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江初意消失了。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明明剛才還在眾人眼前，當眾人垂淚的時候，她一個人望向窗外,似乎在呼喚遠方的人。

然後下一秒,她的身形就憑空在眼前消失,連同兩條裙子一起。

大家迅速反應過來，撲向窗前向外張望,卻只能看見溫暖的太陽，以及陽光下屍橫遍野的廢墟。

那種不正常的炙熱消失了，陽光帶著新生的味道灑落大地，提醒著末世結束了。

而一手終結末世的少女,卻不知所蹤。

場中沉默許久,無意小心翼翼地提問：「小意不會回來了嗎？」

沒人能回答他。

無意耷拉下眉眼，十分難過：「老大沒了,小意也走了，我覺得好像在做夢。」

季夏拍拍他的肩：「江小姐本來就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她有自己的世界,現在把她和人類那世界唯一聯繫起來的賀隊沒了,她應該會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吧。這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你在說什麼？」連日晴皺起眉，「她就算有很強的實力,她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她的善良和心軟是刻在骨子裡的，否則她怎麼會在暴怒的情況下仍然護住了基地里的人，怎麼會保下小安,又怎麼會留下這座四合院？」

「你誤會了,我沒有否認江小姐的意思。」季夏露出一點焦急,「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唉，我承認，想讓我完全把江小姐當成普通女孩子看是不可能的，我認識她的時間還短，但我還是相信現在的她和我記憶里那個喪屍王是不同的，也許是賀隊和你們影響了她，也許有別的原因，但她終究還是超脫人類的存在，我們不應該以人類的標準去思考她，我是這個意思。」

「比起你來說，我們是幸運的。」陸千知低聲說，「在我們的時代最黑暗的時候，有兩個人為我們撐了起來，一個是賀隊，一個是小意，不管他們是人也好是神也好，這都不是我們該說的。承蒙他們栽下的大樹成蔭，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腹誹種樹的人是什麼身份？」

「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他們把大樹給我們栽好了，我們活下來了。」季夏嘆息一聲。

這時眾人發現有一個人始終都沒有說話，連日晴看向他：「蘇墨，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賀斯昭不在了，特戰隊的二把手蘇墨順理成章成為隊員們最信任的人，連日晴故意詢問他，一個是真的想知道他有什麼打算，還有就是為了確認蘇墨的精神狀態。

蘇墨一直望著晴朗的天空，他墨色的鳳眼中，有流雲飄過的影子。

「召集倖存者，重建總基地。」他轉過身來，神色中沒有分毫陰霾，「他們給我們換來了如今的一切，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負他們。」

連日晴有些擔憂：「你真的沒事嗎？」

賀斯昭對蘇墨有知遇之恩，江初意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對沒有親人的蘇墨來說，失去這兩個人無異於失去了全世界，他本人也不是什麼無害的小白兔，讓人很難不去擔心。

「我很好，大腦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蘇墨直視連日晴，「現在大家還很驚慌，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傷感，動起來吧，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幫你。」陸千知認真地說。

蘇墨對他露出微笑。

至於江初意去了哪裡，她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她幾乎沒有獨立面對過外面的世界，對哪裡是哪裡，從來都分不清楚。

她當時只是不想再在那些人面前待下去。

他們很好，她也不討厭他們，但賀斯昭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她看見他們，就覺得下一刻就會看見賀斯昭的身影，這讓她一分一秒都停留不下去，只想馬上離開。

她速度極快，一口氣就遠遠地離開了基地。

到處都是喪屍的屍體，在江初意殺死博士之前，刻意狙擊過受他操控的喪屍，無論是不是人類剛剛轉化而成的。

她路過了幾個倖存者基地，他們也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看著突然死去的喪屍以及恢復正常的太陽，無數人放聲大哭，哭聲中卻充滿希望。

江初意繼續向前走，走到荒蕪僻靜之處，她踩在剛剛長出的草芽上，看著一隻黑色的蝴蝶在眼前飛舞。

她伸出手，黑色蝴蝶乖巧地落在她的指尖。

「我昨天看的小說里，人類死後會化為黑色的蝴蝶來到親人身邊道別。」江初意輕聲說，「是你嗎？」

黑色蝴蝶閃動著翅膀，在她指尖親昵地磨蹭。

江初意等了一會兒，輕輕地將它趕走。

「宿主，那說不定真的是賀斯昭。」系統說，「這個世界已經很不合常理了，有更加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現也不是沒有可能。」

