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望蓬萊

第69章 望蓬萊

宴會上眾人頓時慌亂,喬琬朝上首望去,就見太后已經攙著天子倚坐著,谷公公在宣太醫,而裴公公與金鱗衛、御前衛則拱護在聖駕周圍。

喬琬也有些心慌,她朝天子面上看去,卻見他面色紅潤,但眼眸與嘴唇緊閉,有些奇怪。她攥緊了掌心,又去看太子,就見太子面色不善,略有所思。

「殿下?」喬琬輕聲喚他,「殿下可要上前?」

榮諶頷首,安撫她道:「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讓霜清護著你。我到聖駕近前去。」

喬琬低聲道:「表哥小心。」

喬琬在前世從未聽聞天子宴上暈厥一事,或許這是當時的她無法知曉的秘聞,或許這是從前從未發生過的事。

如今不過是太和二十一年的仲秋,距離東宮被廢還有兩年,一切若按部就班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周旋。可是從去歲到今年,有太多的事情發生了改變。特別是因為喬琬的小小變數,竟發現了潛伏在深宮的前代逆賊。

依照喬琬的猜測,前世幕後之人設法廢去了東宮,但是後來在奪嫡之亂中被貴妃報復而落敗。為何時間在幾年後,她只猜測是皇子年歲不大。如今一切的進程提前,她生怕奪嫡化作宮變。

喬琬懷疑的是錦雲宮麗妃與四皇子,她不禁朝三妃看去。

此時太后已經冷靜地控制了局面,她讓內侍與宮人攔著諸人留在席上。貴妃並不慌亂,依舊端坐著,只是時時關註上座。惠妃面露疑惑和急切,起身張望,又頻頻看向殿外,似是在等太醫。

喬琬望向麗妃,只見她回頭看向四皇子,確認他安然在座,便只是攥著綉帕垂首坐著。倒有幾分事不關己的意味,但看起來也並不突兀。

喬琬掃視現場眾人,有不安的、焦急的,也有隻原地垂首生怕僭越的。直至她的目光與昭王對上,一觸即分,這令她心中一緊。如此倒是顯得她自己也有幾分怪異了。於是喬琬忙扶著身邊的霜清,將目光放到太子身上,不再張望。

榮諶已經到了御前。御前衛並不敢攔太子,但金鱗衛有些遲疑。此時裴知先讓出路,躬身道:「殿下小心。」

太后也沒有阻止,只是道:「諶兒,扶好你父親。」

榮諶小心地側身坐下,將天子扶穩,讓他大半重量落到自己身上。然後他便聞到了一股異香,不禁眉頭一皺。

榮諶看向太后,就見她似也滿腹疑問,但是面上不顯焦躁,只是與他頷首道:「等太醫來。」

太醫院飽受折磨了好些日子,今日終是到了頂峰。當內侍來報是天子暈厥時,宮直御醫只覺得自己都頭疼欲裂。院判連忙火急火燎,跟著內侍就直奔延福宮。

延福宮內眾人心中有些煎熬,覺得時間慢得狠。內侍領著太醫們直奔到延福宮的宮門前,幾人才喘了口氣,整理了衣帽,進宮拜見。

太后道:「什麼時候了還行這些禮數,快來看看陛下是怎麼了。」

那院判忙起身稱是,他一馬當先到了御前,不禁心頭一跳。只見天子面色紅潤,只是眼唇緊閉,看起來並不像什麼急病,只如常人睡著一般。

他忙跪在御座前,小心診脈。而天子身上的那股異香,他也聞到了。

待診過了脈,又小心探了體溫,院判在太后與太子的目光下,垂首道:「啟稟太後娘娘、太子殿下,皇上並無大礙,只是氣血過於充盈了些,一時直上百會。待陛下調息片刻,便是大好了。」

太后道:「如此甚好,移駕福寧宮。今日這宮宴,便散了吧。」

宴上眾人連聲應喏,恭送了御駕,才敢散去。太子跟著太后和御駕前去福寧宮了,貴妃領著眾宮眷回去掖廷。

喬琬太過於熟悉太后、太子,只覺得看著他們面色,陛下的病情怕是並非太醫所言那般簡單。但她只是心中暗想,面上依舊謹慎忐忑,只隨著貴妃等宮眷一同回去,路上不忘觀察三宮諸位娘娘。

到了延福宮,宮門一閉,太后大發雷霆道:「谷廷仁,這是怎麼回事?你上回搞出的安神香,流毒掖廷便罷了,如今又攛掇著陛下服食丹藥!你可知罪!」

谷廷仁當著太子、太醫等眾人的面,重重地跪下,連連叩首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沒有攛掇陛下服食丹藥,陛下前陣子一直只是修鍊內丹,不僅治好了失眠症,更是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啊!」

