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舜音被綁過來后,兩個丫鬟一言不發的帶著她去沐浴、焚香、更衣,最後把她按到了妝奩前,為她梳妝起來。
銅鏡映著舜音平靜的面容,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無聊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她對墨醉白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像外面傳言那樣是大奸大惡之人,所以並不害怕。
只是這兩個丫鬟都是悶葫蘆,無論她怎麼問都不肯說話,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江非『綁』她過來做什麼。
她一個人坐在妝奩前頗感無聊,打了一個哈欠,微微打起盹,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她猝不及防地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猛得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睡了一覺直接飛升成仙了。
銅鏡里的她頭上戴著輕薄白紗,烏髮垂於身後,身上穿著仙氣飄飄的雪衣,眉間畫著一點硃砂紅。
跟廟裡供奉的觀音菩薩一個造型。
舜音:「……」墨醉白,你是不是犯病了!
墨醉白恰好推門走進來,抬頭望去,正對上舜音生無可戀的臉。
舜音眼睛瞪得圓圓的,漂亮的眸子里氳著一層剛睡醒的水霧,神色懵懂中透著一點隱隱的指責,似嗔帶怒,面上卻不見絲毫驚懼和害怕,倒是跟墨醉白預料的有些不一樣。
江非跟在墨醉白身後,看到舜音的樣子后,驚喜又興奮地喊:「主子!長孫姑娘比之前那位合適多了!剛才一推門,屬下還以為看到了九天玄女,差點跪下來拜!」
舜音:「……」倒也不必。
墨醉白走到舜音身後,看了看鏡子里的舜音,半晌不緊不慢道:「是不錯。」
別人怕他,舜音卻不怕他。
她在墨醉白面前自由自在慣了,即使這輩子他們還不認識,嘴上也沒個遮攔,「要不你也跪下拜一拜?」
江非目瞪口呆,咕嚕一聲咽了下口水,說話的時候聲音直哆嗦:「長孫小姐,你是不是不認識我們主子,這位是九千歲大人……」
「我知道。」舜音有恃無恐的看著墨醉白,眼尾微微上揚。
江非看了看舜音,又看了看墨醉白,差點真的跪了!
有一位九千歲就夠了,又來一位祖奶奶!別沒等到晚上廟會,他們兩個再打起來。
墨醉白面色不變,輕輕眯了一下眼睛。
江非連忙上前一步,做起和事佬,「長孫小姐,今天實在是事發突然,我們請來扮觀音的那位姑娘臉被蜜蜂蟄了,我們逼於無奈才出此下策,主要想請您在今晚的廟會上扮觀音,您什麼都不用做,就坐在那就行。」
舜音掀了掀眼皮,目光仍通過銅鏡落在墨醉白身上,「你們就是這麼請人的?」
墨醉白似笑非笑看了舜音一眼,在桌邊坐下。
江非立刻拍起馬屁來,「長孫小姐,您看您長得貌若天仙,不來扮觀音實在是太可惜了,放眼整個長安城裡的男男女女,再沒有長得比你還像神仙的,您這樣如花似玉、閉月羞花的大美人,就該讓更多的人見到您……」
舜音:「……」江非這麼笨還能留在墨醉白身邊不是沒有原因的。
舜音覺得他可能是靠嘴!
