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千秋歲

第34章 千秋歲

金秋九月,我花開后百花殺。如今玉京正是賞菊的時節,不論是什麼萬齡菊、木香菊、喜容菊,還有什麼金盞銀台……家家戶戶都要擺上幾盆,達官貴人們更是辦起了菊宴。

玉京勛貴近日的賞菊燕集,多是議論柔安縣主的及笄禮。要說起近些年京中貴女的笄禮,無人能比得過她。

自然有人要說:「勛貴們若不是看在東宮的面上,她怎會有這般排場?」

也有人道:「我見過柔安縣主,確是嬌美動人。」

「今時如此,卻不能時時如此,終有色衰愛馳之日……」

程皎聽著,只覺得無趣至極,她端著茱萸酒獨自一人退到了山亭外。

重陽日,登高遠眺,程皎卻不覺得心中開闊。她最近總是反覆想著劉妧的話。

她從前看不起劉妧,覺得她沽名釣譽。可是劉妧的「看重名聲」,與她自己的「中庸守矩」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這麼些年來總怕行錯踏錯,不肯輕易多言,凡事也不願出頭。哪怕她自恃才思敏捷,也總要在心中默想幾遍,不敢去拔那頭籌。

何其可笑!

她原來真的不如劉妧多矣。她只會煩悶、只會怨忿他人,卻從未想過從這囚籠中跳出去看看。

但程皎所思所想卻比劉妧還多,她只是越想心中越感到絕望。那檻外,難道就會是清凈之地嗎?

**

劉妧的話在程皎的心中掀起了波瀾,喬琬卻沒有多想。她們終究不同,她不想做那檻外人,因為她是從輪迴道里歸來的鬼。

只是這樣想著,喬琬就覺得心都能變得冷硬許多。

她將月夕那夜太子送自己的釵匣放進妝奩箱子的深處,只當那月影花燈下生出的柔情,是另一場夢。

重陽剛過,宮中又派人傳話,將於九月十七征納發冊。宣寧侯府又準備了起了幕次、香案、束帛、穀圭等物件來。

九月十七辰時起,自宮中設鹵簿、彩輿、大樂。

岐王與禮部侍郎又一同至宣寧侯府,宣寧侯朝服出迎,女眷依舊在偏廳候著。

喬琬依舊沒有上回那般神思不屬了,她認真聽著禮官唱道:「奉制封皇太子妃,遣使行納徵、告期、冊封禮。」

執事從彩輿中取節、制書冊、玉帛放於清泰堂中置好的香案上,接下來是岐王取納徵制書宣訖,宣寧侯喬斂行四拜禮。

喬琬聽著正堂的諸位大人退去幕次,有女官捧皇太子妃首飾、冠服來到了偏廳。

「太子妃娘娘,請更衣吧。」這女官面露微笑。這笑看起來倒熟悉得很,令喬琬想起王司贊來。

平日里姊妹、嫂嫂雖打趣喊過喬琬太子妃娘娘,但喬琬一直沒有什麼真實之感,如今她聽了只覺得有些怪。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頷首起身。

女官們為喬琬更衣,換上了皇太子妃的冠服。

喬琬從未戴過這樣沉的發冠,她只見那口銜珠滴的金鳳從眼前過,未看清上頭又多少只鳳凰。翟衣上是織金的雲鳳紋,她也沒有細看,只是伸手任女官擺布。

冠服完畢,喬琬隨女官及宮人往正堂去。

正堂內已有太子妃依仗,香案上擺著節冊。贊禮女官贊行四拜禮,喬琬跪在案前。宣冊,受冊,又贊四拜禮,方才禮畢。

喬琬又被引至偏廳,只隱約聽見父親與岐王、禮部侍郎、司禮監官談話,似是禮畢,父親正要送他們離開。

「娘娘,稍安。」女官為她換下鳳冠與翟衣,取下革帶、大綬和玉佩。

喬琬這才看清了,那是一頂九翚四鳳冠。四隻金鳳口銜珠滴,冠上皆是大小珠花圍著翠雲。博鬢四扇上也飾著鸞鳳,垂著珠滴。

這是她的鳳冠。

喬琬終於有了真實之感。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戰慄,也不知是恐懼多一些,還是興奮多一些。

**

十月孟冬,宮中賜下錦襖,有司進爐炭,民間也有了圍爐宴。這個月還有一件大事,十月望日正是太后她老人家壽辰。

這日朝會後,太後到大慶殿接受群臣敬賀。之後移步長春宮,起壽宴。

喬琬年幼時同母親參加太后壽宴,是晚間在長春宮領宴,往來皆是與太后親近的命婦女眷。因著白日里已有壽宴慶典,天子與諸皇子皆是請安后並不多留。

如今倒不相同,因為上月已經受冊,喬琬白日里就要參加長春宮的慶典。這日天還沒亮喬琬就起來梳妝了,一如她從前入宮時,不敢多用早膳。

上午的慶典從巳時開始,先是天子領太子與諸皇子、親王敬獻賀禮,又有眾臣獻敬壽詩文、壽圖,還有天子精心準備的表演。

喬琬是第一回參加白日的慶典,她雖受冊但尚未大婚,因而在廊下位於諸親王妃與公主、皇女間。

參加慶典是件有些受罪的事,一早起來沒有怎麼進食喝水,喬琬餓得飢腸轆轆。廊下通風,將她的手也有些發涼。但好在今日天氣還算融暖,有幾分如早春,只不似那般料峭。

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些詩文,喬琬打起精神要欣賞欣賞被太子稱為無趣的宮中歌舞。結果卻是南戲北調、侲童妙伎,歌扇舞衫皆備,這與往日長春宮筵席的表演類似,可見天子確實知曉太后喜好。