院判也硬著頭皮叩首道:「啟稟太後娘娘,確實如此。陛下這段時間平安脈都無事,連安神湯都無需再用了。」

「谷廷仁,王院判,」太后厲聲道,「老身歷經三朝,甚至出入過前代宮闈。你們以為老身沒有見過用丹之人嗎?」

「裴公公,」太子與宮人一同服侍天子躺下,這才開口道,「你來說。」

裴知俯身道:「啟稟太後娘娘、太子殿下,陛下確實練了一段時間內丹,也曾派奴婢查探那個李姓道人的身世。直至上月,陛下覺得內功寸進,才問這道人可煉外丹?奴婢與谷廷仁皆是不知那道人與陛下密談了什麼……」

「你們可見過天子服丹?」太后斥道。

谷廷仁與裴知連忙叩首:「只聞得異香,並未見過天子服丹。」

「好啊,你們便是這樣服侍天子的,」太后大怒道,「福寧宮的宮人、內侍,都未見過天子的丹丸么!那麼便一同拖下去……」

福寧宮的宮人內侍們都滿跪在地,一個宮人戰戰兢兢地叩首道:「啟稟太後娘娘,奴婢掌陛下衣服佩掛,陛下身邊確實不見丹丸。」

院判也叩首道:「娘娘息怒,太醫院也從未見過陛下的丹方。」

太子扶著太后坐下,安撫道:「祖母息怒,太醫也說,父親現下並無大礙。待父親醒來再細問便罷。」

太后痛心疾首道:「不到百年,這宮內怎麼又開始尋丹問葯!」

**

太子回宮時已是深夜,喬琬倚在塌上等他,直等到昏昏欲睡。

「怎麼不先歇下?」榮諶滿腹心事地進了寢殿,見著滿眼睡意的妻子,不禁有些心疼。

「本是擔心陛下與表哥,但這秋涼卻是催人入眠。」喬琬揉揉惺忪的眼,羞赧道。

她為太子端來一直溫著的茶飲:「殿下,夜裡風涼,暖暖手吧。」自從知道太子身有餘毒,常常手腳冰涼,她總不忘在殿內溫著些茶飲。

榮諶接了,只輕嘆了一句:「婠婠,果真是世殊時異了。」

喬琬明白,今日之事只怕是前生未有的,難怪方才在宴會上,太子若有所思。

「陛下可醒了?」她輕聲問道。

榮諶點了點頭,只道:「父親並無大礙,確是氣血上涌。只是此事複雜難言,祖母發了好大的火,你明日去陪陪她吧。」

喬琬卻是想不明白太後娘娘為什麼發火,她垂首掩唇,小小地打了個呵欠,柔順地依在太子身邊:「表哥,太後為什麼生氣呀?」

榮諶放下茶盞,牽過太子妃的柔荑,只用自己被捂熱的手為她暖手:「祖母懷疑父親服食了丹藥,但父親只說自己是在煉內丹。」

喬琬瞬間清醒過來,一時驚詫難言。

元慶年間就開始廣為流傳的前代滅國戲文里,那少年天子就是被外戚姜家的假道士,騙服丹藥而亡。一時間道教衰頹,直至當今天子通道,才重振了天下宮觀。

難道當初那個故事是胡亂編纂的?

榮諶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說道:「正因為不是胡編亂造,祖母才如此盛怒。」

喬琬靜了片刻,她雖年幼時也會戲言要辟穀,但其實對此知之甚少。她問道:「表哥,那煉內丹是什麼意思呢?」

「你可知外丹?」榮諶問她。

喬琬點頭,答得坦誠:「便是爐火煉出來的丹藥,我從前在戲文、話本里聽說。」

榮諶笑著點點她,才道:「煉外丹需鼎爐、火候與藥物,外丹常有火毒與金毒。前代皇帝就是服用外丹,突然七竅流血暴亡,只怕是火毒過甚。而內丹是以身體為鼎爐,呼吸為風、意念為火,精、氣、神為葯,在體內凝練成丹。」

「聽起來有些玄妙。」喬琬道。

「煉內丹講究靜修,不為外物所擾,」榮諶沉聲道,「我從前死後,常伴父親左右,最多見的便是他打坐清修。他前世不過是因為行了苦修,外加心中煩悶不得紓解,只怕是走火入魔,最後靜坐羽化……」

原來前世太子病逝后,天子常常不上朝會,並不是傷心過甚,而是在閉門清修?

「可如今僅是太和二十一年,陛下應該身體康健才是,」喬琬猶疑道,「表哥,你為何懷疑陛下服用了外丹?」

榮諶攬著她,竟有些出神:「只因我熟悉那味道……」

喬琬悚然一驚:「什麼味道?」

榮諶沉默片刻,才冷然笑道:「是丹香。父親前世為何到最後,寧肯走火入魔都沒有服用外丹?只因為……我替他死了一回。」

榮諶垂眸看向喬琬:「婠婠,如今倒也不必欺瞞與你了。我前生也如那前代天子,五臟灼于丹火,暴亡于丹毒。」

作者有話說:

我對於重生的想法一直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天災不會變,當所有的時局都會因為人行為不同而改變,所以今生的劇情便會和前世漸行漸遠。大家還記得岔路就是因為婠婠的話,讓太子發現宮中的安神香有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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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丹是以身體為鼎爐,呼吸為風、意念為火,精、氣、神為葯,在體內凝練成丹。」查自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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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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