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寄生草

第59章 寄生草

榮諶如今倒是不急了,只是笑道:「你還是乖乖休養吧,嗓子好了我才聽。」

喬琬自醒來的滿腹心事都被太子噎了回去,她心有不甘,但是嗓子確實疼,只好訕訕收回手,輕輕哼了一聲。

榮諶回身,在妻子額上輕輕印下一吻:「睡吧,萬事有我。」

**

亥時已過,東宮落了鑰,但寶文閣卻燈火通明。

太子進了書房,總管東宮的白公公、清佩姑姑,還有三司女官、六局局丞皆候於此。

眾人垂首屏息,今日已見識過太子的雷霆震怒,此時只噤若寒蟬。

太子在案前坐下,原就在書房伺候的齊綬端上香茶來。

「孤給了你們兩個時辰,都查到了什麼?」太子問道。

屋內諸位不論是走了什麼門路調任至此,多是東宮老人了。這麼些年來,他們何嘗見過春風化雨的太子殿下發今日這樣大的火?此時太子雖面上不顯,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眾人連忙跪下。

白英領著六局局丞,並典璽局的齊綬,俯首道:「啟稟殿下,並沒有查到東宮內侍與春水有所往來。引燃文綺閣的是竹簾、紗幔與書籍畫卷,沒有違制的夾帶。」

白英的話音剛落,齊綬立刻接話:「啟稟殿下,昨日出宮,奴婢一直與春水同行。只是在宣寧侯府時,奴婢並未全然聽得她與府中侍女交談。殿下恕罪。」

「拖出去,二十杖。」太子道。

齊綬咬了咬牙,依舊伶俐道:「多謝殿下。」

三個內侍把齊綬拖去了外間,竟是直接杖刑。

齊綬沒有出聲,屋內只聽見廷杖落在他身上沉悶的聲響。

太子看了眼戰戰兢兢的局丞與女官們:「太子妃被濃煙所傷,典膳、典葯和司饌,這幾日萬事上心。太子妃若有什麼不適,可不是自領十杖這麼簡單。」

「喏。」幾位局丞女官連忙應道。

太子又問:「姑姑,你有什麼話說?」

清佩姑姑俯首道:「奴婢已審明,今日在太子妃娘娘身邊當值的清晝,被春水支開,去傳香薷飲。白芍守在門外,見春水掩了門窗……春水只道是外頭潮熱,娘娘以冰去暑,暫掩上門窗。」

「蠢材!」

清佩姑姑閉了閉眼,白芍自是哭訴她原以為這是太子妃娘娘在家裡的習慣,今日與她一同當值的皆是娘娘帶進宮的侍女,她便退讓了一步。可偏偏就是這一步退讓,只怕要讓她萬劫不復了。

「殿下息怒。」

「東宮留不得這樣的蠢材,」太子冷聲道,「明日正好一同送去金鱗衛,倒是看看她還有沒有機靈些的說法。」

清佩姑姑將頭垂得更低,交與金鱗衛,只怕是比當時就杖斃了更加難捱。

「春水入宮時日尚短,同值舍的宮人都未見她與其他人來往,只與太子妃娘娘跟前服侍幾位同進出。」清佩姑姑又道。

青蒿、黃柏等諸人是太子妃入宮前一年就開始挑選的,皆是宮內宮外查過的清白宮人。

「明日起,太妃身邊先由金鱗衛武婢服侍,」太子鳳目生威,「從前服侍諸人,一日未查清便拘一日,只叫她們記得太子妃醒來便替她們求情。」

「喏,多謝太子妃娘娘仁慈。」

太子目光轉向三司女官:「三司九掌,這幾日太子妃之事,但凡走漏一絲風聲,所有人皆是共犯。」

三司女官俯首道:「奴婢定嚴加監管。」

「下去吧,這幾日誰敢渾水摸魚,便只有一個死字,」太子並不發怒,只是沉靜道,「你們自己掂量。」

「喏。」眾人魚貫而出。

方才在外間受刑的齊綬已經不見了,堂內依舊整潔如初,只有一股隱隱的血腥味,叫人不安。

白公公與清佩姑姑並未退下,太子飲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方道:「右金鱗衛把人帶走了么?」

