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圍攻第一波。
盛白衣來東都,其實不算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的出現只會無形中佐證,加深董仁傑的嫌疑。
而目前的情況,盛白衣不來,董仁傑哪裡抵抗得了以解家為首對他的圍攻,所以說這一局,盛白衣確實是輸了。
定風波的會議內容,盛白衣全部知道,除了項老闆的『好意告知』外,埋在裡面的內線。
「我先送你去元家,元老爺子在東都地位不低,目前暫可保一方太平,你不要擅自行動就在元家等我回來。」
花清祀張了張嘴,只得乖乖應下。
元詞跟江晚意就在門口等著,看到花清祀那刻元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盯著她,「這就是你所謂的摔了一跤?」
「腳傷了手也傷了?」
花清祀沖她笑,「摔得有點重,我也是怕你擔心才沒講。」
「花清祀,你現在是愈發會哄人了!傷得這麼重還瞞著我,你當我是什麼?我可是你姐妹,是你閨蜜!」
忽然的,她就有點慫元詞,小眼神去瞄盛白衣。
盛白衣沒說話,把她公主抱,「外面冷,先進屋再說。」
江晚意拖著元詞先進屋,盛白衣腳程慢一些,花清祀窩在他懷裡盯著稜角分明的側顏。
「九哥,你臉色很不好。」
「出了什麼事,你跟我說。」
就算盛白衣再能隱藏表情,那些微的表情變化,情緒波動花清祀也能察覺出來,好似說從來東都時他就這樣。
盛白衣低頭,跟她目光相交,「只是情況有些複雜。」
「多複雜?」
「目前不好說,我先去見過董先生才知道。」
花清祀是個心思玲瓏的姑娘,心裡有了計較就沒再多問。
江家還有些親戚在,元詞帶著花清祀到了自己卧室,並向盛白衣保證一定照顧好她。
饒是如此,盛白衣還是嚴肅一番重託。
他現在真的很怕,特別是花清祀離開他之後,他腦子裡就能幻想出無數種花清祀遇到危險的可能。
「我留些人在元家,身上都帶著傢伙,以防萬一。」
元詞完全能夠理解,「行,你去忙你的,清祀交給我一定護她周全。」
盛白衣說了謝謝,隔著些距離看了花清祀眼轉身下樓,很快樓下就傳來汽車聲。
元詞目送盛白衣離開才回到床邊,「這次盛白衣給我的感覺,很敏感謹慎,是在江南出了大事?」
花清祀想了想,還是把尤淵渟的事說了。
「操他娘!」元詞的火氣瞬間就上頭,欲言又止的指著花清祀,「你,你好大的膽子花清祀,出了這麼大事瞞的我密不透風!」
「要不是鳳三爺夫人,你,你就……」
「小詞,我在電話里跟你講只會徒增你的擔憂,我現在在你面前才能證明真的沒事。」
花清祀不講也是有考量的。
「有盛白衣在,我頂多受些苦,總歸不會出事。」
元詞氣的咬牙,「就算如此,盛白衣沒陪著你的時候就是機會。你看尤淵渟,不就找到機會了嗎?他對你特別沒碰你是莫大的幸運,萬一遇上別人,欺負了你怎麼辦?」
「清祀,我忽然有點後悔,促成你跟盛白衣在一起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是正確的!」她忽然拉著元詞的手,緊緊的攥著,「小詞,是正確的,我很喜歡他,很愛他,我跟他在一起一點錯都沒有。」
元詞就這麼盯著她,說,「清祀,這次見面我覺得你好像也變了。」
具體變了什麼元詞也講不好,只是一種自覺。
去雪上霜的路上,盛白衣都非常沉默,佛珠斷掉以後總覺得手上少了點東西莫名不太習慣。
他一直在搓指腹,煩躁很多。
聞韶一直低著頭在查看消息,逐漸傳來的消息並不理想,東都,以解月白為首對董仁傑的圍攻已經形成。
背負著謀殺解誠豐的罪名,這件事就算盛白衣出面,也不能解決。
明睿在開車,偶爾回頭跟聞韶對視眼,都是多年老友對方在想什麼看一眼便能知道。
年前離開的時候,埋下的暗子在這一次又要全部啟動。
四輛車按序直行,每個人都是嚴陣以待,一輛轎車空間並不大事實卻像一個小型移動軍火庫。
好久沒見過這麼劍拔弩張的局面,保護的車輛一直在跟聞韶互通有無。
還是礙於他盛九爺的身份,許多輛車只敢一路尾隨,並不敢貿然上前,但是明目張胆的跟蹤也讓人很不舒服。
「九爺,我們被跟了。」
思量再三,聞韶還是決定告訴盛白衣。
盛白衣沒說話,眉眼之間一片陰翳,舌尖抵了抵上顎,在旁邊座位的暗閣下取出一個長箱子。
明睿從後視鏡掃過,給聞韶使眼色:你倒是勸勸啊。
聞韶:九爺是能勸得動的性子?
