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翌日。
梁言念照常在天光初破曉時醒了。她並未立刻起床,而是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直到睡意徹底消散后才慢條斯理掀開被子起床。
翠翠端來熱水進屋。
梁言念梳洗后,換上了一身水藍色衣裳。
早膳前,她在院中走了走,花叢里的花葉上沾著晨間露珠,她手指輕輕一碰,葉片顫動,晶瑩的露珠便從上邊抖落下去。
不知為何,梁言念的心情有些不對勁。對於昨日翠翠所言白路迢會給自己回禮一事,她有點疑惑,而後是期待與好奇著他會回怎麼樣的禮給自己,再之後,又有些緊張,一夜過後,她的情緒卻變得複雜。
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只覺得奇怪。
梁言念忍不住嘆了口氣。
翠翠走過來,見她皺眉鬱悶模樣,忙問:「小姐,您怎麼了?怎麼才起來便是一臉愁容?是昨晚沒睡好么?」
梁言念搖了搖頭。
「那……」翠翠小小的猜測了下:「是因為白二公子說他會來府上回您的禮一事?」
梁言念愣了下,瞥眼看向翠翠。
翠翠知道自己猜中了下。她笑道:「小姐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擔心的?您之前不是還一直期待著白二公子回京都么?怎麼他回來了,要來王府看您,您卻反而鬱悶起來了?」
梁言念撇了撇嘴:「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其實心裡多少還是期待他來的。只是她不知道見到他時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昨天他離開時那般匆忙,是不是覺得自己的作為不太妥當?
她就送了點並不算值錢的茉莉花茶和梔子花熏香,他竟然還要回禮……這有什麼好回禮的……
他之前與自己上街時給自己買了好些東西呢。
而且還給自己留下了一箱銀票!
提起這事,梁言念更覺著無奈。先前白路迢留下那一箱銀票后便離開京都,她雖不能出府,卻也讓翠翠將那銀票送回白府。可白府竟然不收,說那是白路迢給她的,除非白路迢收回,否則就只能她自己留著。
更早之前,他還送了自己一對粉玉連珠耳墜。自己那時並沒有給他回禮啊!
她是不是應該回禮的?!
可是她想不到應該送什麼東西作為回禮比較好。
煩吶!
梁言念忽然「啊」了一聲,抬起雙手左右拍著腦袋,神情較之前更顯鬱悶。
翠翠吃驚,連忙去按住她的手,急道:「小姐,您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別打自己的頭啊,打壞了可怎麼是好!」
梁言念仍然煩悶。
翠翠無奈:「小姐,婚期將近,您該不會是忽然焦慮了吧?」
梁言念一愣,皺眉:「怎麼可能?我怎麼會焦慮!」
「可您的樣子明明就是……」
梁言念小瞪了她一眼。
翠翠連忙收回話頭。收回按住梁言念的手的時候,翠翠又說:「小姐,那是不是因為最近一直在府中待著,您覺得無聊了?」
梁言念努了下嘴:「才十多天沒出門而已,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過。」
「可以前是您自己有事不出門,現在是不被允許出門,兩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梁言念伸手戳了戳身旁的月季花:「就算是在府中待得無聊了又能怎麼樣?陛下口諭,不許我出府,我難道還能抗旨不遵?還不是出不去……」
想去街上的鋪子給白路迢挑選幾件合適的回禮都做不到。
梁言念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她眨了下眼,用力戳了下月季花花瓣后,忽想到什麼,眼裡頓閃過一抹光亮。
她轉頭看向翠翠:「對了,翠翠,府中庫房是不是有很多東西啊?」
「王府的庫房,東西自然是不少。不過小姐,您是要找什麼東西嗎?」
梁言念笑:「走,去庫房看看。」
梁言念領著翠翠去庫房時,王府管家還沒來,守庫房的小廝見是梁言念要進庫房找東西,便沒有阻攔,讓她直接進去了。
肅王府庫房內,物品琳琅滿目,小心著擺在架子上、一眼就能瞧見的,自然都是些價值不菲的寶貝。
也有些東西只是隨意擱置在一旁,想來是不如架子上的貴重,但怎麼也不是隨意之物。應是他人所贈,不便丟棄,也找不出更為合適之地擺放,便都放在這裡了。
梁言念順著架子一路看過去,試圖在那些珍貴物件里找出那麼一兩件適合當做回禮送給白路迢的。
但左看右看,都是些俗物,沒什麼特別的,而且與白路迢十分不搭,送給他他也用不著。
白府應當也不缺這些玩意兒。
梁言念才恢復沒多久的精神又消退了大半。若是庫房也找不到合適的東西,那就只能去拜託大娘外出一趟、替自己上街去挑選了。
梁言念緩了口氣,略顯無奈,但還是繼續找。這麼大一個庫房,那麼多東西,她還就不信這裡找不出一件她認為合適的禮物。
不知不覺便去到了庫房裡側。
那邊光線較為昏暗,視線不是很清晰。
梁言念眯起眼,腰身稍稍彎下,試圖看清楚周圍的東西。
翠翠提醒:「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去內廳用早膳了。」
「好吧……」
梁言念直起身,左右活動了下脖子后,轉身正欲離開,右腳碰到牆邊一個盒子。
盒子「哐當」一聲倒地,驚起陣陣灰塵。
梁言念抬手揮了揮揚起的灰塵:「咳咳……」
翠翠連忙過去。
梁言念半蹲下要將盒子扶回到原來位置,剛伸出手將盒子扶起,鐵制盒蓋上的鎖卻因為年久生鏽失修緣故破損,方才那一摔,竟然斷了。
原本放置在盒中的一把紅面傘掉了出來。
梁言念微有詫異。這裡怎麼會有一把傘?而且還是裝在鐵盒子里?
