而露出釋然的笑來,「對孤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芳漪已經等了孤那麼多年,也到了孤去找她的時候了。」
彷彿已經展開了遐想,先衛王的目光發散,似乎已經看到了些什麼,神情靜謐而安寧。
桓珩看著先衛王的模樣,等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所愛的,並非是母后,而是你自己。
這些不過都是將死之時的良心有愧,徒然生出之念。」
他無情的打破先衛王的言辭,向前走了幾步,正好停在先衛王的面前,神情寂靜漠然,毫不留情面的揭示先衛王真正的面目,「……」
被桓珩這般一說,先衛王原本安寧解脫的神情一愣,面色漸漸灰敗,就連身體都愈發佝僂,沒有了先前的悠閑自得。
因為桓珩所言,無錯。
先衛王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他用各種回憶來掩飾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彷彿這樣,他就是一個好人,一個深愛妻子,因為不忍妻子離去,才不願見親子的好人,他用許多的想象來掩飾自己。
真正的惡人,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們會為自己的一切言行找到借口。
就連先衛王這樣薄情自私的人,在他自己心中,也有許多迫不得已,有許多的借口。
桓珩卻不是當日必須要奉承順從父王的卑弱公子了,哪怕他今日要弒父,也會有效忠他的人,拚死為他遮掩,尋找借口。
他看著這樣的先衛王,卻並未覺得解氣,相反,他只覺得平靜,因為被虧待的一切,都以成事實,而他也不再需要父母的關愛,他是如今的衛王,將來能問鼎天下的人。
他不再停留,而是衣擺微動,轉身離去。
還坐在原地的先衛王,看著桓珩離去的身影,嘴唇翕動,但終究什麼也沒有說,任憑桓珩離去。
大錯已經鑄成,再想彌補,又談何容易。
桓珩離開蓬萊宮后,沒有在其他地方閑逛,而是徑直回了他的殿宇。畢竟還有那麼多的正是未能處理,今日出來這一遭,已算是閑心了。
而在三日後,又寺人一臉慌張的來稟報,稱是,「王上,先衛王薨了!」
桓珩執筆的手也只是微顫,面色看不出絲毫不同,他一直到將批語寫完,才放下筆。他鎮定淡然的吩咐左右,「依照應有的儀制,為先王發喪,罷朝三日。」
在桓珩左右侍奉的寺人見桓珩這般模樣,都心有惴惴,小心地跪下稱是。
其實不該如此的,即便桓珩再不喜他的父王,此時此刻,換作尋常國君,也該做出哀慟難當的模樣,再由左右勸諫。
至於為何如此,大抵是因為各國君主的身邊,除了寺人,還有一位記載諸侯言行的史官。
而桓珩絲毫沒有忌諱的意思,將這樣的一面顯露在史官面前,也不曾叫史官改動,這……
及至來日,後人翻閱史書,便會知曉衛王桓珩,不敬君父,性情疏冷。但桓珩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對於先衛王的死,他的臉上尋不出半分悲傷之情,不過,也未曾有憤恨喜悅,讓人琢磨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天色昏暗,一盞盞燈被熄滅,他躺在床榻之上,才顯露出了和往常不同的情緒,他的眼神褪去了平日里洞察人心的銳利,而稍顯得有限獃滯。
桓珩只是在腦海中回蕩著,數日前先衛王對他說的那些話。
其實,桓珩是相信先衛王對他母親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過的,甚至是那麼多妃嬪中唯一動心過的,否則先衛王不會力排眾議,立一個庶民出身的女子為後,亦不會對她恩寵優渥。
連先衛王的未盡之言,桓珩也知道。先衛王雖然處處忽略他,但對於一個沒有母族,又生母早亡的嫡公子而言,先衛王越是記掛他,越是寵愛他,他便愈危險。
尤其先衛王續娶的王后齊國公主,悍妒之心人盡皆知。
如若先衛王對他一點關懷寵愛都沒有,也不會安安生生的屈居蓬萊宮內,將大權悉數交付於他,縱使他手段強硬,可若是有心,以先衛王的身份,為他增添艱辛,恐怕不在話下。
但先衛王沒有。
桓珩知曉一切,他早不是從前尚有憤憤的年輕王侯,這麼多年來的大權在握,足以讓他冷靜的面對過去的一切,而非對父親的冷落心有怨憤。
他對先衛王的死,不是沒有觸動,但也做不到如正常父子一般痛苦哀慟。
比起先衛王的死,桓珩更多的是感到孤寂,高處不勝寒的孤寂,熟知他的人已在漸漸老去或是死亡,他還有一統天下的宏偉大業未曾完成。
對於天下盡歸衛國,桓珩沒有任何的擔憂,他從不質疑自己是否能做到。他害怕的是自己年華老去,化作一捧土時,也等不到諸縈的再次降臨人世。
人對於神,渺小的如同沙碩,若如諸縈曾言的天上一天,凡間一年,尋常仙人一夕頓悟,千百年便過去了。
他縱使成為凡間最尊貴的君王,又能如何?終究是等不到諸縈。
黑夜沉寂,不知浸染了多少人心。
和世間孤苦無寂的人不同,諸縈才用了瞬移的技能,回到這方土地。
她對此已經期待了許久,奈何教化一個族群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尤其是他們連最起碼的錢幣都未能出現。
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十年。
但諸縈猜想,十年對於天下的局勢應當不會影響太大,畢竟列國之間,便膠著混戰了近百年。
更何況,她此次回來,還帶來了種子,一定能養活天下人,使庶民亦能溫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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