確實不是。
「把天頂打開。」
明睿:「……」
兩人不敢說話,開了車頂,盛白衣起身,單腳踩著扶手盒,拿著狙就露面,他心裡的確很不爽。
三年前離開的匆忙,儘管如此替身也準備得很完美,卻不知什麼緣故沒能隱瞞過庚慶!
「九爺,您小心點。」
盛白衣沒作聲,鏡片下的眸色陰翳凜冽。
砰——
砰砰——
開了六槍,雖有跟蹤的車不是出了車禍就會畏懼的不敢在跟,他扔了槍做回來,掏出手機撥給解月白。
「盛九爺,有何指教。」
盛白衣微微俯身,指腹摩挲著冰冷的火石,「解月白,我不想再東都大開殺戒,所以把你的狗管好!」
「再讓狗來刺探我行蹤,派多少人準備多少棺材。」
「你要是想跟我玩兒,我不介意暫時置空南洋,先把東都剷平!」
電話那頭飄來一聲冷哼,解月白並不畏懼他,反而言語挑釁,「九爺,董仁傑是我殺我爸媽的兇手,這個罪名讓您這麼心煩嗎?」
「您的做派向來八風不動,為什麼忽然間變得如此煩躁?」
「約莫……」
「是花小姐她讓您為難了吧。」
捏在手裡的煙這時點燃,盛白衣狠吸一口,狹長的眸子收緊,「清祀就在元家,你可以派人去試試。」
「不必試探,你還不配跟我玩遊戲,解月白。」
「三年前,能亂東都一次,三年後我就能亂第二次。」
解月白又冷笑兩聲,「好,很好,盛白衣。你是鐵了心要保董仁傑,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讓董仁傑死。」
「九爺您要保,儘管來!」
這通電話,不歡而散。
不知該說解月白頭鐵,為了殺董仁傑直接跟盛白衣撕破臉皮,還是說她一片孝心感人。
四十多分鐘,雪上霜到了。
原來熱鬧的街道,除了雪上霜大門敞開,其他的店面都緊緊關著門,寬闊的街道除了許多黑色轎車外,就再無其他。
輪胎碾壓過白雪,裡面混合著鮮紅的血跡。
圍攻已經進行了一輪。
楊勇,東子嚴陣以待立在門口,看見來車朝屋裡看了眼,「董爺,盛九爺來了。」
董仁傑嗯了聲並無動作。
四輛車停在雪上霜門口,遮擋視線做的很好。
「九爺。」「九爺。」
盛白衣點點頭,腳步很快進了雪上霜。
「你來了,清祀在哪兒。」
「在元家,派了人保護。」
董仁傑點點頭,給盛白衣倒了杯熱茶,「不好意思,這件事不應該牽連你跟清祀。」
「東都的事你就不要在摻和,帶著清祀回江南吧。」
盛白衣盯著董仁傑,略微冰冷的指尖煩躁的搓了搓,「你呢,跟解月白玉石俱焚,還是拿雞蛋碰石頭?」
「你陪了清祀很多年,她什麼性子難道你不知曉?」
「定風波那邊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董仁傑端起茶杯,把冷掉的茶喝掉,「項鈞送了消息過來,是你安排的?」
盛白衣不以為意,「只是一場交易。」
「所以,此時此刻你沒什麼跟我說的?就讓東都這麼亂著,讓清祀因為你牽扯到這一場旋渦中?」
他非常不喜歡嘴硬的人。
不管是南洋,還是這兒都不喜歡。
憋了許久的董仁傑長嘆一聲,「解誠豐被謀殺那晚我的確去了解家莊園,不過我去的晚了,解誠豐跟他夫人已經沒有氣息。」
「我採取了急救措施,一點作用都沒有。」
「照片是真的,但是我不能自證。」
盛白衣擰著眉,「你跟解誠豐的關係那樣惡劣,你去解家做什麼?補槍,還是……別的原因?」
他一直覺得,董仁傑跟解誠豐之間密謀了什麼。
不愧是東都最大的掌權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解誠豐已死,唯一的知情者是董仁傑,可他又不願意開口。
「我跟清祀來東都前正好在花家,那時我正在向花老夫人諮詢一些事情,也是那時候聽到你被扣上罪名。」
盛白衣把煙和打火機拿出來,沒急著抽又捏在指尖玩兒,「當時花老夫人對這件事評價時用了一個詞語。」
「什麼?」董仁傑看過來。
「老夫人說你『絕對』不會是兇手。」
盛白衣勾了下嘴角,現在仍覺得這個『絕對』包含的信息太多,「據我所知,你欠花家兩條命。一次是花璟幫過你,還有一次是花老夫人在東都處理花璟身後事的時候。」