「哦，你還在啊。」江初意淡淡地說。

「我是和你綁定在一起的，除非你完成任務，否則我無法自主脫離。」系統扭捏地說。

「這不好。」江初意說，「我不會殺死自己來完成任務，那你豈不是永遠都賴在這裡了？」

系統沉默一下，語氣難得正經：「宿主，以你表現出的力量來說，你已經完全超脫了單獨某個位面，你甚至能操控物種的變化，掌控整個位面生物的生死，這是『神』才擁有的力量。」

「那又怎麼樣？」江初意嗤笑，「這種『神』有很多個？他們如果知道了我的存在，會來殺了我？」

「……」系統說，「這也是看小說看到的？」

「回答問題。」江初意說。

好的，江初意畢竟還是江初意。

系統認命地說：「這種『神』綜合三千位面，數量也不見得會超過一隻手，我不知道他們有幾個，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被其中一位『神』製作出來的，我的製作者來自高科技位面，他在超脫境界之後，就製造出了我。」

這倒是江初意沒想到的，她「哦」了一聲：「我以為製作出你的人也是個機器，畢竟你又蠢又沒用，還不知變通，的確很像電腦。」

「……」系統習慣性地略過她的統生攻擊，「我是想說，以你現在的力量，完全可以成為他們其中一位，你可以不必再局限於這一個位面中，時間和空間，在你手中都是可以隨意操控的道具不是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見你使用過……」

它是真的很驚奇。

強大到江初意這種地步，它本以為以她任性妄為的性格，會不顧一切地選擇回到過去，不管事提前殺死博士，還是救下賀斯昭，都比她現在什麼都不做，要更符合它對她的了解。

「每次說你蠢，你都會迫不及待地向我證明你可以更蠢。」江初意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時間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只要發生一丁點變動，就會產生不一樣的結果。就算我現在回到幾個小時之前，去研究所救下那個賀斯昭，那也是我回去的那個時間線上的賀斯昭，他也許看起來和我的一模一樣，但他不是我的。」

「我喜歡的，是我的賀斯昭。」

她沒有被憤怒和悲傷沖昏頭腦，她的思維是從一而終的堅定。

她也許不是很懂什麼是喜歡一個人，但是她想象了一下，如果用她所有的白裙子就能交換賀斯昭回來，那她對那些心愛的裙子將沒有任何留戀。

她喜歡的東西，只會喜歡自己那獨一無二的一份。

系統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沉默下去。

它不說話，江初意也不說話。

系統畢竟是造物，它被提前設置好了程序，只知道江初意不完成任務的話它就無法離開，但江初意所站的位置已經超出它太多，她已經看清它是什麼原理。

只要她想，完全可以輕易把系統從自己身上剝離出去，甚至封閉這個位面，讓它和它後面的製作者再也找不過來。

但她覺得系統暫時還有用，因此沒有這麼去做。

江初意在大地上徘徊了許久，在路上碰見零散的喪屍，就將它們收攏起來，讓它們去種花。

餓了就吃賀斯昭之前給她準備的食物。

覺得困了就搬出空間里的床睡覺。

不知道過去幾天之後，她開始看到有人類成群結隊地向川澤市的方向遷徙。

經過之前那場大戰，全世界倖存者的人數又減少了一些，他們聽到總基地的召喚，紛紛舉家前往，前去抱團。

末世里通訊不通暢，卻也不是完全的消息閉塞，大家都陸陸續續知道終結這場末世的人就是總基地的，無論是出於尋求庇護的心理，還是出於自己家園被毀，不得已換地方的無奈，總基地都是他們的第一選擇。

可想而知，總基地的重建很快就會完成，並且會越來越壯大，成為末世中最顯眼的綠洲。

江初意看著遷徙的人群，冒出來的想法居然是：賀斯昭如果知道了，會很高興吧。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他了，她神色微微僵硬。

這幾天來，她刻意忽略賀斯昭的存在，想習慣一個人的日子。

但她發現她習慣不了。

沒有人抱著走路習慣不了，沒有人在耳邊嘮叨習慣不了，沒有好吃的牛奶雞蛋布丁習慣不了，沒有夜晚溫暖的懷抱習慣不了。

她看似一個人生活得很好，但生活中處處都有他人的影子。

江初意垂下眼，正要離開，突然腦中光芒一閃，一聲微弱至極的呼喚重重擊中她的靈魂。

「小意……」

她霍然扭頭，卻只能看到夜幕下幽幽搖曳的花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