江非繼續吹噓,「……長安城裡長得好看的女子很多,但像您這般花容月貌,擁有如此出塵氣質的美人卻只有您一個,您人美心善,是獨一無二的大善人,一定會願意幫我們……」
舜音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紅痕,抬手晃了晃手腕,冷聲打斷他,「道歉。」
江非沒有絲毫停頓,「對不起,長孫小姐,我下次……」
舜音要笑不笑地看向墨醉白,「我是要他給我道歉。」
江非愣在原地,看舜音的目光就像在看驚天轟雷。
墨醉白輕輕動了一下,江非回過神來,趕緊給舜音使眼色,壓低了聲音,「祖奶奶,我給你道歉,道歉一萬遍都行,千錯萬錯都是小的錯,那可是九千歲,你讓他給你道歉……」
「九千歲。」舜音盈盈笑著,看向墨醉白,一字一頓道:「向我道歉。」
江非:「……」
墨醉白始終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他淡淡掃了一眼舜音手腕上的紅痕,平靜如水道:「用這種方法請你過來是我們不對,我道歉。」
江非吃驚地望著墨醉白,嘴巴張得能塞個雞蛋。
舜音滿意勾唇,「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知道墨醉白不是不講理的人。
屋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霎時散去,江非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墨醉白輕輕轉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目光如炬地看向舜音,「你如何才肯幫這個忙?」
江非站在旁邊狐假虎威,「長孫小姐,我們九千歲可是替陛下做事的,您回答之前最好想清楚,今日這件事如果辦砸了,陛下和九千歲都會生氣,您雖然有長孫將軍撐腰,但他現在不在京城,遠水難解近火……」
舜音拿了支玉釵在手裡把玩,語氣輕飄飄的,「威脅我沒用。」
墨醉白似笑非笑,「那怎麼才有用?」
舜音抬起眼眸,「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
「一位少年,跟我同歲,左邊手臂上有一塊紅色胎記,是樹葉形狀。」
舜音一瞬不瞬地看著墨醉白。
她沒有說,這位少年是她的親弟弟,跟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卻在出生后被曲氏丟棄,跟她有了截然相反的命運。
墨醉白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舜音緊張地攥緊手裡的玉釵,不確定墨醉白會不會答應她。
她急著找到弟弟,只有墨醉白有能力幫她找到他。
墨醉白沉吟片刻,輕輕吐出兩個字,「成交。」
舜音鬆了一口氣,對著墨醉白笑了一下,眸若桃花,眼角微微下彎。
墨醉白倏然想起江非之前說的話——放眼整個長安城,再沒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
墨醉白移開了目光。
既然談好條件,接下來舜音極為配合,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等裝扮妥當,夜幕已經落了下來。
春水潺潺,河岸兩邊的桃花已經悄然綻放,灼灼其華,一位妙齡美人站在樹下,端的是人比花嬌。
兩岸花燈將河岸照的亮如白晝,五顏六色的映在河面上。
墨醉白側頭看了一眼花樹下的舜音,命人把舜音帶到附近的木船旁。
船是百花簇擁的形狀,掛著金色燈籠,不大,只能容一人坐在上面,船中央的位置擺著一個巨大的荷花蒲團,燭火掩映,輕紗飄渺,正好今日河面上起了霧,看起來真的透著幾分仙氣。
墨醉白負手站在岸邊,看著河道兩岸滿滿的百姓,沉默須臾,轉過頭對舜音伸出手,「長孫小姐,上船吧。」
「你呢?」舜音看著只能容納一個人坐在上面的船,覺得心裡有些沒有底,她不會泅水。
墨醉白抬了抬下巴,「我在前面那條船上。」
舜音抬頭望去,注意到前面還有一艘船,那艘船要大一些,可容納幾人乘坐,但很低調,船上沒有燃燈,昏暗一片。
周圍燈火通明,站在岸邊的百姓如果不細看,應該注意不到這艘船。
舜音這才放心地把手放在墨醉白手上,提著衣擺,扶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墨醉白手心冰涼,像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什麼溫度。
舜音一隻腳踩在船上,船隻輕微搖晃,水波漾開,舜音微微抓緊墨醉白的手,一使勁兒整個人踩在了船上。
她回頭看向墨醉白,不確定問:「等會兒如果出事,你會救我么?」
根據上輩子的經驗,她清楚的知道現在皇權和太行教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這次扮觀音看似是一件小事,實則能讓墨醉白如此重視,必然是關係到皇權的收攏問題,太行教很有可能會從中作梗,這次遊河未必能一路順利。
墨醉白未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見舜音不動,才低低『嗯』了一聲。
舜音勾唇一笑,知道他說到做到,既然已經答應了,就絕對不會反悔。
她毫不猶豫的踩到船板上,鬆開墨醉白的手,在蓮花蒲團上坐下。
「是不是少了點東西?」墨醉白打量著舜音,命人摘了朵荷花,扔進舜音懷裡,「捧著。」
舜音咬牙看他,忍無可忍道:「觀音坐於蓮,左手拿凈瓶,右手楊柳枝!不是拿荷花!」
「還挺懂。」墨醉白似笑非笑,轉身去岸邊親自折了段柳枝,放到舜音手裡的白瓷瓶里。
這次順眼多了。
舜音催他,「你快去前面坐著。」
墨醉白確定她沒問題后,抬腳去了前面的船上。
舜音眼巴巴看著他坐下,才鬆了一口氣。
只要有墨醉白沿路保護,要護住她這條小命還是沒問題的。
墨醉白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眉宇間略過一抹輕微的詫異和疑惑。
江非站在墨醉白身後,壓低聲音說:「主子,您覺不覺得長孫小姐好像特別信任您?」
墨醉白摸了下臉上的面具,想了想說:「可能我今日戴的面具比較良善吧。」
江非:「……」難道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