太后、天子皆在殿中,群臣禮官又離得遠,廊下的女眷們倒也不是很拘束。到了歌舞環節,皆是能小聲議論上幾句。

喬琬坐得離妃嬪們較遠,她只管與岐王妃幾位小聲寒暄。

嘉寧公主離她也近,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吃些糕點么?」

喬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疑惑地眨眨眼,也不敢問。

嘉寧公主從禮服的袖子里掏出荷包來:「怕什麼,就算是祖母、父親見了,也不會說什麼呢。」

聞言,坐得最近的德康公主在旁邊輕哼了一聲。

喬琬和嘉寧公主朝她看去。

德康公主道:「看我做什麼,我不吃。」

嘉寧公主對喬琬說:「德康剛才吃過桂花糕了,別擔心她。」

德康公主瞪了她一眼,並不再言語。

喬琬見幾位親王妃輕聲說話,並不在意她和公主說些什麼,這才接了那荷包。她悄悄捏了一塊,用禮服的袖子掩著,往嘴裡一塞。是棗泥糕。

不知是不是今日餓得有些狠了,這竟是喬琬吃過最美味的棗泥糕。她轉頭看向嘉寧公主,偷偷讚賞地點了點頭。

嘉寧公主見她眼睛都亮了,又湊過來小聲道:「好吃么?我可是沾了你的光,這是太子哥哥一大早讓東宮典膳局做了送來的。他怕你第一回來慶典沒經驗,讓我給你遞一些呢。」

喬琬忍不住朝殿外望去,她坐得遠了些,也沒瞧見太子在哪兒。

她輕輕回了一句:「多謝殿下好意。」

德康公主顯然還在聽她們說話,嘟噥道:「有什麼好謝的。」

喬琬和嘉寧公主又看向她。

「我說錯什麼了嗎?」粉雕玉琢的女童兇巴巴道,「他是你未來的夫君,為你準備這些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喬琬怔住了,德康公主這句話直直撞進了她的心裡。

太子很快就是她的「夫君」了,這個事實她從未懷疑過。可是她從前這樣想的時候,滿心只有如何打理東宮,如何輔佐太子。她所想象的關係只有儲君與下屬,她從未實實在在地把太子當做她的「夫君」。

喬琬想起了月夕那日,太子握了一路的釵匣,又想起冊禮那天,近在咫尺的鳳冠……

她輕聲對德康公主說:「還是要道謝的。太子有他的一片心,我也有我的。如此有予有應,才得長久。」

德康公主看向她,隨口道:「聽不懂,別擾了我看雜戲。」

**

白日的慶典結束,長春宮便要安排晚間的筵席。

晚間是家宴,天子與太子、諸皇子親王會留下陪太後用晚膳。太后親近的外命婦諸女眷,則在披芳殿領宴。太后喜歡與親近之人談天玩樂,因此晚間天子從不多留,太後用過晚膳便會請眾女眷到正殿與她說話談天。

在太后壽辰這日能留下用晚宴,可是玉京貴婦人的一道門檻。喬琬噩夢中的前世,昭王登基后,尊惠妃娘娘為太后。她也卻是仿照了喬太后這一習慣。這才讓喬琬那日站在夜雨的毓園前,惆悵難當。

如今又來到這披芳殿,叫喬琬怎能不百感交集。

嘉寧公主自是不明白喬琬的心思,還想勸她去正殿去呢。

喬琬連忙道:「我只是受了冊,怎敢如此輕狂?」

嘉寧公主只好道:「真想叫你早些進宮來。不過仔細一想,也只有不到四個月時間了,倒也等得。」

只有不到四個月了……這念頭只在喬琬心中閃過,她便勸嘉寧公主快些去正殿。

今日在披芳殿領宴諸位宗婦、誥命,喬琬熟悉的很。她本想隨年輕女郎同席,但今日自己已經受冊,便隨母親同席,只乖巧並不多言語。席上偶還有人提起她的笄禮與冊禮,她也只隨母親附和自謙。

不多時,有宮人送來了熱酒,此刻正是要與正殿中一同為太后祝壽敬酒。

敬過酒後,席上眾人也可自己小酌幾杯。不過女眷一般都不敢多飲,生怕酒氣會衝撞了太后。

然而喬琬卻見旁邊席上的程皎執壺過來,說是要向她敬酒。

喬琬心中不解,或說在座眾人都不解。程皎可謂最是不肯多行一步之人,怎麼會在太后的壽宴上,突然給太子妃敬酒?

只有程皎自己心中知道,她想敬喬琬也一杯,也想敬劉妧一杯,只是那緣由她說不出口罷了。

她為喬琬斟了酒,最後竟只道:「遙祝鴻案相莊,如鼓琴瑟。」

喬琬道謝,只在心中嘆了口氣,今日筵畢,也不知士林女郎們要如何看待程皎了。

之後程皎又向劉妧敬酒,喬琬與她們離得遠,不知程皎說了什麼,讓劉妧愈發清瘦的臉上卻是露出笑來。

幾杯酒下肚,喬琬不敢再飲。不過片刻,她就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並不是真的無知少女,此刻,她心中再明白不過。

那酒被人下了葯。

作者有話說:

太子妃受冊這裡參考明禮儀、服飾,總之咱們全文就是架很空(*^▽^*)感謝在2022-06-2419:39:37~2022-06-2519:5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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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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