白公公輕聲道:「她傷得重,心存死志。太醫說不宜挪動,奴婢便拖到落鑰的時辰,並不曾讓他們將人帶走。如今已派掌醫和典藥局得用的人守著了,只盼在她神志未清時問出點什麼。」

「心存死志……」太子慢慢吐出這四字,「竟沒想到百密一疏,此人出宮一趟,才是打草驚蛇。」

清佩姑姑垂首道:「也正好揪出了太子妃娘娘身邊這條蛇。」

「蘭泉宮人……我竟從未想過,」太子起身,望向夜色中的庭院,「你們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白公公低聲道:「殿下,奴婢不敢想。」

「哼,你不敢想,說明你已想到了。」太子冷笑一聲。

他輕輕點了點額頭:「白伴伴、清佩姑姑,孤今日頭疼得厲害,疼得只恨不得將頭髮一縷一縷拽下來才好……」

「殿下!」

「殿下為何不傳太醫?」

太子聞言卻笑了,笑得有幾分快意。

太子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二人站在他的身後,他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身上發冷,心中憂慮更甚。殿下究竟怎麼了?

太子自顧自笑道:「疼得好啊,疼得讓孤覺得……一切是那麼真實。你們說,暗處那些人見著對東宮一擊不成,還會再從何處下手?」

「奴婢不敢妄加揣測。」

太子道:「那孤來猜一猜……」

他將一柄掛著翠玉扇墜的烏木骨摺扇輕輕一敲:「孤猜,其他皇嗣。」

**

太子去書房了,喬琬獨自一人躺在帳中難以入眠。太子走前交待了霜清在內室值夜,這叫喬琬有些不習慣。

她又憶起幾個時辰前那徹骨的絕望。

前世喬琬知道康平伯府背叛時,心中只有引狼入室的震驚與仇恨。可春水是不一樣的,春水是前世一直與她走到最後的左膀右臂,她同她一起葬身火海,是她從未疑過的忠僕!

喬琬相信春水被送到自己身邊時,母親就查過她的身世,怕是連同她原本出身的人家都能查到,所以當初進宮前喬琬才問她願不願意歸家。再說自己入宮,宮中定然也是查過她帶來的侍女,依舊也沒看出端倪。

喬琬細細回憶起春水前世的種種,還有今生入宮前諸事,只怕那牙婆本就是廣撒網罷了。

喬琬心頭又是一緊,如此想來,那牙行又在玉京多少勛貴的府中廣撒網?