「你那時剛好跟解誠豐鬧掰,身受重傷逃離的時候救了你。」
「因為兩命,從清祀來東都你就護到現在,證明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我很想不通當年打下天下以後你跟解誠豐發生了什麼需要用槍面對。更不能理解,老夫人是如何斷定,你不會對解誠豐動手。」
董仁傑的臉色本就不好看,店門大敞,朔風刺骨,董仁傑受過傷的腿疼的厲害。
臉色是病人的白。
而在盛白衣講出自己的猜測時,臉色驀地更白。
「清祀,是你女兒對嗎?」
盛白衣突然襲擊的確嚇到董仁傑,他緊繃的臉色發生皸裂,董仁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很是模稜兩可。
盛白衣終於把煙點燃,銜在嘴裡狠吸一口,「我懷疑過,清祀跟解家有關係,但解月白的出生時間晚了半月有餘。」
「解誠豐早前有過一個兒子,被人害死。這才要了第二個孩子,不管哪一個跟清祀的出生時間都對不上。」
「我猜測不到更多,只能把你跟清祀聯繫上。」
董仁傑緊抿著唇害死沒說話。
「盛九爺,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盛白衣慢騰騰吐了口白霧,「幫不了,孫芮不會跟我走,她不是那種女人。你想要玉石俱焚,孫芮絕對後腳就隨你殉情。」
「你就不能把她綁走嗎!」董仁傑忽然怒了,「她是無辜的,跟這件事沒關係,沒必要把她的命賠進來!」
盛白衣一聲輕呵,眸子中潤著驕奢的笑,「你也知道這個選擇很讓人為難,請問一句,你讓我如何跟清祀交代?你不是兇手,解月白認定你是,你就得賠命?」
「清祀把你當做親人,你讓我怎麼跟她說,你為了顧全大局,犧牲自己去填平解月白的憤怒?」
「如今的東都於我而言不足為懼。我有千萬種蕩平東都的辦法。」
「前提是你,想活。」
蕩平東都,四個字,千萬重量,可盛白衣說得如此輕而易舉。
「盛九爺,你這樣做,東都會大亂的!」董仁傑咬著牙,握拳的手在發抖,「你看看,東都除了我們這種人,還有很多無辜的人。」
幾十年前的東都是個煉獄。
妖魔鬼怪都在這兒,什麼生意都敢做,殺人越貨,拐賣人口,嫖賭毒哪樣不沾?
你拳頭硬,你有刀,有槍就能得到別人手裡的東西。
董仁傑跟解誠豐出生在貧民窟,兩人的名字還是那個孤寡一身的窮酸讀書人給幫忙取的。
貧民窟有一群孩子,為了一點吃的,為了一點錢,被貧民窟外的混混們揍了不是一兩次。
解誠豐原來有個親妹妹,就是被打了以後病死。
他母親是妓女,解誠豐是誰的種都不知道,後來好不容易跟了個地位還不錯老大吃香喝辣去了,她完全忘記還有兩個孩子。
妹妹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時候,解誠豐頂著一頓毒打找到母親,他什麼都沒要只想給妹妹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那時他母親在酒吧包廂里吞雲吐霧,香煙一根接著一根,吸嗨了分不清解誠豐是誰。
衣衫不整的坐在老大懷裡,顛鸞倒鳳,面容扭曲在嘲笑桌前跪著的解誠豐。
母親沒有給錢,沒有請醫生,快活之後抓起桌上一包東西,極其無情的扔給解誠豐。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母親,也是因為這個關係沒能見到妹妹最後一面。
到貧民窟入口時,瘦弱的董仁傑抱著妹妹,被一群混混圍著毒打,白雪上沾了好多的血。
董仁傑看著他,哭的好委屈好內疚。
「我想帶她來見你最後一面,可是我跑的好慢。」
不是慢,是被這一群視人命如草芥的混混阻攔了,天寒地凍奄奄一息的妹妹爬了半米左右就沒了氣息。
那天。
是解誠豐第一次殺人。
混混很多,他就揪著一個人揍,不管抓到什麼就往混混身上砸,砸得滿地熱血也沒有停手。