這樣一把傘出現在這滿是價值不菲玩意兒的庫房裡,著實奇怪。
送禮也不能送把傘吧?何況送的還是肅王府的禮,怎會如此隨便?
梁言念伸手去撿那把紅面傘,而後訝異。這傘還挺有分量,一點兒不像是尋常的油紙傘,倒有些像鐵塊。但又不如鐵塊那麼重。
她站起身,用力晃了晃,將傘身上的灰塵抖落下去。然後又將紅面傘拿起在眼前,想看清楚它究竟是何種構造。奈何此處光線不好,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翠翠再次出聲提醒:「小姐,該去內廳用早膳了。再不去,王妃要派人來催了。」
「知道了。」
梁言念將傘帶出了庫房。
在外頭明亮光線下,梁言念再看那把傘,卻驚奇的發覺方才她所看見的紅色傘面並非普通的紅,而是暗紅,還帶著些銅古色。
而那把傘的傘骨也不是用木頭做的,而是鐵。
就連傘面,也不是尋常的油紙。
梁言念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材質的東西,表面上看起來像是顏色稍深些的油紙紙面,可她用指甲使勁按下去后,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用指甲划拉幾下,也沒有印記出現。反而覺得有堅硬感。
在傘柄的位置,刻有一個字,雖經磨損有些模糊,卻仍隱約可見是個「雲」字。
梁言念詫異。
雲……
她記得爹告訴過她,她那從未謀面過的母親就姓雲,所以這是……母親的傘嗎?
翠翠問:「小姐,沒下雨呢,您拿著傘做什麼?這傘是哪裡來的?」
「沒什麼。」梁言念將傘握住:「你去跟大娘說一聲,我今日要在自己院子里吃早飯,就不去內廳了。」
「為何?」
「讓你去你就去。」
翠翠撇了撇嘴:「好吧。」
「順便帶點吃的回來。」
「知道啦。」
翠翠很快前往內廳,梁言念則帶著紅面傘回了「曲幽」。
院中,梁言念站在銀杏樹下,好奇擺弄著手裡的紅面傘,怎麼看都覺得這傘不同尋常,絕對不是用來遮陽或擋雨的。
她將傘往前伸出些,然後小心翼翼將傘撐開。
沒有異常。
她眯了下眸子,轉了轉傘。她握著的傘柄忽動了下。
梁言念愣住,視線下移到右手握著的傘柄上。猶豫了會兒,順著剛才感覺到的可以滑動的方向轉過去。
然後「咔噠」一聲,傘柄與傘軸的部分分離。
她將傘柄從傘軸中緩緩抽離。
而後她睜大眼,滿眼詫異著的看著自己從傘軸中抽出的一把以傘柄做劍柄的尖劍。
劍身長度便是傘軸長度,但其寬比傘軸稍小些,偏圓,劍尖鋒利又尖銳,在光下泛著一層冷冽寒光。
梁言念震驚詫異之餘,又情不自禁小小的驚呼了聲。
這是什麼好東西……她第一次見藏在傘軸里的劍。
王府庫房裡的東西果然都是寶貝,剛瞧見的時候她還以為這只是把普通的油紙傘,到底還是她目光短淺了。
梁言念笑了聲,握著劍甩了兩下。她心中不由激動,莫名有股澎湃之意。
不過……
梁言念忽想起另一件事。她娘不是採藥女嗎?怎麼會有一把這樣的傘?
還是說,這不是她娘的東西?
可傘柄上明明刻著「雲」字。
「咳咳!」身後院門方向有使勁咳嗽的聲音響起。
梁言念一愣,沒想到會有人來,被輕嚇到。她肩膀往上聳了聳,又匆忙將手裡的劍收回傘軸中,而後將傘放在鞦韆上,拍了拍手,若無其事般轉過身去。
見來者,她一愣,眼神瞬間驚喜。
她小跑過去:「二公子!」
白路迢點頭示意:「打擾了。」
梁言念眼眸亮晶晶的,眼裡儘是笑意:「你怎麼這個時辰就過來了?是有事嗎?」
白路迢道:「正好來這邊辦事,順道過來提前告訴你一聲。」
「嗯?」梁言念眨眨眼,不解。
「我跟陛下請過旨了,今日你可以出府,所以,晚些時候我會來接你。」
「真的?」梁言念驚喜又疑惑:「去哪兒啊?」
「城郊馬場。」
白路迢看著她,又補充:「帶你去騎馬。」