安神湯的藥效漸漸起來,喬琬還想等著太子回來,但心中又是忐忑,太子會信她的話么?也不知春水與其他宮人如何了……

迷迷糊糊間,喬琬憶起了她今日將醒時的噩夢。她心中有個角落微微酸澀起來,原來她從前至今一直魂牽夢縈的人,從未變過。

喬琬再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她喚了一聲:「清晝……」

紗帳被攏起,一個陌生的宮人行禮道:「娘娘,奴婢玉鳴,伺候娘娘起身。」

喬琬見她有些面善,想起她是左金鱗衛的武婢。

「什麼時辰了?」

「啟稟娘娘,已經卯時三刻了。」

喬琬慢慢坐起身,靠在引枕上:「殿下呢?」

「啟稟娘娘,今日一早谷公公便親自來了,陛下在福寧宮召見殿下。」霜清從殿門外端進熱水,如今太子妃跟前皆由武婢服侍。

喬琬下床梳洗,如今竟是連梳頭宮人都換做武婢。她不願在左金鱗衛跟前多問,只是吩咐霜清:「你為我值守了一夜,早些去休息吧。」

霜清並不辯駁,只是笑著應喏。

太子妃傳膳,今日司饌、掌食與掌醫親自到跟前小心伺候。掌醫還特地準備了清肺潤喉的湯藥,喝起來清爽回甘。

喬琬奇道:「今日是怎麼了?倒不必再添這些人。」

幾位女官只是笑道:「娘娘昨日受驚了,奴婢自當用心伺候。」

用過早膳,喬琬只在游廊里散步。今日無晴亦無雨,雲暮低垂得叫人難受。

不多時,陛下與貴妃的賜葯都到了,除了養生安神的藥材,還添了夏日用冰、祛暑的葯錠與夏布、紗綾。

群玉宮的聞鈴姑姑親自走了一趟,只道貴妃娘娘關心,讓太子妃好好休養。至於為什麼文綺閣會走水,群玉宮一句也沒多問。

這邊剛送走群玉宮的人,長春宮又派了宮人過來,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太后與嘉寧公主皆關心太子妃。

喬琬道:「今天起來嗓子舒適許多了,多謝娘娘與公主惦念。」

那宮人是八寶姑姑手下得用的,素日也常見。她笑道:「嘉寧公主本想親自前來探望娘娘,只是仲夏暑熱,擔心擾了您休養,太後娘娘只不許公主出宮。」

喬琬忙道:「多謝公主關懷,我如今一切都好,再過幾日便可到長春宮請安了。」

今日喬琬嗓子舒適許多,她細細寬慰了幾句,只讓長春宮的宮人帶話回去。

近午時,太子回來了。因著無雨,反倒更悶熱些,塘邊的蜻蜓都飛不動,只閑閑停在荷葉上。

太子先去更衣,喬琬又吩咐殿中冰鑒加了些冰。

「你今天上午可好?」榮諶換了輕便的衣袍進來,身上還帶著喬琬送他的佩香,在夏日裡清爽怡人。

「上午用了葯,嗓子舒適了不少,」喬琬笑盈盈道,「陛下與貴妃娘娘都有賜下,太后與嘉寧也派了宮人來。我與她們說話都十分順暢哩。」

「如此便好。」榮諶接了她遞過來的香薷飲,一飲而盡。

午膳依舊是各種粥,還多了一道清熱解暑的綠豆粥。小菜也多是冷盤,又有些糕點與涼漿、果露。

司饌還帶著掌食與掌醫,那掌醫小心道:「今日暑熱,娘娘又傷了喉嚨,可多用些溫涼、軟爛之物,暫不必用熱飲。」

喬琬問太子:「殿下想用些別的么,不必總陪我喝粥。」

太子想了想道:「苦夏用些粥還好些,在送些山楂糕來吧。」他倒不忘拍拍妻子的馬屁:「不過想來是難及太子妃的手藝,勉強一用。」

喬琬抿唇一笑,並不理他。

用過午膳,少坐片刻,太子提起讓喬琬午歇。

「昨日受了驚,今日自然是要多休息一番。」

東宮並不同長春宮,並沒有午歇的習慣。

喬琬想起昨夜太子不知何時回來,今日一早又去了福寧宮,眨眨眼道:「表哥陪我。」

榮諶聞言笑道:「太子妃倒是找著拿捏我的方法了。」

喬琬親自撩開紗帳:「殿下,請。」

「太子妃娘娘自薦枕席,莫敢不從。」

喬琬美目一嗔,自顧坐到鏡前摘下釵環。因著太子不喜宮人近身,如今侍奉武婢都退到了簾外,她倒覺得自在些。

榮諶過來接了發簪,為她放進釵盒:「你不問今日父親與我說了什麼?」

喬琬道:「殿下自然會與我說,急也無用。」

「你呀你,」榮諶今日心情不錯,倒也有心與她打趣,「有事表哥,無事殿下,倒是收放自如。」

喬琬立刻賣乖:「表哥請講。」

榮諶點點她的鼻尖,只道:「昨夜金鱗衛就抄了那牙行,宮人李氏也下了獄。雖逃了牙婆,但李氏指認,她們皆是蘭泉宮舊人。」

「這宮裡,怕是要鬧翻天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對不起,下章就是坦白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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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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