其餘的混混被嚇壞了,忘記換手,忘記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枯瘦如柴一個人就能把他解決。
可能是那句,膽大的也怕不要命的。
當晚,解誠豐就帶著董仁傑跑了,跑去南城找了一個叫龍爺的人,龍爺算是南城最仗義的。
解誠豐出手很很,每次都把命豁出去的做事,不過一年半還沒成年的兩人就在南城混出點名堂。
主要是這兩人真的特別狠,不管什麼東西,能做武器就能要人性命。
妹妹忌日時,兩個哥哥回貧民窟去祭拜,穿過那間酒吧的後巷時,母親渾身赤裸,滿身血跡污臟躺在垃圾推里。
經過時,母親抱著董仁傑的腳腕,口齒不清的在乞求。
董仁傑沒有認出她是誰,但解誠豐認出來了,朔風刺骨的巷道里,解誠豐一腳踢開母親扯著董仁傑離開。
就像那年,他去酒吧求母親那樣。
視若無睹,視而不見。
母親嘀咕的話是:給我,吸一口,你,隨便,隨便上。
解誠豐沒有去收屍,仍她被像垃圾樣仍在垃圾堆,還是被野狗撕咬,在巷道沒有回頭就註定不會在回頭。
生而不養,棄兩個孩子於不顧。
這種人,不配為人,也不配為母親!
後來,解誠豐跟董仁傑成了干兄弟,把董仁傑的母親當做自己母親贍養,拿下城南大權時,董仁傑母親過世,葬禮奢華,數百個小弟披麻戴孝,風光的把老太太送去墓地厚葬。
那次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親親兩兄弟,一起拼搏弒殺,像兩隻頭狼領著飢腸轆轆的狼群開始蠶食城西,城東,城北。
隨著勢力的壯大,當地有些名望權勢錢財的人主動跪著上前,三十幾歲的兩人成了東都權勢最大的人物。
待權勢穩定以後,解誠豐開始對東都立規矩。
第一條就是:不能販毒!
第二條:推平貧民窟改建成住宅區,東都以後不再有貧民窟,也不準欺負老弱婦孺。
第三條:勠力同心,一致對外。
從那時起,東都就像一個鐵桶,在解誠豐跟董仁傑的努力下。
「我不想死。」
五十多,兩鬢已有白髮的董仁傑忽然哭了,「你不知道當年我們打拚的時候有多辛苦,東都好不容易在混亂中有了秩序……」
「你跟鳳胤,為什麼要打亂這個平衡!」
「你不知道,我想這份安穩持續到我死!」
盛白衣眯起眼,不知多少只沒有被點燃的煙被捏的碎爛,「你還是不想跟我說,解誠豐和你之間密謀了什麼。」
「我不能講,潘多拉魔盒誰也承受不了!」董仁傑瞪著猩紅的眼,「不能講,這是我想守到死的秘密!」
短暫的沉默,很快就被打亂。
「九爺,躲一下!」明睿在外大喊一聲,同時外頭傳來槍響,間隔沒多久一輛車闖上人行道朝著雪上霜撞來。
盛白衣拖著董仁傑往屋內躲。
嘭——
好大一聲巨響,半個車身卡在雪上霜,副駕駛的人還有一點意識,身體探出車窗外拿著槍就亂掃。
「九爺。」「董爺!」
有幾分鐘,盛白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事。」
兩人從雪上霜出來,眾目睽睽之下,董仁傑上了盛白衣車,他一向愛乾淨,一身灰塵厭煩的很。
脫了外套丟在一旁,拿著紙巾在擦臉。
忽然說了句,「這只是開始,解月白會不惜代價利用任何人,作為廢棋子不斷嘗試知道你沒命!」
「所以,對於當年解誠豐的死,你半點頭緒沒有?」
董仁傑也是一身的灰,他沒那麼講究,滿身狼狽的坐著,反問,「不是你跟鳳胤做的?」
盛白衣輕笑聲,「我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解誠豐死!鳳胤要的,是他手中的權力,我要的是他的情報網!」
他們不是想要瓦解東都,瓦解解家,只是需要把這權利控在手中,把東都捏在手中控制住。
他們想要的,也是東都的長治久安。
解誠豐日漸式微,蠢蠢欲動者很多,權利給誰都是一個未知挑戰,唯有鳳三爺握在手中才能永保平安。
董仁傑吃驚臉,「不是你跟鳳胤……那會是誰?」
這個答案,盛白衣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